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不是有新人來,是正常的下雨,蔚冥棠側眸看著雨落蓮花瓣,眼看著渡口快到,正要離開。
搭在茶桌上的手腕忽被摁住。
她轉頭看向扶川,眯起眼。
倦怠的扶川眸色幽沉,“你身上的血,味道不對。”
蔚冥棠沒有動,船外淅淅瀝瀝的雨水滴滴答答作響,像是水麵起了霧。
“會臭嗎?”她平靜問,一邊猜想這人的洞察感應比她想象的還要可怕,在場可能隻有武曌那隻來曆不凡的貓看出了她的不對勁,沒想到這人也察覺到了。
“不會,隻是覺得你應該很痛。”
那麼痛的狀態,還能完美操控亡靈秘術如此激戰,扶川眉頭緊縮,但沒有說自己有點後悔這次計劃。
“還好,但如果你想拉開我的袖子,我應該會阻止,因為不好看。”
她宛若閒散話家常,並不把這當回事,扶川微微皺眉,反用手指替她掖好微卷上去的袖子,蓋住蒼白纖細但微微泛異樣紅的手腕下側,鬆開手,什麼都沒說。
但蔚冥棠太了解她,撇開臉,看著外麵越來越大的雨,說:“比起為了追求力量本身,還是權力名望,我倒覺得為了生命體最單純的生存而努力也挺好。”
“看著這美麗而壯烈的世界,人生其實還挺有意思的。”
扶川認識她太久了,大抵能明白她的意思,知道也許在蔚冥棠眼裡自己是懷有死亡的危機而不斷掙紮的“同類”,所以有共鳴。
但這人能樂觀麵對生命這個課題,的確挺好。
在求生這件事上,她們是一樣的。
“人間下一場雨,水麵起了霧,雨後才有人看到荷蕊含淚。”
扶川輕輕說著,“是挺好。所以,你感覺不太好的時候,喊我。”
她的話沒有邏輯性,也很隨意的樣子。
“也還好,我自己能解決。”蔚冥棠在船隻靠岸的時候起身踏上河岸,要走時,忽轉身朝扶川說:“殿下。”
扶川看著她。
蔚冥棠:“如果接下來陛下要召見你,如何?”
扶川:“我覺得他不會。”
蔚冥棠挑眉,轉身入林野,身後的船隻也緩緩飄搖離開....
林中,蔚冥棠在走過花草徑野的時候,輕輕撩起袖子,看著皮膚血肉上難以複原的暗瘡,她沒有上藥,而是將體內的屍氣轉移到上麵,任由生命體獨有的活性被它吞噬轉化。
全程,她不像扶川那樣顧念世界的廣博跟壯烈美麗,都沒有看周邊生機盎然的雅致美景半眼,但也沒有吞噬這些生命體修補體內虧損。
像是一陣風,從世界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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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臥靠著的扶川抬手,指尖凝聚了幾顆血珠。
很快,這幾顆血珠消失不見,她閉上眼,在淺睡間任由它飄蕩....
夜深人靜。
沸騰的王族世界,躁動的強者圈,大將們都開始議論了,某個人才在深夜闌珊剪影,踏著夜裡霧氣回到莫奈花園的某個收容地。
二樓主臥書房還亮著燈,扶川上樓時頓了下足,沒有打擾,回屋了。
而千裡明樓也沒管她...
畢竟是早就料到的結果。
接下來的幾天扶川半點修煉時間都沒有,全程都在處理天棄王府大親王位的繼承工作。
一開始不是很順利。
天權王跟天端王那邊當然因為這件事emo+破防了,但後者一脈負責破防,前者老辣,隻內心emo,反應卻快,立即三管齊下。
1,從宗法體製上走親王隕落審查工作,卡時間,拖住扶川的繼承流程。
2,聯係索羅大親王,讓後者深刻領略到不論是以前結下的梁子還是凰荊倫實際暴露的敵意,一旦凰時鏡現在就上位大親王,他那一脈絕對吃不了兜著走。
索羅大親王此刻是後悔的,後悔摻和這爛攤子,後悔上凰夜闌的破船,也知道天權王他們擺明了要利用自己,他也不是傻子,於是故作淡定悠悠然:“天權王叔,我這人吧,其實沒什麼出息,如今細想,荊夜能撿回一條命已是慶幸了,做人還是要看開點,憑著陛下與我的交情,日後也算安穩,何必上趕著冒險呢?”
