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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殿下,可能它故障了,我這就讓人修一下它。”
院長往前攔著, 生怕她把這價格高昂的蛇給搞壞了。
扶川反手扣住院長的手腕,微笑:“壞了, 說明它本身就有問題, 正好需要審查資料,就一起修吧。”
院長可是逼近大將級的戰力, 且擅靈魂手段。
周琳琅看著扶川有此舉措,心臟猛一頓,但很快舒展開來。
她敢如此,反而有底氣吧。
不管是不是謝克戾/扶川, 這人都是心思內斂的人物。
“閣部這邊可有擅此道?”
殿下忽問了。
蕭侖笑了,“殿下, 下官在工部工作過, 倒也跟研究院那邊常往來,若此設備故障了了, 又關乎仲裁院的核心工作, 自是要幫忙的。”
院長:“倒也不必, 我們院內本就有研究部門,自行可解決,怎麼好意思叨擾閣部。”
扶川:“那的確是不好意思, 所以我喊了宗室大院的研究院過來。”
院長臉色微變, 不是不願, 是錯愕,這人不知道自己跟天權還有天端勾搭嗎?竟....
她圖謀什麼?
不過.....
院長還是拒絕了,麵色剛冷, “殿下好像逾越了,而且,我們仲裁院是真的不好意思拿自家設備的故障去勞煩其他部門的人,畢竟也不是修不起來,這與理不合。”
扶川輕笑一下,“是嗎,我看你挺好意思拿你自家的設備來掃描我,難道這就於理合了嗎?”
氣氛一下子僵持住。
其他人也不動,冷眼看著扶川逼迫院長,但蕭侖跟周琳琅則是已經到了設備主腦前,前麵一些研究員自然不頂事,但仲裁院的高手護衛卻好像吃夠了這些年的高高在上,竟有膽子擋在兩個閣臣前麵。
英閣老的弟子麵色冷峻,犀利看著這些護衛。
這時候已經不是戰力高下的事了,而是身份權威的事。
扶川也不再說話,好像是說——要麼閣部插手,要麼宗室大院的來....
畢竟扶川真要追究,從親王權限上是可以讓仲裁院被審查的,因為反複搜看一個大親王的體質隱秘,說嚴重了可以是窺探王族血脈秘密,隻要她真要追究,把這事鬨大,閣部跟宗室那邊遲早還是介入,最重要的是——驚動陛下。
最後吃虧的一定不可能是凰時鏡,因為這件事本身就很敏感。
若非院長事先很有把握,破釜沉舟,也不會留下這麼大一個把柄讓她拿捏。
院長隻能讓步,二選一。
那他選哪個?
“那就勞煩閣部的諸位幫忙了。”院長如此平靜說。
為什麼他不選宗室大院?
那邊可是天權王跟天端王的地盤。
但在場四個閣部都是人精,立刻就意識到這人不選宗室大院的原因,天權王跟天端王跟他勾結一起,是因為當前有共同的目的跟敵人,但他們不可能在核心利益上達成一致——隻要仲裁院在定義上直線服從於帝王,院長就不可能完全跟他們結黨,狡猾如院長,他可以爭權奪利,結黨營私,但絕對不會傻到跟他們捆綁一起,所以,關於這巨蛇設備的核心機密,他不願意割讓給天權王他們掌握。
因為宗室大院隸屬王族,受限很小,完全可以私下搞武裝跟巨蛇設備這些洞察手段,法律上無限製。
反過來,閣部這邊反而安全一點。
最重要的是,這個設備的機密一旦轉移到宗室大院,同等大親王級彆的凰時鏡是有權調閱的,若到了閣部,她把它交給閣部負責,主權就給了閣部這邊,閣部職能不涉及這塊,隻是調查,不會掌握,而凰時鏡雖一樣有調閱查看職權,卻是一個道理——她沒辦法接觸它,掌握它,且英閣老強勢,一向對五大親王的權力頗有微詞。
院長在短短時間內權衡利弊,做了選擇。
這是有利於閣部的,但其實也不是好事,院長又補了一句:“但我仲裁院奉陛下之令徹查異端,工作實在繁瑣,還請閣部這邊一天內就完成修繕,不然就讓我院研究部自己處理,諸位看如何?”
一天夠乾什麼?
