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餘生氣的點和他想的不太一樣,但又好像沒什麼毛病。
皇帝也做好了李餘不滿的打算,還想借著李餘生氣,理所當然地把人轟出宮去住,好方便他之後的安排,誰知李餘的反應和他的想象有些出入,導致他原本設想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裡,過了會兒才罵道:“胡說什麼!”
秋水營的暗衛是他在李餘險些出事後才派去李餘那的,主要任務是保護李餘,且還有桂蘭把李餘的一言一行彙報給他,他又如何會讓一群暗衛占他女兒的便宜。
李餘聞言稍稍放心:“還算你有個當爹的樣,不然真的太喪病了。”
皇帝氣得掄起桌上的硯台就朝李餘砸了過去,因為本就沒瞄準,所以李餘站著不動也沒砸中。
李餘撇了撇嘴:“說回正題,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也不瞞你了,林之宴狼子野心,你小心他點,我被弄瘋和文謙遇刺,都和他有關,你愛信不信。”
皇帝:“我為何不信?”
李餘:“沒證據啊。”
不然她能憋到現在。
皇帝:“誰說沒有。”
李餘:“嘎?”
皇帝也不知道李餘為何如此瞧得起林之宴,他抬手向海公公示意,海公公朝皇帝應了是,走到李餘身邊,壓著聲告訴李餘:“殿下您的事,是奴婢去查的,奴婢帶人抄了與此事有關的前掖庭令——明全德在宮外的府邸,又親自去了他的家鄉,得知明全德在家鄉的爹娘兄長早前就被人接去徐州,奴婢一路走訪到徐州,卻隻在義莊找到他們三人的屍身。
“奴婢本以為線索會就這麼斷了,後來才知明全德還有一個妹妹,早年就被賣給了當地鄉紳做小妾,因是用賣女兒的錢送二兒子入宮來當差,怕彆人說閒話,對外隻說是那個女兒溺水死了。
“奴婢輾轉找到那鄉紳的小妾,得知她與明全德曾有聯係,並從明全德那拿到了一封信,說是要她好好留著。
“經奴婢仔細查證,那信出自尚宮局蘇尚宮之手,信上蘇尚宮授意明全德假傳陛下口諭,隱瞞您得了瘋病的事情。”
海公公為這事好一番奔波,李文謙因落馬一事來見皇帝的時候,他才剛剛回京,故而臉上滿是風塵仆仆的疲憊。
李餘:“那個蘇尚宮……”
海公公:“與東平侯私下有往來。”
李餘:“那文謙遇刺你們又是怎麼確定和林之宴有關的?”
海公公:“刺客死前就招了,這事兒就秋水營指揮使知道,刺客死於非命,指揮使大人猜是秋水營有內賊,便瞞下了此事。”
李餘一臉恍惚地看向皇帝,直到此時此刻,她才明白自己這隻蝴蝶到底把《母儀天下》這本書改成了什麼鬼樣子。
以及,她還是自大了。
自大到仗著自己看過書,就以為自己比任何人都知道得多,卻也不想想,書裡宮鬥高手宅鬥高手政治家陰謀家一大堆,一旦打破了書中作者為主角賦予的光環和恰到好處的“運氣”,總有人能憑借自己的實力發現林之宴的野心——
比如要人有人要錢有錢,坐擁整個江山的皇帝。
牛逼,太牛逼了。
李餘嗓子乾澀:“那你為什麼……為什麼還放任林之宴繼續當他的侯爺,直接抓起來弄死不好嗎?
“他的手太多,又伸得太長。”皇帝說,語氣冷得掉渣:“總得一隻隻剁掉,才好收拾他。”
林之宴畢竟是他曾經信任過的人,和太子妃背後的袁家不同,林之宴幾乎掌控了大半個朝堂,他若不想因林之宴把整個朝堂血洗一遍,在史書上留下什麼不好的名聲,就隻能慢慢來,一點點拔除林之宴的黨羽。
這也是皇帝縱容軒王和林之宴分庭抗禮,還一定要促成談和的原因,他知道了林之宴的算盤,為了以防萬一自然就不許聞鷲離京,同時又得保證邊境的安寧。
可皇帝的做法並非一點風險也沒有,比如今日,如果不是李餘眼尖,李矜已經被林之宴的人帶出京城了。
李餘:“就不能,直接鏟了他嗎?”
不是不能,是皇帝不願意。
皇帝考慮得比李餘更多,側重點也和李餘不同,甚至還願意冒險去賭,去犧牲。
李餘急切道:“可今天發生的事情與他有關,不都打草驚蛇了嗎,還有什麼好慢慢來的?”
皇帝:“今日之事,他若要裝作與他無關,隻需一切如常,再暗中推出一個‘元凶’來頂罪便可,還不到魚死網破的地步。”
李餘手腳發涼,另一種意義上的無法直視皇帝那張和她爸一模一樣的臉:這就是政治家的耐心嗎?為了達到目的,連自己女兒受了天大的委屈都能暫時置之不理。
皇帝和林之宴,都好可怕。
李餘忘了自己是怎麼走出紫宸殿的,回去後她洗把臉就去睡了,反正不管怎樣,今天既救下了李矜,又知道皇帝已經把林之宴當成了必須鏟除的人,他們想怎麼鬥都和李餘沒關係,因為李餘不擅長這個,想參與也不知道從那插手。
最重要的是——
她可以安心回(去)家(死)了。
……
安郡王在大婚第二天,帶著他的王妃入宮請安。
皇帝把安郡王留下訓話,讓安王妃自己先去向皇後以及皇貴妃請安。
皇帝想要先把林之宴的爪子砍掉的思路不能說是錯的,因為宮裡確實有不少林之宴的人,他們沒辦法經常聯絡林之宴,因此很多時候,林之宴都會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他們,讓他們靈活調整計劃實施的時間和場合,因此他們具有很強的自主能動性,一旦林之宴出事,他們也不會群龍無首,隻會出於各種目的,去暗殺宮裡的貴人,讓林之宴就算是死,也能把大祁弄得一團亂。
在皇帝留下安郡王後,林之宴的人第一時間把消息傳去了冷宮。
之後安郡王趕去鳳儀宮,半路撞見了從冷宮偷跑出來的泠貴人。
那泠貴人就是曾經用綠火嚇小十一母妃的泠嬪,她慌不擇路撞進安郡王懷裡,衣著雖樸素,頭發也披散著沒梳,但襯上泠貴人那張冷清如月的麵龐,竟顯出幾分獨特的驚豔之感。
四目相對,安郡王下意識扶了她一把。
泠貴人回頭望了眼,接著推開他,跌跌撞撞地跑掉了。
有追來的太監和宮女慌忙向安郡王請安,安郡王知道他們是去追泠貴人的,回想起兩人方才的接觸,怕傳到皇帝耳朵裡惹皇帝不高興,就為那幾個宮女太監指明了泠貴人離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