老親王笑了笑,“的確是,羨慕你啊,但就是不知道陛下待我家青玄那般恩寵,是否亦會待她如斯。”
比起恩寵,是更看重凰青玄,還是更看重他索羅?
你怎麼知道陛下不會一樣恩寵凰時鏡呢?
索羅大親王的臉一下子就沉了。
天權王做的第三件事就是聯係了凰青玄,其實本意就是讓他現在就開始狙擊凰時鏡。
老親王的目的明確,文字表達清晰,然後發現最後一句話發完。
再發一句。
提示已不是好友。
老辣數十年的親爺爺:“?”
後來,在王位空懸了的第三天,閣部提前通知了,然後跟宗室大院都派了人過來。
就在扶川的府邸接見的。
沒有抓人去哪裡詢問,是他們整體對她身份提升的定位,也是尊重。
周琳琅是隨行的次官,主負責人是一位鳳台閣老,還有就是宗室大院在場的三大親王。
天權,天端以及天都。
還有一個是神武家族的族長,也就是某烏龜他爹。
大概率是因為這人了解將夜帝國的體術之事,拉來作陪。
這麼幾個大佬帶著周琳琅在管家的招待下坐在閒庭議廳中,周邊景色秀美,掛白披喪,連路過的野狗都自帶幾分陰森之氣。
閣老:“.....”
周琳琅不動聲色觀察府內模樣,再看眼前出修煉室坐下的下一任準天棄大親王。
對方一刀殺親弟,狠辣決絕,走哪都是狠人,背後白幡陰惻惻翻滾,連她一抬眼掃他們一下,都仿佛下一秒就會暴怒而起拔刀秒人。
不等閣老主動闌明來意。
扶川啪一下把一個錄像拿出。
“夜非嶺這位貴人藏的什麼祖宗頭骨,有一點殘魂,被我吸了,用的融魂方程式,至於怎麼做的,單子也寫在這裡,在黑魂之森總得學到點什麼,不是嗎?”
“這能解釋我為什麼會將夜帝國王族招牌體術了吧,可不是我勾結將夜帝國。”
“流程上沒問題,請明天前辦完手續。”
走一步看十步啊。
不是年紀大就能贏。
天都王笑了。
天權王也微微一笑,“真是後生可畏,不知那頭骨....”
扶川:“磨成粉燒給我那位可憐的父王了,作為女兒,我很想他以我為榮,所以特地燒給他在下麵把玩,好全了我的孝心。”
“我想這種待遇,天權王叔你以後也是滿意的吧。”
著急送王叔下去燒頭骨祭奠嗎?
天權王笑而不語,保持了幾十年的王族風度。
天端王眼神閃爍,未曾多言。
閣老摸摸胡須,按流程走個過場,跑路了,跑路前把周琳琅留下,說是幫忙加速辦理手續。
三王跑了,神武族長一想到小烏龜事件就尷尬,也跑了。
周琳琅以專業水平幫扶川操作了所有手續,確定了親王位的轉移。
“需要禮儀典禮嗎?可以讓禮部去辦。”
“不用,服喪。”
“行,那麼殿下,從今天起,您就是天棄王了,日後如有大朝議事征召,您需要到場。”
扶川應下,後把周琳琅送到中門。
周琳琅聞到了濃烈的桂花香,回頭看去時,這位了不得的殿下隱在拱月中壁下隔著花影靜靜瞧她。
目光對視,周琳琅斂了眸,回身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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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肯定很複雜,背後的角逐肯定也很洶湧,索羅大親王還是進宮了,結果還是下來了。
大親王位卡不住,流程本來就順理成章,但帝王沒有召見。
好像冷冷淡淡,沒有待凰青玄那樣的看重。
很多人再次認為:索羅這人這180斤的中年油膩男真的是上輩子當了不知道多久的橋頭石板才攢足了這樣的氣運,這輩子堪稱手握帝王寵愛天選大女主劇本,每次求帝王,隻要不涉及帝王核心利益,帝王就沒有不被影響的。
否則怎麼會不召見凰時鏡這樣跟凰青玄比肩的天才?