但這也是極限了,過猶不及。
蕭侖他們想要的是裡麵的資料,周琳琅雖然想要掌握這個設備的原理,但也不強求,主要她看凰時鏡也沒反對。
她猜接下來院長會找理由支開凰時鏡,免得她近距離接觸到這個設備....
“殿下,那邊是牢獄區,可以查看那些異端罪犯,還請跟我來。”
果然阿,院長開始哄人離開了,結果這討厭的殿下雙手負背,跟菜市場看倆夫妻打架的老大媽一樣好奇看著屏幕資料跟被操控落下來的巨蛇設備,好奇得很,一邊敷衍:“那些人什麼時候看不行,等下。”
院長:“殿下,我...我可能晚點有點事。”
扶川:“那你趕緊滾吧。”
笑死,殿下果然不孕不育專治不服。
院長忍著怒火平靜道:“殿下,其他人無權限進入那些區域的,下官若是走了,你可就進不去了。”
“這樣啊....”扶川終於不情不願跟著院長走了。
他們一走,周琳琅看到了屏幕上最新的一些數據,都是他們的。
能源波動水平,靈魂指數,情緒波動.....很多詳細的數據,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這要是用在軍事上,倒是好事。”
“不太可能,這設備造價就是天文數值,軍事效果講究性價比,如果能用這些資源製造這樣一個設備,其實完全可以買更海量的其他設備——可以直接增強軍力的,這個設備是為了洞察所用,洞察到了,當不能改變雙方實力差距,在軍事上的意義反而不大,尤其是它的洞察是可以躲閃的,且必須近距離,就有點雞肋的。”
“也對,所以這玩意隻能用在拷問搜查。”
眾人議論時,周琳琅看到了這些數據邊上還有該設備係統的判斷——他們這些人進來都被搜過,但都沒有問題,包括凰時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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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裁院的部門分布肯定很多,尤其是緝拿部跟情報部,但院長特地把她帶來關押異端的牢獄部,不僅僅是為了把她帶離設備那邊吧。
咣當、
院長解開一層層禁製,把扶川代入血腥味濃烈的牢房。
都什麼時代了,自然不是古裝電視劇裡麵那種凡人側個身就能從門縫出來的設置,牢獄單間,每個人都被單獨禁閉在黑暗的世界裡,沒日沒夜忍受孤獨,一旦放出來了就是可怕的折磨。
但,今天這些禁閉牢門都是透明化的。
扶川一眼看出其中的設定差彆,知道院長這人是在試探她,試探她對這些異端的反應。
還能有什麼反應?
扶川看到了一個個麻木癡呆渾身血肉模糊的犯人,也看到什麼傷都沒有卻癡癡呆呆嘿嘿傻笑的人,更看到奄奄一息隻有殘缺身體,魂魄卻被禁錮在邊上靈魂設備中的....
基本都是很多傷口都結痂成疤,但現在又有了新傷口。
一間一間看過去。
她沒認出任何一個人,一個符合她記憶認知的故人。
一方麵她心裡放鬆,一方麵又知道樣貌不能說明一切。
她的樣子跟原來的扶川完全符合,可能是巧合,像薑有祀就是樣貌跟名字全都變了,何況來到這個世界的人,不管是不是玩家,但凡有點腦子,都知道偽裝信息融入這個世界,看不出來也正常。
所以,她其實還是無法確定這些人裡麵有沒有自己的故人——同理,故人也認不出她。
扶川也不希望自己被認出,因為不確定這些故人是否可信。
現實圈跟遊戲圈裡,她認識或者認識她的人可不在少數。
起碼她有自保的心思,這是人性。
不能幸免。
“都在這裡了?這些人犯什麼罪了?靈魂有問題?”
扶川問了話,院長低頭道:“皆是靈魂歸屬跟行徑不屬我等世界的異端,威脅我等世界安危,罪大惡極,是以需要關押拷問,不過不止這些。”
“不止?這麼多人嗎?都百號人了。”扶川隨口一問,院長領了另一條岔路。
“前麵那些異端,多是水平不夠,靈魂跟行徑露了端倪讓偵察探子查到的。”
“這邊是重型牢獄,裡麵關押的卻是我們仲裁院費儘辛苦抓到的——這些人,對外偽裝極深,基本在身份跟言行上沒有破綻,有些是在我們仲裁院得到這個設備後主動搜捕到的,有些則是在突破的時候觸犯規則,露了破綻...這些人統一資質極高,且對修行知識有極端高超的掌握,實在是難纏得很。”
這話像是故意說給她聽的似的,扶川故意露出嘲諷不屑的神色,幽幽道:“那這裡麵有我們王族嗎?”
