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薛慈在現今工作中最不想合作的人選, 眼前人估計能排到第一名。
不過那張黑名單裡暫且也隻有他的名字就是了。
薛慈心平氣和地想。
近來正處於上升期,名氣大得已經可初窺日後盛世的歌手從保姆車中走下來,他穿著緊身的花襯衫和深藍褶皺長褲, 裝束簡單,隻襯得膚色很蒼白, 略長的黑發束成了一束。寬大的墨鏡擋住了半張臉,但從他緊抿的唇角當中也略可窺見一點冷淡意味, 倨傲非常。
看著很不好相處的模樣。
倒是當他走近, 在錄音公司的門口看到薛慈和他助理一行人的時候, 微微愣了一下。
大概是他那邊的通知比較到位,已經提早知道了合作的歌手人選是薛慈。所以他並沒有露出極意外驚訝的神情, 隻是略顯有些局促。
他慢吞吞地將墨鏡摘了下來。
來人是林白畫。
薛慈早認出了他,也沒有因為這個動作就再多看兩眼。而林白畫則是摩挲了兩下墨鏡邊框, 將它隨意塞到了某一處口袋中,直生生向著薛慈走了過去。
他們這一世的會麵,隻在那個地下酒吧裡有過, 還是相當短暫的接觸。薛慈也不認為在那種燈光環境、自己還戴著麵具的情況下林白畫會記得自己,所以他拿出的當然是對陌生人的態度, 略微冷淡地看向突然靠近的林白畫。
林白畫的脾氣其實不算壞。但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旁人對他的評價都沒有變過:脾性冷淡,性格倨傲。就算是對著老板領導或者是權威媒體,都很少給出一個好臉色。但是現在站在薛慈麵前的他, 卻顯得出乎意料的好相處一般。
“你好。”林白畫甚至是主動伸出手的, 自我介紹道,“林白畫。等下我們有合作錄製的曲目。”
林白畫身後的助理們說是照顧他, 倒更顯得像是監視看護他, 生怕林白畫會做出什麼驚人舉動一樣, 隨時都準備上前去阻攔他的動作。但是此時林白畫的反應顯然也在他們的意料外,所以隻是愣怔地看了一眼薛慈,目光掠過對方那張漂亮的麵容時,好似尋到了一個理由,微微退開了一些。
對方笑臉相迎,薛慈又不是多沒禮貌的人。他的睫羽微一垂斂,目光收束在對方伸出的手上,然後也伸手和對方短暫交握了一下。
柔軟的觸感甚至還沒從指尖反饋到腦海當中,薛慈就收回了手。
速度快的讓林白畫有些發怔,心底突然空蕩蕩的,甚至生出了一些遺憾感。
“你好。”容色冷淡的少年介紹自己,“薛慈。”
除此之外,也沒有更多餘的話了。
林白畫其實並不知道薛慈和其他人相處的樣子,也不介意少年的少言和冷淡。他似乎有意和薛慈走在一起,要一並進入錄製公司,中間也提到了關於接下來工作的策劃和詳細方案——林白畫大概是比薛慈更早被挑選中的人,也是製片方認為更合適的歌手人選,所以他知道的信息比薛慈要多出一些。
他的每句話薛慈倒是都回答。
不過回答的也大多簡短——
嗯。
好。
知道了。
可以。
偏偏薛慈的語氣也不會讓人覺得敷衍,以至於讓這段詭異的對話繼續延長了下去。
他們一並走入了電梯,林白畫摩挲墨鏡邊框的動作重了一些,他的目光落在少年人的身上。因為薛慈要比他矮一些,這個表情像是一個溫情脈脈的垂眸一般。林白畫相當平淡地,將原來更多是公事公辦的對話,轉到了私人話題上——
“你為什麼……”林白畫微微蹙眉,問道,“會來做歌手?”
顯然他的消息渠道不夠靈敏,不知道薛慈在這之前,甚至還受邀參演了《侯門》的角色。
麵對這更顯得私密性的問題,薛慈沒有像先前那樣及時的回應。
林白畫對這件事充滿了奇妙的好奇心。他想薛慈這樣的人,為什麼會來到娛樂圈,甚至還和自己有合作,這一切幾乎像發生在夢中一樣,讓他誤以為他在某一時期,隱秘的幻想被上帝傾聽,所以讓這一切變為了現實,但薛慈的沉默和他微抿的唇角,又讓林白畫迅速回歸了理智。
——他似乎對自己有一些防備和隔閡。
林白畫想。
林白畫大概從沒有這樣有情商的體貼時刻,但他此時確實開口了:“不方便回答的話,可以不用告訴我。”雖然從語氣上而言,林白畫像是被撂麵子一樣而表現的相當冷淡,以至他身邊的人都緊張地望向他,怕他發難。
其實沒什麼不方便回答的。
無非是想消磨時間、作為搪塞借口,又或者薛慈想要離開上一世被規劃的方正的條條框框,肆意地發展成在上一世絕不會變化的模樣,觸碰絕不會觸及的領域。但是這一切和親近的人說就夠了,麵對林白畫,哪怕薛慈可以不記在顛倒世界中的那些恩怨來往,他也沒有更多的溝通傾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