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是個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少年,衣服漿洗的很乾淨,連補丁都沒幾個,頂著一頭比板寸稍微長些的頭發,麵容稚嫩然而那雙眼裡卻裝著許多不符合這個年紀的深沉情緒。他叫宋書,就是劇情裡那個害死原主父親又毀掉原主的穿越男。
“大哥。”小姑娘叫宋梅,宋書是她堂哥,她看上去有點害怕後者,臉上神情愈發怯懦,雙手緊緊攥著手裡用來鏟牛糞的工具訥訥地喊了一聲。
宋書看了宋梅一眼沒做理會,將目光轉移到宋梅身邊的人身上。
那是個很年輕的女生,烏黑亮麗的頭發紮成兩個麻花辮落在胸前,肌膚白嫩絲滑,在陽光照射下似是白得發光,五官精致極了,身材也很好,比他上輩子在電視裡看到的那些女明星都還要好看,而且她還是素顏!
宋書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下意識端了起來,帶著自認為非常帥氣的笑容看向薑如安,開口詢問:“你是新來的知青嗎?你好,我叫宋書,你叫什麼名字?”
薑如安連眼光都懶得給他,自顧自地撿牛糞,動作乾脆利落。
宋書見這麼漂亮的女生居然被安排去撿牛糞,一陣憐惜,你看這手多白多嫩啊,怎麼能去乾撿牛糞這麼臟的活兒呢?這雙手就應該用來伺候男人才對……他忍不住咽咽口水,瞪向宋梅:“小梅!你怎麼能讓人家城裡來的女知青乾這種活?多臟啊!你自己去乾不就得了?”
“是、是隊長讓我帶知青姐姐來的……”宋梅小聲回道。
宋書不滿:“我讓你去幫忙,你說這麼多話乾啥?”
宋梅不敢反駁,怯弱地點頭應下。
她要是敢反抗,這位大哥回家告訴奶,那迎接她的就將會是夫妻雙人混合揍以及一天不能吃飯,畢竟這位大堂哥可是奶心尖尖上的寶貝。宋梅不想再嘗試餓肚子的滋味,偏過頭朝著薑如安伸手想要幫著她拿伸手裝著牛糞的背篼,說:“姐姐,我來幫你撿,你去休息吧。”
“我自己來就行。”薑如安瞥了眼宋書,語氣淡淡:“自己的活兒自己乾,我是下鄉來幫忙乾活的知青,不是下來享福的領導。”
宋書見麵前這漂亮的女知青好像對自己說的話不太滿意,不由得在心裡嘟囔這個年代的人可真是死腦筋,臉上卻露出一抹笑誇讚道:“你跟彆的知青不一樣,彆的知青隻曉得偷懶耍滑,我覺得他們應該向你學習才對!不過撿牛糞這活兒太臟了,我跟隊長是親戚,要不我跟他說說給你換個彆的輕鬆些的活兒吧!”
他說著,言語間帶著些許炫耀和優越感。
薑如安沒理他。
“你叫什麼名字?以後你要是遇到什麼麻煩事兒可以來找我,我一定會幫你。”宋書活了兩百字還是頭一次跟這麼漂亮的女生近距離接觸,一時間舍不得走,就站在旁邊待著,目光像是黏在薑如安身上一般。
宋書上輩子就是個一事無成的普通人,從小到大都很平凡,是那種看一眼丟進人堆裡就找不到的普通,快三十歲還是啥也沒有。直到穿越到七十年代來,雖說這個年代又窮又落後,但宋書還是狂喜,他覺得自己是天命之子,一定能在這裡闖出自己的天地來。
就和裡那些男主一樣,可以溫香軟玉在懷走上人生巔峰!
而麵前這個漂亮女知青一定會是他的後宮之一!
宋書十分自信且誌在必得,他知道對方是從大城市來的知青,怕是看不上農村裡那些隻知道埋頭乾活粗魯的莽夫,便想著賣弄一下自己的文采好讓對方知道他和其他莽夫不一樣。再怎麼說他上輩子也是經曆過九年義務教育的,比起村裡其他文盲厲害得不止一點半點。
而薑如安隻覺得這個人在旁邊嘰裡呱啦太過吵鬨,而且看著就讓人惡心。她往旁邊走了兩步,見宋書跟著走過來嘴裡還不停說著話表現自己,眼裡升起厭惡和不耐,低頭瞧了眼宋書旁邊的那一坨牛糞,趁著兩人不注意左腳使勁兒將一顆石子兒踹向宋書。
宋書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表現自己,壓根兒沒看到薑如安的小動作,往前走了兩步突然膝蓋被什麼東西用力砸了一下,膝蓋一麻,整個人不受控製的往旁邊摔去,正好摔在了那坨牛糞麵前。
那還是一坨較為新鮮的牛糞,聞到那股味道,宋書隻覺肚子裡一陣翻騰,轉過頭乾嘔出聲。
薑如安見狀眼裡閃過些許遺憾,可惜沒讓這玩意兒的臉直接砸進牛糞裡。
“……嘔!”宋書從地上爬起來,心想好險啊,差一點就摔在牛糞上了!要真摔在牛糞上,那他豈不是要在美女麵前丟死人??