院長臉色微僵,低頭:“殿下說笑了,不敢。”
扶川笑了笑,目光掃過去,發現這些人好多年紀小的....女孩男孩,那精氣神看得瘮人,好像經曆長久的折磨,靈魂都萎靡了,但又帶著幾分破罐子破摔的狠絕。
至少扶川在他們身上看到了手銬跟拴脖子的設備。
“這些設備是禁奧的?”
院長:“也是禁閉術,隻要他們想自殺,設備就會啟動,把他們麻痹控製住,不讓他們死亡。”
扶川:“哦,挺厲害,之前爆炸的地方在哪?”
她一句話,院長眼底一閃,把她帶到拐角。
“殿下,就是在這.....”
扶川站在十字口,看著被爆發後修補起來的地麵,也看到了邊上牢獄置換後的新牢門。
也是湊巧,她看到左手邊裡麵的女子。
女子很年輕,但肯定被關押多年,身上的衣服都有些縮小了,蒼白的皮膚像是八百年沒見過太陽,有點病態的白。
她很美,美得有點不正常了。
你見過女鬼嗎?
就是那種,在人間慘死,魂魄又被拖入煉獄受儘折磨....
她也看到了扶川,眼神很麻木,甚至算得上陰冷,隻那麼冷漠看著地上,地上有密密麻麻的刻痕,像是用指尖劃開的。
傷口很新鮮,鮮血讓她身下一灘血跡,已經凝固了,但有新的彌漫在上麵。
這樣的人,她沒有任何印象。
可是這人有點特彆,是院長特地挪到這個牢房位置的——地上的刻痕都很新,顯然是近期所為,卻沒有往日的痕跡,而她的雙手慘不忍睹,很多舊傷難以複員,指骨都變形了,可見是常年刻劃的習慣,因為禁閉而不得修複,就留下了這樣的傷勢。
那麼,院長為什麼把她挪到這裡來?可見在他心裡,懷疑自己是異端的根源之一跟這女子有關。
扶川看了一眼編號,重新關注爆炸地點,又問院長要了一些資料,然後走了。
她從這個牢門走過。
等他們完全走過去了,那個女孩才緩緩抬頭,看著扶川等人的背影,指尖破裂的血腥手指還在無意識刻劃著什麼....
院長其實很失望,因為他沒能從這個人身上看到半點異樣,但也不是無動於衷,這人在看到那些異端被關押的樣子,是有些厭憎的,明白的厭憎,似乎還有鄙夷,似乎對這種手段的不屑,也有對它的不以為然。
這種反應其實沒什麼問題,因為天都王也見過,不同於天權王跟天端王的反應,天都王就是類似凰時鏡這樣的態度。
他都有些自我反省了:難道真的是多疑?可是她們的修煉方式....
他決定再試一次。
“殿下要不要再看一下其他證物?”
“證物?”扶川挑眉,似笑非笑道:“又不是辦什麼案子,進了仲裁院的牢門,本就是定死的鐵案,還要證物乾什麼?”
院長:“需要從他們來到這個世界後留下的痕跡判斷他們的來曆,有些人,嘴巴特彆硬,怎麼拷問都不行,殿下可見到剛剛那個女孩?”
扶川:“嗯,挺漂亮的,看著不像是壞人。”
院長:“她可不簡單,天生王品靈魂變異者,跟殿下那位朋友蔚冥棠一樣,但不知用了哪種方法,得到了原本不屬於她的其他血脈,其實她本就是一頂級血脈後裔....憑著這些資質,如果她不是被我仲裁院窺到破綻抓起來,可能如今也是赤耀塔成員,沒準也會跟殿下認識呢。”
扶川不置可否,看他帶到一間證物庫房前,庫房打開。
當前關押百多人,死掉的恐怕也有,當按兩百人算好了,這些人被抓後,他們來到這個世界所有遺留的東西都被搜刮到了這裡。
仲裁院恐怕是真把這個當作一個超級項目在做,扶川看到這麼多東西被分門彆類弄好,還記好編號,就知道這些人沒白吃公糧。
扶川目光掃過,似乎思索了一會,走到那個女孩的編號歸屬物件麵前....
