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死了又能怎樣,你們也幫不上忙。
可他年紀小,沒到變聲期,又剛睡醒,聲音聽上去莫名綿軟,有些嬌氣地像在撒嬌一般。
那雙又黑又水潤的眼睛微抬起,和貓崽眼睛一般圓滾滾的可愛,蒙著一層霧氣。這麼又軟又委屈地看過來,簡直一下能擊中人心臟。
幾位老師頓時不太好了!
尤其是正麵直對這種強大威力的張老師,簡直連著心都顫了。
按理來說,失去這項薪資頗為優厚的工作兼職,他心中除了同情可憐,對薛慈到底還有些遷怒。隻剛剛那一下,他頓時對之前的想法萬分羞愧起來!
他實在太可恥了。
這個孩子才是真正受委屈的人啊。
薛家小少爺,平時也是集萬般寵愛,來訓練營後一直是最乖的那批。平時不愛說話,隻這次受傷,才忍不住露出一點脆弱模樣,一下子能讓人心化成水。
他們幾個大男人,都被激發出了無窮的父愛。
張老師俯身,學著曾在遊樂園看過的親子相處,輕輕吹了一下薛慈眼上的紗布:“乖乖,不痛了,痛痛飛走了。”
薛慈:“……”
薛慈:“??”
張老師顯然也察覺出了自己動作的可笑,有點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撓了撓下巴,讓開位置對醫療老師道:“你看下,還有沒有止痛藥能給小朋友用下。”
醫療老師有些遲疑:“傷在眼睛,薛慈年紀小,不太好用。”
看著薛慈眼裡霧蒙蒙的模樣,知道小孩子痛得很,卻沒生氣吵鬨,一點不發脾氣,隻默默承受,心中更憐惜了。甚至顧不得對方是薛家少爺,忍不住去摸了一下小孩柔軟冰涼的黑發,語氣輕和,“乖,睡一覺醒來就好了。”
薛慈簡直覺得不自在,倉促挪開眼。
態度這麼好……薛家是砸了多少錢?
哪怕被安排去睡覺,薛慈也實在睡不著,何況身邊的成年人,還低聲討論送他離開訓練營的事。
眼睛的傷口不嚴重不假,但到底是受傷,接下來的訓練不好參與。何況薛慈對那些小霸王們,也要有些心理陰影了,再留他下來更不合適。
發生了這種事,老師們也去通知家長了。
按照薛先生那樣愛子如命的性格,也不會繼續留薛小少爺在這的。
薛慈聽的,簡直是輾轉發側。
他聽這些老師的意思,是要讓薛父接他回家。
薛慈簡直要彈起來了。
他在將死之前,的確清醒許多,再想到父親厭惡神情,也並不如先前那般低落。
連傷心都沒了。
但要讓他再去麵對薛父的冷臉……
薛慈忽然覺得,還是繼續留在這個訓練營比較好,能晚一天都是好的。
反正他父親,也很厭煩為他的事付出精力,更彆說要處理這種小事。
於是裝睡的薛慈,含含糊糊地說道:“我不要回去。”
交談中的老師們,都訝異地望向薛慈。
他背對著老師們,被子下攏起很小一團,細軟的黑發在他翻身的動作中落下來,露出一截白皙的頸項。
薛慈想了一下,決定還是妥協一點,找個像樣點的借口。
他躺在被褥中,聲音很輕地說道:“不要告訴爸爸好不好?我很想參加完這個訓練營,這是我第一次和這麼多同齡人相處,很開心。”
薛慈想了想,還是不放心,補充道,“麻煩老師們了,這次隻是意外,沒有人推我,之後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你們要操心,還不如操心一下其他家的少爺們。
老師們都沉默了。
如果說之前的好感,來源於薛慈過於出色的樣貌,現在更多,卻是對他的心疼了。
這個孩子懂事得過頭了。
相比起薛慈,那群出來曆練的小少爺們裡,更徹夜難眠的,是他們中的小霸王長燈明。
他平時是最喜歡招惹薛慈的人,也是他提的主意,把薛慈半夜騙出來,裝鬼嚇他。但他最多,是覺得薛慈眼眶紅紅的模樣可愛又好玩,真把人玩出事,是沒想過的。
沒想過薛慈會摔倒,沒想到他會受傷。
看到薛慈眼睛流血的時候,他也嚇懵了,直到旁邊有人指責他推倒薛慈,才氣急敗壞地開始否認。
當時的確太暗了,情況又混亂。
長燈明原本很確認自己沒推過薛慈,可是在其他人的言之鑿鑿下,他都開始自我懷疑,那段記憶也變得不甚清晰。
——是不是他真的,一不小心推倒了薛慈?
長燈明越想著,越覺得心口被揪起,有些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