親王位到手,王府的權限跟資源直接到了扶川手中,她雖處理了這些事務,卻沒有搬到王府,還是住在現在的府邸,其餘一切照舊。
管家極為討厭外麵那些人說什麼帝王因為索羅大親王冷遇自家主人,畢竟幾次搞事下來,自家主子地位節節攀升,在管家眼裡已經成功從“神經病法製咖”升級為“亂世梟雄搞事業超級MVP”,豈能容忍那些人把她跟索羅大親王這種佞寵相提並論,於是彆人一說起帝王不召見的事,他就標準流出兩個答案。
1,給疑似始終其實被斷定早死的親爹守孝。
2,給沒有福氣命不長的前親王弟弟意思意思服一下喪。
你看這一個府邸倆掛白的破事兒,不吉利啊,帝王不見是正常的。
麵子上過得去就算了。
扶川卻知道這是因為帝王不管凰時鏡這個公爵夫人身份如何改變,資質如何,最終還是棋子的定位,最終也一定用於他對王族宗室體製改革的目標,目前也是用於對付天權王天端王這些人的兵器。
見了,他自己可能得入局,影響天權王他們的判斷。
所以大概率不會見。
那就不見,正好。
扶川其實也暗暗鬆口氣,後來把學分各自另外轉了150給蔚冥棠兩人,也不等她們談判削減,就閉關進入了正經修煉狀態。
她開始常駐三行情書。
三行情書是所有區裡麵最費錢的地方,進去看書需要花學分,但有些書在免費區,有些更高層次的書在付費區,就是樓上,二樓統一一本5學分,三樓統一一本20學分。
一樓的,扶川知識體係本來就夠,何況現在有了將夜帝國君王的傳承,一樓直接忽視了,免得浪費時間。
二樓她看了下,很不錯,乃她當前急需,三樓的太高深,當前靈魂力還沒完全消化漲到大將級,暫時不適合看。
所以她在二樓待住了,挑了輔助《霍靈君主不死凰修煉筆記》+神將巨人傳承知識所需的一些書本。
一邊高頻率製作隨便小卷,一方麵準備意識形態的專修....
之所以做這樣的準備,是因為她得到了大親王位最大的好處——五親王一脈獨屬的脈主源池,也位於祖廟,屬於僅次於帝王獨享的帝池。
但它一年才能泡一次,上一次被凰夜闌泡了,距今過去七個月,還有五個月她可以再泡。
這東西非比尋常,扶川攻略親王位主要是為了她。
為此,她需要在五個月內完成對時間天賦開發的最大上限,將進益效果最大化,而且這一脈的私庫也在她掌握中,在進入修煉狀態之前,她進去了一次,順便讓江時鏡對自己未來的資產有個概念。
私庫位於王府,扶川在拿到親王位七八天後才有空登門。
這一登門,陳堇沒有露麵,似避嫌,但她想避嫌,外界卻不允許,扶川剛要讓管家帶自己去私庫,來自帝國朝堂的政令先通達了,作為宗室近親,陳堇也不得不過來接旨,結果一群人直接被鎮住了。
“就在剛剛朝堂得到急訊——東海區隸屬赤楓帝國的一隊巡防軍遇襲,全滅,敵蹤不明,黑曜遠征軍征兵了,征兵之事甚至包括中央學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