院長心裡一咯噔,但穩住了,小心觀察扶川。
本來她也不是在裝,是真的沒有波瀾。
因為她不是江時鏡,不是才接觸來自仲裁院的威脅,三年前,她就已經因為他們對異端的抓捕而做好心理準備了。
就算是遇到真的同一個世界的人,她也能穩住。
畢竟她在原世界也不是聖母,沒有跟所有人都締結情感關係的需求。
隨手翻了畫冊,修煉筆記跟玩偶,手指微微頓,她一直看著畫冊一麵紙。
似乎很受觸動。
院長眯起眼....忽而,卻聽到扶川一笑。
“院長是不是很開心?”
“殿下.....”
“開心我總算關注這個人了,也不枉你特地把她安排在爆炸點那邊,方便我看到。”
說著,扶川又抬頭看向上端。
“我猜,這裡還有外麵,路上我經曆過的地方,包括那大蛇設備所在的大廳一定連著特殊的禁閉監控,能把我的一切反應都錄下來,可能是直播,也可能是錄下視頻後呈遞給陛下。”
“但我想,以陛下的日理萬機,應該不屑抽這麼多時間看你我表演,大概率是你準備把剪切好的視頻給他看。”
“那我這樣的表現,你滿意嗎?”
“可方便你剪輯?”
院長臉色難看,扶川手指隨手闔上畫冊,捏著它,用畫冊拍了下院長的胸口。
“回去好好翻它,我對它很有觸動,搞不好就能從中得到關聯我的機密鐵證。”
“這世上可沒有比這更好賺工資的差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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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川出去的時候,周琳琅等人明顯看出兩人的氣氛不對,而扶川再次湊到蛇頭這邊查看,順便看了下自己的數據。
“殿下是王族核心成員,您的數據是不能外顯的,我們已經封存。”
扶川:“看了也沒事,身為王族,若是實力數據是長久固定的,離死不遠了。”
“既是多變的,信息又有什麼價值,唯一參考的也不過是靈魂虛實。”
眾人一怔,一想好像也對。
扶川接著瞧著院長輕笑,“如果我是你,與其浪費稅收搗鼓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還不如專心修煉靈魂道,或者做出提升帝國人才子資質的東西,我看謝思懿那人,看似跟帝國不和,實則人家至少是有東西能讓帝國受益的。”
“就你這樣,打著衛護帝國的噱頭,到現在沒有任何實質的進步——但凡你從這些關押的人身上找到他們修煉迅速的根源,或者查出他們的靈魂特異,這種特異能否用在朝內其他人身上,比如讓當代年輕人的靈魂也變異一下...這都是更好的研究方向。”
“來這裡之前,我還搞不懂院長你。”
“但我現在我懂了,還是給你們的錢太多了——飽暖思□□,富利使人迷,為了留存這樣的巨富,有理由從戶部不斷撥調資源,這個項目你們越搞越大,就跟一些當地衙門為了從上撥款,反複修路,反複折騰基礎建設項目,都是一個路數。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輕鬆的工作,找人,抓人,拷問,啥玩意都沒有,那就繼續找人,抓人,拷問....反複循環,反複賣力工作,反複賺錢。而且我就納悶了,持續十幾年的項目,前後兩百號人的罪犯,卻需要前後聘請上萬帝國高端人才來此服務,這還不包括各地的探子跟稽查隊....司政冗餘如斯,”
扶川冷嘲熱諷的,把院長等人氣得要死,在場的仲裁院成員也極為惱怒,尤其是管理層,看她的眼神如同看殺人父母仇敵。
周琳琅都怕這位殿下被這群人生吞活剝了。
仲裁院的總體戰力可不低,哪怕最強的騎士團外撥,但在場超過50玩刻度戰力的就不下二十個。
就這樣,她還真敢罵啊。
罵完,殿下問周琳琅幾人:“資料拿到了嗎?”
“差不多了。”
“那行,那就不用把你們留在這挨罵了。”
誒?
幾人納悶,就見這位殿下微微一笑,給了仲裁院的人致命一擊。
“當然,基於我跟仲裁院的惡劣關係,我剛剛罵你們肯定有私情。”
“所以我打算貫徹這樣的惡劣形象——給閣部提交一個議案。”
“——削減你們的財政支出。”
“等著被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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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親王去了一次仲裁院,家都沒回,氣呼呼直接回了宮廷,堵住了剛好開完會的英閣老跟天權王等人,直接提案削減仲裁院的財政支出。
這一招屬實是亂拳打死老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