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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堇的反應既出人意料, 又在很多人認知內的情理之中。
陳家勢強,有大將背景可以靠,又因為子嗣單薄而可以為陳堇做些事。
但,這些事的前提必須是——凰夜闌不能死。
凰夜闌死了, 上位的必然是凰時鏡, 這時候陳家要幫陳堇奪權就隻能乾掉他, 這種事天權王跟天端王大概很樂意搭一把手,但這就觸犯了禁忌——陳家可以為了王妃陳堇穩固自己老公跟女兒的權力繼承,幫幫忙, 但如果是為了權力暗殺凰時鏡,那就等於跟整個王族為敵。
王族內部爭權, 可以在合法合規的情況下搞死人, 因為權力不外流,說白了就是內部競爭選拔最好的強者,但外部伸手殺人,哪怕是王妃母族, 也等於外戚乾權。
最重要的是就算弄死了凰時鏡,陳家也未必能把陳堇女兒推到大親王繼承位上,因為她太小了, 要等她掌權得很多年, 而這些年足夠讓天權王跟天端王兩人分割權力了, 具體可參考當年凰夜闌繼承的路數, 那會他還是在有了陳家撐腰後才成功繼承, 不也被吃了很多權力, 現在處境比當年更為艱難,陳家就更不可能替陳堇女兒搞到完整的大親王位了。
加上殺凰時鏡需要承擔的風險跟需要付出的力量.......
大長老是厲害,但王族更厲害, 所以風險太大且跟收益不成正比。
她退一步,是為了保命。
而凰時鏡主動表露願意讓她們母女倆還在原位,說的是她們原本的身份地位所應得的資源跟權力留存。
奪權而不動家眷,這是極少人少有的德行。
很難想象凰時鏡這麼狠絕的人會這麼做,但轉頭一想——她其實也是在退一步。
為了讓陳家彆動。
讓一個弟妹跟侄女得到應有的資源權限,避免大將級的戰力施壓敵對,這買賣其實是合算的,性價比還很高。
當然,侄女長大後帶來的風險是另一回事。
可反過來,她需要擔心這個嗎?
現在,對比倆母女,時間反而是站在她這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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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川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抽回按在陳玄色肩上的手,抬眸間瞧見陳堇後座的神武無川,目光在他按在腰側刀柄上的手掌頓了頓。
神武無川緩緩鬆開手,什麼都沒說。
扶川撤身,轉身走了。
後麵的陳堇失去了她的壓迫力,曲起的手指緩緩鬆開。
天都郡主看到這一幕,眼底波瀾微微平靜,算是安心這場風波的過度,而她目光
沒有廝殺,沒有衝突,一切就如地上被吞噬掉的屍體沒有留下多餘的痕跡。
王族之外的人看個結果,無權乾涉也不敢乾涉五大親王位之一的爭鬥歸屬,他們更在意另外兩件事。
“所以,之前100人打那麼辛苦,其實是為了誘殺凰夜闌做鋪墊?”
“也許連之前的爆炸跟武體衝刺失敗都是她的戰術,套路又套路,就是為了讓凰夜闌反複判斷確認她的戰力上限。”
凰荊倫三人此刻完全代入了他們的工具人角色,表情苦逼,卻不敢表露出任何苗頭,但心裡最慌的就是凰荊倫。
其他兩人至多在背後推波助瀾,他可是明確出現在凰時鏡麵前想動手的。
他現在冷汗都出來了,一咬牙,果斷轉身跑了。
赤耀塔禁止私鬥,隻要他不主動,避開這人,不參加任何跟這人有關的比鬥,他就能保命!
一邊逃出去,他一邊把消息迅速傳遞給索羅大親王。
蔚冥棠瞧見了這人狼狽出去的背影,也聽到了其他人的議論聲。
“額.....那咱們算不算白感動了?”
“白鼓掌了?”
“媽欸,所以咱們鼓掌的時候,她發愣後笑得特彆好看的樣子,是不是因為笑咱們傻?”
“可不就是傻麼。”
此前還集體沉浸於酣暢淋漓逆襲戰的眾人此時心情蠻想一口氣吃了100個乾饅頭的大胖子,很飽很脹想吐。
可看著這位殿下一身武裝戴著冷酷麵具威逼王妃的樣子.....媽欸,好帥。
什麼時候他們能這麼牛皮?
而那100人就......沒有罵出聲來都不是因為教養,而是怕得罪這個變態。
“五王紅武士,真可怕。”
“五王啊,太難了,五王達成王級威權武裝,竟比四王強這麼多!那有能力搞四王的為什麼不拚一把搞五王?”
