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白小穀,七百年前他已去世,他這半生是白小穀費勁千辛萬苦救回來的,不僅讓他活著,更全了他的遺憾。
七百年呢。
何其幸運的七百年。
秦詠不懼生死。
白小穀絞著他素白的衣袖,不住地落淚:“骨想你們。”
許諾摸摸他柔軟的銀發,輕聲道:“好孩子,我們一直都在。”
白小穀搖頭:“不……你們……”
秦詠十分心疼他,忍不住又哄他:“小穀,我們隻是去一個遙遠的地方,總有一日我們還會再見麵。”
這世間沒有輪回。
如何再見?
白小穀哭著搖頭。
許諾也道:“還會再見麵的,一定。”
白小穀顫著眼睫,在被淚水暈染的模糊中看著他們:“師父、師娘,你們……”
許諾和秦詠對他笑著:“謝謝你。”
他們已經得到夠多了,他們走得很幸福。
白小穀哭得肝腸寸斷。
秦九寂無論怎麼哄他,都沒辦法讓小家夥展顏,他心疼得厲害,忍不住道:“還會再見麵的。”白小穀擦不乾眼淚:“主人……您也在哄骨。”
秦九寂:“……”
白小穀想起師父和師娘,又是一陣鑽心蝕骨的痛。
秦九寂擁著他,吻著他的淚水,安撫道:“我收住了他們的靈魂。”
白小穀一怔。
秦九寂從不說沒把握的話,但此刻他禁不住說了:“等、等日後我們飛升,定有辦法複活他們。”
白小穀猛地睜大眼,心跳得砰砰砰:“可以嗎?”
秦九寂:“……”
白小穀藍灰色眼中燃起了初升朝陽般燦爛的亮芒:“主人,我們飛升後就可以複活師父和師娘嗎?我們又可以在一起了嗎!”
秦九寂篤定道:“嗯。”
其實他並不能確認,世間尚無一人飛升,誰也不知飛升後是怎樣。
但是……留有念想總比這般絕望哭泣好一些。
白小穀信任他,將他說的每句話都認作絕對的事實。
主人說可以,那一定可以。
飛升……飛升……
白小穀重燃鬥誌:“骨要飛升,骨、骨要和主人一起飛升!”
秦九寂心底隱隱有些不安,但看白小穀這般振作起來,他不忍打擊。
“不遠了,最多二百年,我們可以飛升上界。”
“二百年!隻是二百年!”
白小穀握住他的手,仰頭望他:“我們閉關好不好,主人,您和骨一起閉關好不好。”
秦九寂感受到了火狐狸微弱的靈魂波動,知道他也命不久矣。
杜彬彬不會回天虞山,也不會告知白小穀,他隻是沒辦法在半年後回來討吃食。
屆時白小穀少不了又是一場痛哭。
秦九寂看著眼前的小骨頭,心中柔軟酸澀:“好。”
閉關吧,也許飛升後當真有另一片天地。
彼時秦九的境界是元嬰境大圓滿,白小穀的境界堪堪到了元嬰境。
元嬰境往上是化神境,化神境後期意為大乘。
大乘出世,世間歸元,羽化飛升。
秦九寂比預計中快了一百年抵達此境。
天地初開至今,數以萬計的年歲中從沒有一人大乘飛升。
秦九寂是天地間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人。
真魔生來有預言的能力,隻是境界不夠時預言的能力被壓製了。
秦九寂觸碰到大乘的門檻,窺探到飛升後的世界時,預言了未來。
未來……
哪有未來。
有的隻是世界的真相。
殘酷的真相。
難怪千萬年來無人飛升,難怪曾經的真魔相繼隕落……
因為‘世界’不允許他們飛升。
因為飛升意味著毀滅。
唯有秦九寂打破這個禁製。
世界很大,世界也沒那麼大。
飛升的代價是將整個天地化為那一人的所有物。
汲取天地所有靈氣,搭建那座通神天梯。
隻能容納一人,僅能容納一人。
一人生,萬物亡。
萬物生,一人隕。
秦九寂不在乎任何人,瓦解這個世界甚至是他曾經的理想。
可如今……
他如何放得下白小穀。
一人生。一人生。
天梯已成,靈氣將熄。
若隻有一個人活著,那……
秦九寂此生唯二悔事:
一是他欺騙了白小穀,許下飛升的承諾――倘若沒有這個承諾,他們至少可以廝守到天長地久。
二是他沒有聽從秦詠的告誡,虛度這七百年光陰――倘若他給白小穀一些曆練,小家夥一個人的時候是不是能過得更好一些。
預言……
預言!
是了,還有時間,秦九寂陡然醒悟。
天梯初成,徹底瓦解天地還有……至少百年。
短短百年夠嗎。
夠的,夠的!
足夠他教小骷髏走上通神天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