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雲飛鏡的敘述,陸縱似乎也想起了當時的場景,他的麵孔已經完全扭曲。
雙膝一軟,陸縱已經痛苦地不能站穩,他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跪在了雲飛鏡的麵前。
沙發上的陸父輕微地“哎呀”了一聲,被雲笙用嚴厲的目光製止。
雲飛鏡則對陸家父子的一切都視若無睹,她繼續一字一頓地說著,每句話都和難以消磨的記憶一樣的清晰。
“你站在我麵前,我感覺整個人都籠罩在你的陰影裡。我不知道你找我乾什麼,剛剛抬起頭,還沒來得及站起來,你就像我伸出手。”
“然後,你揪住我的頭發。”
雲飛鏡平平地伸出手,她做了一個拉扯著往上提的動作,指關節都緊繃到微微顫抖。
雲飛鏡的嗓子輕輕地吞咽了一下。
“你就這麼拽著我的頭發,把我的腦袋往旁邊的牆上一磕……又是一磕……”
“四下,我數得很清楚,一共四次,一共四下。”
雲飛鏡微微地咬緊自己的嘴唇,她稍微有點神經質地輕笑了出來。
“真的很難忘記那種聲音,那一刻聲音從我的顱腔內傳進耳朵,帶著環繞的回聲……我的腦袋和牆壁碰撞的聲音像是顆熟透的西瓜……然後你對我說‘就是你偷了宋嬌嬌的表’?”
把雙手交疊而握,雲飛鏡眨了眨眼,眨乾了眼睛裡泛起的淡淡一層水霧。
她低下頭,問跪在地上,此時五體投地的陸縱:“我當時不能回答你,你現在可以回答我……是我偷了宋嬌嬌的表嗎?”
“嗯?是我嗎?”
陸縱突然瘋狂地把自己的腦袋往地上磕,一下、兩下……
他磕了四下、八下,聲音裡第一次帶上哭腔。他連連搖頭,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就好像這一刻連呼吸都困難。
“不……不……”
此時此刻,除了這一個單字以外,陸縱再也說不出彆的話。
雲飛鏡沒理會腳下叩響的聲音,她側過頭,靜靜地發了一會兒呆,才慢慢開口。
“後來我去校醫院檢查,醫生說是輕度腦震蕩,外加軟組織挫傷。”
“我休息了三個小時才等到放學,等到人群都走光了,等到能避開班級裡所有同學的注視了,才去取回自己的書包。”
“多麼可笑,”雲飛鏡肩膀微微一聳,“即使我是純然的受害者,可在麵最直接的暴力和汙蔑的時候……那一刻,我竟感到羞恥。”
對自己弱小的羞恥,對光天化日之下遭受襲擊的羞恥,對汙蔑當頭而來而自己不能加以任何反抗的羞恥。
那有關於人類的本性,就像是孩子被人欺負後不敢和大人說。
“可應該羞恥的人……難道不是你們嗎?”
雲飛鏡輕輕地歎了口氣。
她緩緩地靠在了身後的沙發靠背上,眉目間逐漸染上幾分疲憊之色。
但她從踏入房間開始,就緊緊繃直的那根弦,卻伴隨著她發泄般的傾訴慢慢鬆弛下來了。
“我出了學校,沒著急回家,第一件事是找了個理發店。”
雲飛鏡自嘲地一笑:“我走進去,對他們說‘剃平’。然後就剪了個短頭發——就像你現在看到的這樣。”
她原本喜歡長頭發的,即使學習那麼忙,也始終沒有剪掉它。
她曾經攢了一遝不同花色的發圈,那幾乎是雲飛鏡前半生中獎勵自己的,唯一一點小小放肆。
“頭發被剪掉的時候,理發師很惋惜。但我一點也不後悔,我當時隻有一個念頭。”
雲飛鏡微微朝著陸縱的方向俯身:“來,你抬起頭,看著我,看看我額角上的疤痕。你知道那一刻我在想什麼嗎?”
“……”
陸縱哆嗦著,他的脖子沉重得簡直像是拴了鉛球,然而他卻不能拒絕雲飛鏡的要求。
他稍微抬起了頭,視線才接觸到雲飛鏡額角已經淡去的傷疤,就如同被灼傷一樣,迅速縮成了一團。
在這個距離下,雲飛鏡能聽到對方齒列碰撞的嘎吱聲,就好像在盛夏裡已經寒冷到了極點。
“我在想……從今往後,世上再沒有人可以揪著我的頭發打我。”
“我甚至鬆了一口氣。”
“……”
陸縱匍匐在地上,青紫腫脹的額頭緊緊地貼著地。他前額挨著的那塊地板上,已經沾染上了點點鮮豔的血色。
他蜷縮著身體,雙手緊緊地抱著腦袋,像一個深深懺悔,五體投地的罪人。
“我……”他牙齒打戰地說,“我……”
雲飛鏡嘲諷一笑:“你也和他們一樣,還想請求我的原諒嗎?”
“……”
“滾出去吧。”雲飛鏡漠然無波地說.
“現在就滾,滾得遠遠的,永遠不要向我乞求原諒,也永遠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雲笙同步抬起眼睛,平視著已經一頭冷汗,臉上寫滿尷尬、驚異、難堪和擔憂的陸父。
“滾。”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更新可能隨緣……
後天就考完所有試了,後天以後更新就穩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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