雖說沒摔上去,但他手上卻沾了點,一股臭味撲麵而來。
宋書抬起頭,見薑如安正盯著自己看,把沾了牛糞的手藏在身後尷尬地笑了兩聲說:“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情哈哈,下次再聊,我先走了!”今天運氣真不好,去那地方吃了個閉門羹就算了,居然還在美女麵前出了這麼大個糗!
他既尷尬又氣憤,說完轉身就跑得沒影兒了。
薑如安嗤笑一聲。
她看了眼鬆了口氣的宋梅,問道:“他是你哥哥?”
“嗯,是我堂哥。”宋梅小聲回答。
“他不需要乾活麽?”
宋梅低頭繼續撿牛糞,悶聲說道:“奶說堂哥身體不好不讓他乾活,要是生病了奶會心疼,也會花很多錢。”她聲音很平靜,或者說是很麻木,對這一切習以為常,也沒有想要掙紮的意思。
畢竟不管是哪個村子哪戶人家都重男輕女,男孩兒是可以傳宗接代的寶貝,女孩兒就是拿來使喚的賠錢貨,必要時候還能為家裡的男孩兒犧牲自己的幸福。
薑如安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沒有說話,偏過頭看向宋書過來的方向,眼眸微微眯起,看到那兒有間房子,距離村子有些遠。她半眯著眼收回視線問宋梅:“那裡的房子還有人住嗎?怎麼離村子這麼遠?”
“那裡本來是我們村裡的豬圈,不過後麵豬圈換地方了,現在裡麵住著人。奶說那裡住著的是壞人,勞改犯,讓我們不許靠近那個地方。”宋梅順著她手指的地方看去,解釋道。
薑如安眸光一閃,哦了一聲。
時間到了中午返點,宋梅要回家吃飯,跟她說好吃完飯在這裡會麵下午繼續乾活兒,薑如安應下,等到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後才轉身朝著前方的房子走去。
這間房的確十分老舊破爛,牆體裂開數不清的縫隙,房頂上鋪著零星幾片瓦片,其餘都是稻草,也不知道下雨天會不會漏雨進去。她走到門前,一股臭味混合著黴味的奇怪味道迎麵而來,讓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皺起眉頭。
外麵應該是廚房,薑如安看到有燒火的痕跡。
就在她準備伸手敲門時,門卻突然打開,一個約莫四五十歲的男人突然打開門,手裡端著一盆水打算往外倒,結果看到門口站這個小姑娘,就這麼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咳咳、老李,你站那兒乾什麼呢?”
房間裡傳出一陣咳嗽聲,聲音很耳熟。
薑如安腦袋微微往旁邊移了點,看向房間裡麵。房裡隻有一張桌子和一張用木板拚成的床,桌上放著碗具,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藥味,簡陋的木板床上躺著個人,大概是因為生病的緣故臉色蒼白,眼下一片烏青。
那是原主的父親,薑北山。
“爸!您生病了!?”薑如安皺起眉頭,繞過麵前的中年男人走進屋裡。
薑北山最近發燒,燒得迷迷糊糊,聽到這聲音立刻就瞪大眼睛看過來,看清楚麵前站著的人後瞬間就急了,雙手撐著床想要起身:“如安??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在北市嗎?你來這裡做什麼?咳咳咳……”
“老薑,這丫頭就是你閨女?”之前站在門口的中年男人聞言走進來,目光在薑如安身上掃了兩圈,很是驚訝:“怎麼跑這裡來了?”
薑北山也很想知道啊!
他都快急死了,這邊平可不是什麼好地方。他老年得女,大概三十來歲的時候才有這麼個閨女,妻子還因為難產去世,從小到大就沒讓女兒吃過什麼苦頭,之前好不容易托關係把她送去北市,那邊沒那麼苦,再加上他給的錢,絕對能讓她舒舒服服過好幾年。
可是現在!應該在北市的閨女居然出現在了自己麵前!!
薑北山感覺自己因為發燒而糊塗的腦袋都清醒了不少。
“我聽劉叔說您被下放到這裡,不放心,就申請調過來了。”薑如安說得輕描淡寫,然而薑父聽完之後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不等他開口說話,薑如安繼續說:“已經沒有辦法調回去了,我能照顧好自己,現在讓人不放心的是您。”
薑北山咳嗽兩聲,眉頭緊皺:“你這不是胡鬨嗎?邊平這地方多窮?”
“窮怎麼了?您之前不是常跟我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麽?”薑如安走過來伸手在父親額頭上碰了碰,溫度不低,是發燒了,看這樣子估計發燒了好幾天。
薑北山:“……我也沒讓你真的去吃苦!”
他就是說說,哪裡會舍得真讓女兒去吃苦?
