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慈握住書脊,打開了那本《芯片》。
第275頁。
書籍被展開,準確無誤地落在一頁黑白色產品構建圖上,薛慈將書翻過來,對薛正景展示著那一頁,指尖落在精密的機械圖上,同時也相當流暢地說出對應的作用和原理構成。
薛浮一下子愣住了,他的目光緊緊落在薛慈身上。那本書同樣是他的必學書目之一,但是他的理解卻遠不如薛慈來的透徹。
他甚至有些聽的入迷了,覺得這樣的弟弟……簡直在發光一樣,從容無比,和記憶中需要被他保護的柔軟形象截然不同。
這讓薛浮還覺得有些挫敗。
薛正景的目光則是隨著薛慈的聲音,越來越亮了。
而薛慈隻是慢條斯理地解剖每一步——考慮到一個九歲孩子的知識麵問題,他講的很多不是自己後麵貫徹理解後的想法,多是現在固有的理論,一看就是薛慈“硬背”出來的。其中還混雜許多生僻詞語,用的卻不為恰當,難免有炫技之嫌,但這樣全麵的知識點,也顯得極為可怕了。
薛慈慢吞吞講完,才將書合上。
他漆黑的眼,也對上了薛正景。
“感興趣。”薛慈說。
這個對他而言曾高不可攀的巨獸,他憧憬與畏懼的全部源泉,已經讓薛慈沒那麼再害怕了。
但薛正景,卻好像不似生氣。
他猛地湊近了薛慈。薛慈微微仰頭,下意識想閉上眼,用來保護臉上最脆弱的一點。但最後隻是眼睫往下猛壓了一壓,依舊固執地看著薛正景。再緊接著,薛正景把薛慈從被褥裡生生抱了出來——就像從煙盒裡拿出一支煙那麼輕鬆,然後用“舉高高”的姿勢,挾著薛慈將他舉了起來,臉上喜不自勝:“不愧是我薛正景的兒子!”
薛慈:“……!”
這個姿勢實在是太羞恥了,不要提現在是成年後薛慈的靈魂,就算他隻有九歲,也受不了這種動作。
他麵皮薄,皙白的臉頰幾乎一下就紅透,連著耳垂都是欲滴顏色。雖然薛慈現在心底一片冷漠,但外貌瞧著,看上去再羞澀可愛不過。
薛浮看著害羞的弟弟,都忍不住被可愛到了一下。但還是意誌堅定地反應過來,對薛父嚴肅地道:“父親,請把弟弟放下來吧,要著涼了。”
薛慈現在穿的是睡衣,其實不算薄,但是空氣乍冷,加上薛正景身上裹挾著從外帶來的寒氣,也怪不得薛浮語氣裡有些嫌棄了。
薛正景其實很少這麼情緒外露過,這次實在是太高興了。聽到薛浮提醒,薛正景便將薛慈放了回去——薛慈人瘦,但也有幾十公斤。薛父動作卻實在很輕鬆迅速,還給薛慈貼心掖了掖被角,順手將那本書抽出來了。
“雖然你很有天分,但現在不必急於一時,父親會給你找老師的,”薛正景又嚴肅道,“現在天晚了,不要再看書,對眼睛不好。”
薛浮忍不住讚同點頭,手上的平板因過久沒操作自動熄屏。
薛慈:“……”
他對薛正景突如其來的關心消化不良,忍不住提醒薛正景,他該注重的是薛浮才對,“……大哥才是對眼睛不好。”
被弟弟關心到的薛浮心裡頓時和化了團蜜似的,心道還是阿慈最知道疼人,阿慈果然最喜歡他這個哥哥——頓時將平板收起來,躺在薛慈身旁,揉了揉他細軟黑發:“阿慈,你本來就眼睛受傷了,要注意。不用擔心哥哥,哥哥習慣了。”
“不過既然阿慈說了。”薛浮語調溫柔地說,“哥哥陪你睡就好了。”
薛慈頓住。
不……他不是那個意思。
薛正景掙紮了一下,但還是覺得自己留下來太不像樣了,於是隻嚴肅生硬地道:“早些睡。明天就走了。”
燈光熄滅。
薛慈睜著眼,都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樣睡著的。
大概在淩晨時分,他的門被推開。薛慈一下醒來,警醒地聽著腳步聲。
但是薛浮已經從床上起身,說道:“阿慈還沒醒。”
薛正景一邊低聲打電話,一邊有些煩躁地解釋,“出了點問題。現在就要回去。”
薛浮有點猶豫:“要喊阿慈嗎?他昨天睡得晚,小孩子又愛困。”
薛正景答:“不。”
薛慈原本想睜眼,這時又閉上了。
他想到薛正景既然不準備喊他,說不定就將他留在這裡,過幾天再接回薛家了。
能晚幾天也好。
但隻過了一會,薛正景直接將薛慈抱了出來,披上一件厚重大衣,將小孩全身包裹的嚴實,看上去是準備這麼抱著走了——
而薛慈頭皮發麻。不得不認清現實,薛父大概是不會看他睡著就把他留下了,隻好裝作剛醒來的模樣,雙眼困頓,聲音含糊:“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