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恬八點醒來, 洗漱完畢去找楚澤濤, 卻在開門的時候看到地上有張紙條, 她拿起來一看,是楚澤濤留給她的。
紙條上說他有事出去一趟, 讓她多睡一會,不要著急。
蘇恬一臉納悶,楚澤濤能有什麼事, 一大早就獨自出門了, 昨天也沒跟她說啊, 不過估計是臨時想起來的吧。
她知道楚澤濤一向還是蠻穩的,不會亂跑,所以也沒想那麼多, 又爬到床上躺著了。
躺久了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門外終於傳來了腳步聲,蘇恬醒來,聽到聲音就起身跑到門口。
楚澤濤才抬起手敲了一下, 門就從裡麵拉開了, 蘇恬脫口問道:“你去哪兒了?去了這麼久!”
楚澤濤走進來把包放下,拿起床頭的水喝了兩口,才回答她:“出去買了點東西。”
蘇恬大為好奇,楚澤濤不是個愛買東西的主兒啊, 她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那個有點兒舊的包,能讓楚澤濤大清早跑去買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很快, 楚澤濤給她解了惑。
他打開包,從裡麵拿出了一台嶄新的相機。
蘇恬情不自禁的驚呼了一聲,這不是昨天她在相機店裡外的海報上看到的海鷗單反相機嗎?
她又驚又喜地看著楚澤濤:“你大清早起來就是去買它了?”
“嗯,你不是喜歡嗎,我就起早排隊試試運氣。”楚澤濤神情平靜的把相機遞給她,仿佛隻做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蘇恬覺得手裡的相機有點重,心裡熱乎乎的。沒想到她隻是一時心血來潮說要買台相機,但也沒有那麼執著,可是楚澤濤覺得她很想要,就這麼上了心,這麼熱的天,還特地起大早去排隊。
“你什麼時候起來的啊?”她記得昨天那個小哥說,店鋪到貨都是隨機的,就算有貨,也經常會有一大堆人去買,晚一點根本就買不到。
“五點。”楚澤濤坦然道。
蘇恬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良久才道:“五點店鋪都還沒開門……”
“嗯,我在外麵等到九點商店開門,很幸運的是今天店裡到了貨。”
他站在外麵等了整整四個小時,還要冒著可能沒有貨的風險,蘇恬突然覺得,手上的相機有點沉甸甸的。
“怎麼,不喜歡?”楚澤濤看她久久不說話,緊張地問道。
天氣非常熱,超過了三十五度,他滿頭滿臉的汗,還沒來得及擦,剛才背過身的時候,襯衫後背也濕了一大塊,這些他都不在乎,隻怕蘇恬不喜歡。
蘇恬心裡被一股酸酸澀澀的情緒填滿,除了上輩子的父母和這一世的趙秋芳,還沒人對她這麼好過。
她揉了揉脹熱的眼角,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不,我很喜歡,特彆喜歡!謝謝你啊,弟弟,我會好好保存的。”
以前蘇恬叫弟弟這個稱呼,多少帶著些戲謔的意思,但今天這一聲,卻好像格外認真一般。
楚澤濤終於放心了,彎了彎嘴角,回隔壁他自己的房間洗澡換衣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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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楚澤濤洗漱完畢,兩人背著相機去了城隍廟和豫園。
城隍廟跟記憶裡差不多,人山人海,非常熱鬨,隻不過店鋪和來往的顧客,還是跟後世是不同的。
對蘇恬來說,這本該是舊照片裡的畫麵,如今卻活生生出現在她跟前,她看一切都新鮮的很。
她拿起新相機,哢哢照個不停,把這些照片保存下來,再過個幾十年對比一下,多有意思啊。
楚澤濤的任務就是護著她不被人擠倒了,不要走丟了,不過蘇恬好像對這邊挺熟悉的樣子,拉著他在裡麵鑽來鑽去,還要指揮他擺姿勢拍照。
可惜楚澤濤是個麵癱,最擅長麵無表情,蘇恬讓他笑,結果他實在笑不出來,隻能放棄。
好在,他即使不笑,也是很好看,不管是臉還是身材,站在那兒,隨便哢嚓一張,就像模特一般。
不知不覺逛到中午時分,蘇恬肚子有點餓了,於是就尋到記憶中的南翔饅頭店。
這家店據說是清末的時候就已經開在此處了,起初並不叫這個名兒,而是叫長興樓,早在二三十年代就已經聞名全國了。
百年老店名聲大,人也多,蘇恬很饞店裡的小籠湯包,可是她看著排得一眼望不到頭的隊伍,感覺非常頭疼。
“澤濤,聽說人越多的店東西越好吃。”蘇恬開始套路楚澤濤。
楚澤濤看她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想吃就直說。”
蘇恬立即露出笑容,大聲道:“想吃,這家的蟹粉湯包真的好吃,鮮肉小籠也不錯!”
