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辭竟又重複:“好不好?”
這次像哄人,還有些可憐,實在不像高高在上的神君。
鬼使詫異地看向他們,薄夜翎則忍不住又捏了捏鞭。
林空鹿隻好道:“你趕緊去,回來再說。”
鄔辭這才微鬆一口氣,又不放心地給他一堆護身、養魂的法寶,才不舍離開。
鬼使看了眼,見都是絕世罕見的神器,不由暗驚。
薄夜翎在他離開後,卻立刻冷下臉,語氣不好道:“把鬼門關上,不準他再來。”
這位神君下界曆七情六欲劫,回來後忽然跟她兒子拉扯不清,這情況還有什麼不明了的?
顯然是這位神君把她兒子當劫曆了,還是情劫,如今在這做小伏低,焉知不是在人界傷了她兒子的心,回來又後悔了?
一個個的,都拿她兒子當工具,魔界那賤魔如此,神界的神君也這樣,是欺她兒子沒靠山?
薄夜翎越想越氣,纖細手指捏鞭子捏到咯咯響。
旁邊鬼使嚇得直抹冷汗,小聲提醒:“王,鬼門關了,人界亡魂就也都進不來了。”
林空鹿也擔心望向她。
薄夜翎對上他的視線,神情瞬間轉柔和,溫聲安慰:“我兒身體不好,先在花海好好休養,母親有些彆的事要去處理。”
頓了頓,看向鄔辭給的那些神器,又道:“這些破爛還算是好東西,我兒要是喜歡,就都留著玩。”
林空鹿黑線:破爛和好東西是不是有點矛盾?
薄夜翎是真的忙,三界通道打開後,大量人界亡魂湧入,許多事都需要她親自處理,又關心林空鹿幾句後,便不得不離開。
林空鹿在她走後,開始思索起鄔辭的情況。
對方的深情是真,後悔也是真,他也不是沒給回應,但黑化值就是不降,這顯然還有其他因素。
他坐在轎椅上,大約是想得入神,不知不覺間,又被小花鬼們抬回三途川。
隻是這次位置不同,川旁擠滿了憧憧鬼影,有的木然,有的哀戚,有的驚惶……神情各異。
“這些都是人界新來的鬼。”小花鬼好聲跟他解釋。
林空鹿點頭,忽然想起鬼使說幽山被魔軍肆虐,那同在幽山的夏鳶等人……
正想著,一道驚喜聲傳來:“公主?”
林空鹿循聲望去,果然在鬼群中看見夏鳶,不由歎息。
這小丫頭,竟然真死了。
夏鳶見真是他,頓時喜極而泣,不顧鬼差攔阻,拚命往他這邊伸手,又哭又笑說:“公主,我果然也死了,還好還好,我們在地府又見了。”
林空鹿扶額:死掉是什麼好事嗎?
鬼差見夏鳶“鬨騰”厲害,立刻嗬斥:“再亂喊就拉去洗罪河。”
林空鹿抬手製止,詢問:“她是我朋友,能放她過來嗎?”
鬼差不知他是誰,神情猶豫,小花鬼立刻嘰嘰喳喳幫忙解釋:“這是我們少主,未來的鬼王。”
薄夜翎這時正好前來,聽見動靜,下轎問:“怎麼回事?”
不等林空鹿開口,小花鬼們再次吵吵鬨鬨著把情況說了。
薄夜翎聽完莞爾,溫和看向林空鹿道:“我當是什麼事,既是我兒在人界的朋友,那就留下來吧。如今鬼界亡魂多,投胎也需排隊,且人界正混亂,現在投胎不是什麼好時機,若是你朋友願意,不如就留在鬼界當個鬼差。”
夏鳶表情震驚,顯然沒料到自家公主在鬼界這麼有排麵。
薄夜翎也有私心,怕林空鹿一個人在花海嫌悶,想著留下些他熟悉的朋友,他心情可能會好些。
但這邊鬨出動靜後,不少亡魂都看了過來。
林空鹿很快又看見同樣表情震驚的蕭橫,以及惶惑不安的夏叔夏嬸。
他眉心緊皺,暗忖:玄蒼在人界是造了多少孽?
想到薄夜翎剛才說如今投胎也沒好去處,他猶豫一下,又硬著頭皮請求:“母親,那邊那對夫婦是我在人界的父母,那位蕭橫公子……”
薄夜翎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輕輕歎息:“既是在人界生養我兒的父母,便是對我兒有恩情。”
說罷,命人將夏叔夏嬸和蕭橫也帶出隊伍。
宋皇後遠遠也看見這幕,她張了張口,似要說什麼,但很快就被鬼差拽走。
她想起生前事,恍惚發現,原來算計半生,什麼也沒落下。
*
林空鹿從頭至尾都沒看見宋皇後。
他心知薄夜翎已為自己破例許多,不由起身輕抱了抱她,感謝道:“謝謝你,母親。”
頓了頓,又小聲說:“我知您生我時一定也經曆很多痛苦,在我心裡,您是我真正的母親,但我又占了夏叔夏嬸他們兒子的身體,我剛才是想補償……”
薄夜翎聽出他在笨拙安慰,心酸又好笑,溫柔地摸摸他的頭,說:“我知曉,我與你畢竟沒相處過,但你剛出生時……”
薄夜翎牽著他的手,在花海旁邊走邊說,憶及林空鹿剛出生時的點滴,神情滿是溫柔。
林空鹿前世是胎穿,也記得些,神情又尬又窘。
母子間說了一些溫馨話,薄夜翎才送他回花海。
目送他被小花鬼們簇擁著飄遠後,薄夜翎轉身,對身旁女侍道:“那幾人與我兒認識,正好向他們打聽一下我兒與神君在人界的事。”
鬼界掌生死簿,對每個人的生平都記錄得一清二楚。但神君是渡劫,林空鹿是意外轉世,都不在記錄範圍。
薄夜翎之前想查,隻能派鬼使去人間。
好在如今有夏鳶,這小丫頭知道得多,聽說鬼王詢問,忙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薄夜翎聽完,重重擱下茶杯,咬牙道:“下次神君再來,不準他進鬼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