薑如安說:“來都來了,而且我要是不來,怎麼會知道您生病病成這樣了?沒吃藥嗎?病了多少天了?您都瘦了整整一圈了……”
當初她離開家下鄉當知青時薑父身上還挺多肉,雖說不胖,但也時結結實實,但現在一看,瘦得骨頭都凸出來了,仿佛就隻剩下了一層皮,薑如安眼眶瞬間就紅了。她掏出早就放在口袋裡的水煮蛋放在桌上,“我不確定您是不是在這,就隻準備了一個水煮蛋,您先吃了吧,等過兩天我去鎮上買點糧食送過來。”
“我現在沒什麼胃口,你給李叔叔吃吧。”薑北山咳嗽兩聲,“這位李叔叔之前是名校教授,這兩天我生病,都是他在照顧我幫我乾活。”
薑如安將目光轉過去,看向旁邊待著儒雅氣息的男人,十分感激:“謝謝李叔叔。”
“我跟你父親也是互幫互助罷了。”李教授苦笑著搖搖頭,見薑北山雖然神情擔憂,但眉宇間還是帶著一抹鬆快,開口提醒道:“咱倆現在是下放來勞改的犯人,要是被彆人看到小薑來找咱,怕是會惹來麻煩。”
這麼一說薑北山才突然反應過來,深深歎了口氣,神情無力又悲哀:“你說得對,如安啊,你以後還是不要過來了,爸爸現在身份特殊,會連累到你。”
“沒關係,我小心點就行了。”薑如安笑了笑,“我先回去了,下午給您和李教授送點糧食過來。”她不能在這裡待得太久,叮囑薑父好好照顧自己,走時和李教授又道了聲謝才離開。
李教授眼裡滿是羨慕:“你生了個好閨女,不像我……”他想起自己的妻女,在第一時間就迫不及待的和自己劃清關係生怕被連累,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薑北山聽他提到過,默不作聲,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
薑如安回到知青點,知青們已經開始吃飯了,煮的是紅薯稀飯配鹹菜,碗裡隻能看到大塊大塊的紅薯,飯很少。不過有的吃都不錯了,哪還能讓他們在這兒挑三揀四。
見她回來,從昨晚就一直釋放善意的劉夢站起身,問道:“怎麼現在才回來?”
“路上耽擱了點事情。”薑如安笑了笑。
旁邊的吳洲兩三口吃完碗裡的飯,伸手抹了抹嘴,開口說道:“薑知青,下次飯點得早些回來,不然飯就沒有了。”
“她又沒糧食在這兒,回來的早有啥用,你能把你糧食分給她吃啊?”有個女知青衝吳洲翻了個白眼,語氣算不上太好。
吳洲有點尷尬,卻沒有說話。
他們每個月的糧食隻能剛好填飽自己肚子,要是分出來給彆人,那自個兒就得餓肚子了。雖然這新來的女知青長得很漂亮令人心動,但還是吃飽肚子更要緊,畢竟他們每天乾活得花不少力氣呢,沒力氣乾活就拿不到工分換不成糧食了。
“我這兒還有點糧食,薑知青,你會煮飯嗎?不會的話我幫你煮一份吧。”劉夢說道,她是個老好人,不忍心看到這麼漂亮的小姑娘餓肚子,想了想便準備把自己的糧食讓點出來。
薑如安笑了笑:“謝謝,不過我自己有帶糧食來。”
之前嗆吳洲的女知青又說話了,“是啊,人家可是早上能吃雞蛋的,哪還用得著你們在這裡瞎操心?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有什麼用,你看人家領情嗎?”
劉夢看了那女知青兩眼:“你彆跟她生氣,她這個人說話就這樣,沒什麼壞心思。”
“我知道。”薑如安當然不會在意這些,轉身進房間從背包裡抓了兩把米出來隨便煮了碗白粥兩三口喝下。中午有兩個小時午休時間,知青們都躺在床上休息,她收拾好帶過來的米以及麵粉雞蛋等糧食裝進袋子裡,趁著其他人睡熟之際拎著帶著走小路繞過村子來到薑北山和李教授門外。
袋子放在門口伸手敲了敲門,還不等開門她就離開了。
情況特殊,還是小心為上。
等李教授打開門,隻看到門口放著一個袋子,袋子上夾著一張紙條,他拿起紙條看了眼,紙條上寫著一行漂亮的小字:吃飽飯,不要省著,過兩天我再送來。如安留。
再抬頭看,周圍空蕩蕩一片,哪還有人?
李教授搖搖頭彎腰拎起放在地上裝著糧食的袋子回房間,聲音帶著淡淡的笑意:“老薑,你閨女給咱送吃的來了,你孩子真不錯啊,可惜我沒有兒子,不然還想跟你說說親。”
“拉倒吧你。”薑北山精氣神好了許多,大概是看到女兒的緣故,比起上午那要死不活的模樣,下午好歹還能下床走兩步。他本身就是個醫生,想要快點好起來有的是法子,隻是之前一直覺得心氣不順所以幾天了都沒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