燕忘塵閉上了眼。
紀宵在心中已經把魏衍大卸八塊了。
他難道不知道,一個英雄,在這種場合下,在萬千將士和百姓下,在同朝為官的大臣下,魏衍說出的話,會造成怎樣的影響嗎?
就算紀宵現在辟謠。
人們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印象,
就算知道不是真的,也難免會讓人多想,多嘴。
紀宵不想讓燕忘塵成為眾人YY的對象。
魏衍被帶下去,反而是種心虛的表現。
紀宵目光沉了沉:“把他帶回來,讓他繼續說。”
“皇兄……”
“帶回來!”
聽到紀宵的吩咐,把人拖走的侍衛又把人拖了回來。
魏衍不是不害怕的。
甚至害怕得眼睛都紅了。
但想起那次在軍營裡,紀宵強勢的扣住燕忘塵,把他扣走的模樣,給自己打了打氣:
“陛下,你不能仗著燕將軍忠君,不能仗著自己是帝王,就對他為所欲為。”
紀宵目光平靜的看著他:“我怎麼對將軍為所欲為了?”
魏衍強忍著懼意:“被你們救起的時候,在馬車裡,其實我早就醒了,我聽到了……”
燕忘塵聲音寒冷:“你聽到了什麼?”
聽到他的聲音,魏衍一頓。
周圍人的“竊竊私語”也進入了他的耳中,他臉色一白。
不對。
他不應該在這種場合說出來的。
這樣以來,豈不是天下人都知道將軍受了侮辱?
可是,如果不是這種場合,他哪裡還有機會說出來?
他隻是想,趁著將軍立了大功,趁著所有人都敬佩尊敬他,揭發紀宵的陰謀,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陛下,是怎樣一個昏君!
“我……”
紀宵目光環視了一圈:“諸位。”
大家都抬頭看向他。
“自古以來,燕家兒郎從不折腰,”
紀宵的聲音不大,卻能夠讓大家都聽得見,
“欽國不是沒有出過不仁的帝王,昔日明長帝欲強娶燕家姑娘,不顧她已定下婚約,妄圖強搶入宮,結果如何?”
紀宵沒給他們回答的機會,繼續道:
“燕家不屈,明長帝二子不忍父親昏庸誤國,強行登基,此事不了了之。”
這件事在民間不是秘密。
那
明長帝的二子,也就是後來的仁安帝沒有什麼家醜不可外揚的心思,這樁事跡也傳了下來,引以為戒。
“燕家忠君,卻也不會愚忠,你們看看燕將軍,像是那等會為了忠君而甘願受辱委身的人嗎?”
大家下意識的看向了燕忘塵。
他麵無表情的站在那裡,一身血煞之氣仿佛無法洗去。
魏衍目瞪口呆的看著紀宵忽悠大家,張了張嘴:“你胡說!那天我明明聽到了你們在做那等事!在軍營裡你也承認了你強迫將軍!”
紀宵涼涼的看了他一眼。
魏衍心中一寒,自知此來,怕是無法全身而退。
他忍不住看向燕忘塵,道:“將軍你彆怕,隻要你不願意,即使他是帝王,也無法逼迫你……”
燕忘塵麵無表情,聲音暗啞:“你誤會了,他並未強迫我。”
紀宵曾經說過他又蠢又笨,果然如此。
“將軍……”
“或許你聽到了一些什麼,但你確實誤會了,”
紀宵瞥了魏衍一眼,走到燕忘塵的身邊,執起他的手,
“我與將軍,不是脅迫,而是兩情相悅。”
“轟——”的一聲。
周圍議論紛紛不可置信。
這……
他們的皇帝,真的和將軍有情?
“侯公公。”
“奴才在。”
“擬旨。”
“是。”
“朕之四弟趙淩謙,文成武德,監國一年多來,將欽國打理得井井有條,有明君之為,朕將退位於四弟,即日登基。”
又是一條重磅消息下來。
紀宵握緊燕忘塵的手,輕聲道:“我願為將軍放下這皇位,將軍可願為我放下一身兵權,卸甲歸田,與我當個平凡的普通人,遠走高飛?”
燕忘塵看著他,一直翻湧的情緒倏地平靜下來:
“陛下此言當真?”
他可以拿下魏衍,不讓他說出後麵的話。
他可以辟謠,不讓他們的關係泄露。
他可以……
他有許多種做法,都可以抹殺魏衍先前的那些話,繼續當他的皇帝,當這至高無上的君王。
但他要退位,要與他遠走高飛。
“當然是真,將軍願意嗎?”
燕忘塵反握住他的手,力道之大,仿佛就要揉碎:“自然願意。”
魏衍離他們不遠,清楚的聽到他們
的對話,瞬間茫然了。
他聽到了什麼?
他們一個願意放下皇位,一個願意放下兵權。
他們是兩情相悅,並非脅迫威逼。
那他之前做的算什麼?
可在軍營時,紀宵說過……
對了,現在想來,那話也不算是承認……
魏衍恍然大悟,淚如雨下。
紀宵卻是溫情一笑,看向目瞪口呆的趙淩謙:“四弟,以後這天下百姓,就交托於你了。”
燕忘塵的心穩了下來,放鬆了手裡的力道,在看到紀宵的手被捏紅時,有些心疼。
他朝燕將軍的方向深深一拜:“孩兒不孝。”
燕父抬頭挺胸看著前方,一言未發。
燕家三個哥哥也是緊繃著臉,沉默以對。
紀宵放開了燕忘塵的手,朝他來時騎的馬而去,翻身上馬,又朝燕忘塵伸出手:“阿塵。”
燕忘塵上前握住他的手,順著他的力道,落在了他的背後。
“駕——”
兩人一馬朝著城門口的反方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