“你老師不在這真是便宜你了,不然能把你吊起來打死——四王之後,承受第五王寵武的時候會收到規則壓製,那難度提升了不止幾倍,至少十倍!反正我老師尤其在跟我聊到凰青玄跟神武無川這些人衝刺黑武士的時候提到他們紅武士時期寵武配置的事,就說紅武士之所以可怕,就是因為五王配置時候會誕生王級威權,這個威權會有黑武士才有的威力,甚至更強一些些,但你要得到,必然先被壓製,越過那個坎才能得到本不該得到的力量,這是修煉鐵則。同理,黑武士七個寵武位,你越往上提寵武的資質就越難,所以七金寵武又強於五王寵武。”
“曆史上咱們帝國多少個五王紅武士?”
“很少很少,開國到現在不超過十個,數千年啊。”
“奇怪的是,黑武士反而比五王紅武士多。”
議論聲中,武曌等人卻很清楚,因為他們的老師都是大將級,相比這些人的大驚小怪,他們早就知道武體的規則,也知道五王紅武士比黑武士少的原因是紅武士之前,鋪墊的體質基礎沒有衝刺黑武士時強大,大多數都會衝刺失敗爆體而亡。
失敗了,人都沒了,當然沒記錄。
“ 不過,她的靈魂難道也是王品變異天賦者?不然怎麼做到的?就算是那蔚冥棠要承受五王都很難很難吧。”
“不,我更在意她的體術,一夜既成,醍醐灌頂?明顯不是一個級彆的水平,都誇了天梯了!臥槽!還有,我怎麼覺得她體術有點眼熟,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
議論紛紛中,什刹薄荷等前十的人表情卻有些沉鬱,他們一方麵在思考這這件事的真相,一方麵又在斟酌那些體術的來處。
是他們看錯了?
怎麼覺得是帝國王族的招牌體術?將夜帝國王族的武體天賦配置比神武還強,加上神將巨人的血脈加成....體術天賦渾然天成,他們的體術素來三國有名。
這些人的想法是一個個風暴,但跟扶川無關。
赤魔的魔瞳像是看穿了一切,懸浮到站在欄杆邊上的扶川跟前,近距離盯著她,好像在觀望她的一切,後發出詭異的笑聲。
“真是了不得的小朋友。”
扶川眉心一跳,若非提前知道赤魔遵守修煉保密規則,如斯巴達克斯一樣獨立在所有勢力之外,不會在公共場合暴露每個學生跟老師的修煉秘密,她一定會害怕這個詭秘的存在看穿她的一切,然後公眾說出來。
可她現在隻是平靜看著它,“方便測算學分?”
赤魔翻了個白眼,“一點都不幽默的家夥,好吧,算好了,250學分。”
懷疑你帶私貨。
但扶川知道跟這種存在掰扯不了,彆的學生巴不得跟赤魔有更多接觸,她不想。
固然有個規則庇護,還是儘量規避風險的好。
“多謝。”
她轉了手腕,插刀入鞘,跟天都郡主兩人離開了。
走的時候,天都郡主回頭看陳堇,發現她微低頭跟陳玄色說話,溫婉中帶著幾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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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竹林跟浮光池接壤的遼闊河段,一舟渡船仿佛過夏時難得清涼一日的江南,船頭泊入綠意帶荷色的荷花叢,微微搖晃,蓬下茶座上清茶一壺,少許糕點。
若今日也下了一場雨,必然能淋一場詩意。
可惜此刻船上的人都不是詩情畫意的心性,倒像是一場設計後的複盤收尾。
三人姿勢各有不同,但解掉武裝的扶川看到蔚冥棠遞過來一方手帕,而後者用青蔥指尖點了下自己的臉側。
扶川用手帕擦拭了口紅印,安靜中聽蔚冥棠說:“她應該很意外殿下剛剛替她做了一戲,以正她的退讓是為人所迫,是為其女,而非提前放棄了自己的丈夫,避免這種事實將來對她女兒的傷害。”
天都郡主:“差不多吧,不然遲早有人發覺到她按下了大長老對時鏡的出手,進而猜測她的用心,看來我把凰夜闌有私生子的情報遞轉她手裡這一手沒錯。”
至於天都郡主什麼時候做了這種手段的,大概也是她們飲酒作樂不正經的那晚定下的。
當時天都郡主就主動說了,要摁住陳堇跟陳家,她手裡有一絕密,對於一個當初聯姻保凰夜闌繼承權的王妃跟媽媽來說,它必然有效。
王族內部大部分其實都認為天都郡主是理想主義者,遲早要在五大親王體係內的爭權中吃虧,但實際上....腦子跟資質是必然正比的,她再端正,也有些手段可以使。
而前提是她已經認定扶川可以搞下凰夜闌——不管什麼時候搞下,給凰夜闌背刺這麼一手絕對有效。
“其實當時得到這個情報的時候,我還有些不理解,你說他也不蠢,明明還需要陳家的力量,何必斷自己後路?”