太陽很大,蘇恬半途買了頂帽子,仍舊沒擋住多少,俏臉被曬得紅撲撲,小巧的鼻子上掛著幾滴汗珠,一雙眼睛透著狡黠的光芒。
楚澤濤點了點頭,抬手把她的帽簷往下壓了壓:“你去陰涼處待著,我去排隊。”
說著,就自覺地朝著隊伍末尾走了過去。
“我去綠波廊占位置,你買完過來找我。”蘇恬歡快地在他身後說。
楚澤濤擺了擺手,沒有回頭。
隊伍緩慢地朝前行駛著,烈日驕陽下,大部分人的姿態都不太好看,唯有楚澤濤,依舊站的筆挺,像一株挺拔的青竹。
一道視線若有如無的往這邊看過來,楚澤濤起初並不在意,直到那視線像在他身上生了根一樣,怎麼也拔不掉,他皺著眉,朝視線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撐著一把花陽傘,就站在不遠處,兩眼直直地看著他,那眼神都可以稱得上肆無忌憚了。等他回望過去,對方非但沒有閃躲,反而眼睛一亮,似乎有點激動。
問題是,他並不認識這人。楚澤濤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最終漠然的轉開。
楚霽月死死抓著手包,臉上是震驚、驚喜、不可思議等多重情緒交織在一起,使得她表情甚至微微有點扭曲。
那個男孩子,跟年輕時的父親長得太像了!
她本是來城隍廟辦事的,沒想到就一眼看到了他,隻看了一眼就挪不開了,現在連事情也顧不得辦了,隻盯著楚澤濤看個不停。
這時,楚澤濤也買到了蘇恬指定的鮮肉小籠和蟹黃湯包,提著朝綠波廊走去。他的腳步有點急,排了這麼久,蘇恬恐怕等急了。
“小同誌,等一下。”一個略顯急促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楚澤濤停下腳步,疑惑地看著快步追上來的女子,就是剛才不停盯著看他的那個女孩子。
楚霽月走上前,似乎也覺得自己冒昧了,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能耽誤你一分鐘,問你幾個問題嗎?”
她看起來很有禮貌,也很有教養,楚澤濤思忖了幾秒鐘,便點頭答應了。
楚霽月按捺住激動的情緒,儘量平靜地問道:“請問,你叫什麼名字,今是滬市本地人嗎?”
若是換一個陌生人一上來就這麼突兀的打探他的**,楚澤濤肯定不會搭理對方,可不知道為什麼,眼前這個女孩子,莫名給他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他覺得奇怪,心裡在思忖這種莫名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見他久久沒說話,女子以為他不願意回答,連忙道:“我不是有意打探你的**,但這個問題對我真的很重要,你可以告訴我嗎?”
說到最後一句,隱隱有了一點哀求的意思。
楚澤濤有點不忍心,告訴她:“我叫楚澤濤,不是本地人,是a省的。”
楚澤濤……
父親告訴她,弟弟還在媽媽肚子裡的時候,他們商量著跟孩子取名字的事情,如果是男孩子,就叫楚澤濤。
而且媽媽下放農村,最後去世的地點也是在a省。
所以……
楚霽月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你今年多大了?”
“差幾個月滿十八。”楚澤濤很奇怪,麵前這個女孩子,為什麼一副要哭了的樣子,他好像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吧。
楚霽月的眼眶幾乎立刻就紅了,眼淚湧了出來。
姓名,楚澤濤,年齡,將滿十八,籍貫,a省,這些楚霽月耳熟能詳的信息,輪番在腦海裡轟炸。她心裡,仿佛有一場海嘯在發生,又仿佛是一場地震。
對上了,都對上了,那麼,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楚霽月深吸一口氣,極力壓抑著聲音裡的顫抖,問:“那你,知道你父母的名字嗎?”
到這裡,楚澤濤已經覺得很不對勁了。
這個問題又比前麵幾個更加突兀,他審視地看著楚霽月,沉默著,沒有說話。
楚霽月屏息等著,眼淚含在那雙漂亮的眸子裡,要掉不掉。
周圍人來人往,人聲嘈雜,唯獨這一片,仿佛被徹底隔絕了開來。
楚霽月等的有點兒急躁,忍不住開口:“是不是叫楚國棟和董曼媛,你的爸爸媽媽是不是叫這個?”
楚澤濤猛地看向她,漆黑的眸子裡是掩飾不住的震驚。
這兩個名字,他才知道沒多久。
除了蘇家奶奶、蘇建國還有趙秋芳母女,他相信應該沒有外人知道才是,但是蘇家人也都死得差不多了,趙秋芳母女也不可能告訴彆人。
那麼,為什麼麵前這個陌生人會知道?
楚澤濤心裡生出了很多疑問,不過他也知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就帶著楚霽月來到了綠波廊。
蘇恬在綠波廊裡等的百無聊賴,點了好多的點心,什麼眉毛酥、棗泥酥、桂花拉糕、蘿卜絲酥餅啊,滿滿的擺了一桌子,味道好香,可是楚澤濤沒來,她也不好先吃。
好東西要共同分享,不能吃獨食,可是楚澤濤到底什麼時候來啊!
蘇恬碎碎念著,一眨不眨盯著入口,忽然眼睛一亮,楚澤濤來了。
可是楚澤濤那是什麼表情,怎麼看著那麼嚴肅,是自己讓他去排隊買東西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