“難道男人這麼容易飄?”
“我問了我父王,你們可知我父王怎麼說的?”
蔚冥棠不是捧哏,但瞄了她一眼,倒茶,清幽道:“按那私生子的年歲算,凰夜闌是在未知時鏡殿下還沒死的情況下,有了雙血脈的保證,認定權位已定,但他自己已經過了需要神殿大長老這個外力介入穩定繼承權的階段,卻進入要接管權位得到陛下放心信任以助他脫離天權跟天端兩人控製的階段,所以得避嫌且避險——五大親王位其實也不能不接受神殿血脈後裔繼承,但總歸有風險,以他兢兢業業蠅營狗苟的性格,必然不能冒這個風險,分鐘舍棄彆人保全自己也是他的本質吧。”
“但作為父亡後子嗣稀少的受益者,他大概率明確感覺到了萬一他要放棄唯一的子嗣,必須準備另一個子嗣確保權力的後繼,而不是萬一他爭鬥失敗後後續便宜天權王跟天端王,或者便宜他已經準備放棄的陳堇母女。在當時的階段,他權衡利弊,提前部署,誰知道風雲突變,提前部署的棋子反而成了一個破綻。”
有些人,不分男女,到了每一個上升期,都會毫不猶豫舍棄老舊的翅膀,選擇新的高枝攀附。
天都郡主:“全中,我父王就是這個意思。”
“所以資質跟人性是沒有關聯性的,陳堇倒是看得清,想必也經過痛苦卻迅速的判斷,直接做了最正確的選擇——而且以她的聰明,也知道這個情報肯定是我這邊投遞的,等於我們遞出的橄欖枝。”
她這麼說,蔚冥棠大概默認,卻聽到扶川突然來了一句。
“你怎麼知道,這個情報的第一手源頭不是她給你的。”
天都郡主一怔,蔚冥棠也微微挑眉。
有些疲憊倚靠著船杆柱子的扶川眉梢似倦,聲音很輕。
“武考下段考試那天,凰夜闌來了後,明明在場有許多王族家庭帶著孩子,比如忠卿王夫妻與孩子的親昵互動,還有我這種外敵對他們小家庭的威脅,就算是孩子也應該有感覺,在這種環境下,他們的女兒卻沒有一次期盼性看他,讓自己的父親對她這個唯一的女兒展露疼寵跟庇護,反而回避了。後來他要牽手妻女向我也向彆人彰顯他背後有陳家做靠,陳堇當時沒有提前配合讓女兒在他們中間,而是選擇自己割舍一手,另一隻手握緊女兒的手,讓女兒走另一邊。”
“這說明,當時她就很清楚自己這個妻子跟女兒對於這個男人而言的意義,工具而已。”
“反過來,他對她們目的也可以是工具,既然是工具,壞了可以修,修不好就可以換或者扔掉。”
“不能讓工具威脅到女兒的安全。綜合我帶來的風險,她需要掌握主動權。”
河段水流輕輕滑動,碧綠的荷葉,雅致帶嫵的荷花,嫋嫋茶香.....
安靜片刻,天都郡主終於說:“她不簡單,你不怕她將來威脅你嗎?”
扶川:“那我把她母女叉掉?”
天都郡主:“.....”
一個過分冷酷,還有一個過分冷靜。
蔚冥棠:“我比較好奇那私生子還活著嗎?我記得資料上說他被凰夜闌安排了一個堪比金耀氏族底蘊的家庭裡,資源配備極好,如今天賦不俗,已經進了核心區最頂尖的小學,其母也善於偽裝,培養了其親戚在各部門任職。”
而這些無疑強烈冒犯了一個王妃的底線。
那就....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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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玄色送陳堇回凰夜闌在赤耀塔的住所後,特地留了獨處的時間讓自己姐姐沉澱情緒,但他不知道他走後,他的姐姐完全沒有外人跟他預想的人後崩潰哭泣...
她隻是閒散修剪眼前盆栽多餘的枝椏。
輕輕鬆鬆剪掉。
碎枝椏連花帶葉落入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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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郡主很快半道離開,因為凰夜闌被嘎掉以及凰時鏡五王紅武士這兩件事已經造成王族大地震,連閣部鳳台那邊都驚動了,估計神殿那邊也知道了。
外麵沸騰,當事人卻在跟她們八卦這種事,天都郡主都覺得慚愧,所以在天都王的奪命連環後之下抓了一把瓜子優雅離開。
蔚冥棠進來後就忙於跟她們演練,如今住所還沒確定,也有很多事得忙,所以要在河段下段下船,好去聽雨區定個客棧。
大概都覺得累,兩人沒說話,船很安靜,荷花也很安靜。
直到天上下起了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