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堇:“你以為我能知道什麼內幕?我也不過是一介婦人,之所以不敢摻和其中,清閒避讓,歸根究底還是因為我是一個媽媽,而你們不是。”
陳玄色一愣,下意識看向外麵乖巧畫畫的外甥女,後知後覺才想到:其實凰夜闌死後,他就該發現自己姐姐並不熱衷於把唯一的女兒往高密度的修煉課程培養,倒像是更貼近後者興趣喜好來。
他的確沒見過比這個小女孩更快樂的王族小孩,當然,其他大貴族也沒見過這樣的女孩。
她太快樂了。
“亂世之下,姐姐不怕這樣將來她....”
“命運是把雙刃劍,她的命好在生在王族,有血脈保底,憊懶閒散之下也不至於太差,命不好也在於生在王族,競爭激烈無出頭之日,但弱既無法爭,反而不會成為靶子,若自己安守本分也為人刀俎,隻能說明王族內部已亂,外部更亂,你覺得她是帝王跟凰時鏡這樣的妖孽之才嗎?”
陳玄色苦笑。
陳堇:“你也知道不是,所以她沒有逆天改命的本事,那就隨波逐流享當前一日一餐的快樂。”
“真的大廈將傾,我與她共赴生死。”
“玄色,你要知道這是一個混亂的世界,很多事由不得自己,能做一些由得自己的事,已經很好了。”
陳玄色懂了,心境仿佛豁然,但又莫名難過。
當年自己這個姐姐本可以清閒度日,卻因為看到了家族的隱患而放下驕傲選擇聯姻,其實她看透了很多事,但沒得選。
“姐姐,其實我挺感激凰時鏡,覺得你自那後....開心多了。”
陳玄色知道自己該走了,於是起身,而陳堇在聞言發愣後,看著窗外沁雅碧色,一時想到某日窺見的一幕。
那人站在欄前,靜靜看著一院的風景。
看似在欣賞,但總透著幾分不容於世的落魄孤僻。
“其實就算是凰時鏡跟陛下這樣的人,我也覺得他們有很多不如意。”
陳玄色回頭,看到自己的姐姐捧著茶杯,看著窗外,側臉神情優柔。
陳玄色離開後,陳堇過去陪著女兒畫了一會,待小姑娘困倦睡去,她把她攬在腿上,看著紙上的人影,微微怔。
“才見過幾麵,這麼喜歡這個姑姑?”
她摸著女兒肉嘟嘟的臉,拿了筆,在白紙上閒散勾勒線條,但神色卻並不輕鬆。
對陳玄色表現出的豁達,其實是表麵的。
私底下,她內心真不在意這個局勢?
不,她很清楚得看清局勢的可怕——如果凰夜闌跟凰時鏡這對兒女在爭鬥那段時間,數次要對方性命,但這位蟄伏的父王始終沒有露麵....這在整個王族都是極涼薄可怕的。
天棄王其人之狠,溢於言表。
隻能說明權力在其眼中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兒女根本不算什麼,既如此,一個孫女又算什麼?
陳堇既看清楚這點,怎麼可能還還歡喜於自己女兒白攤上的身份地位。
且天棄王的蟄伏跟暴露都透著“時機”感,若說背後沒有設計,她無論如何也不信。
這局麵太凶險了。
她無比希望那兩人能活著回來。
真的,她說閒散度日也是幸福並非騙人。
因為能保命。
就在陳堇有些憂慮的時候,管家忽然跑進來:“王妃,不好了!”
“天權王他們造反了!”
陳堇抬頭,直接皺眉。
要命!
她擔心的事比她預想的更早到來!
但更糟糕的局麵還沒來.....一旦來了....不死凰族就真的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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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庭登基之地,露天逐鹿台。
雖之前投票選舉什麼的很突然,但後麵真定下來了,各個流程是不可少的,驗證血脈,玄壁檢驗,宗室對查身份,禮部確定....反正一係列之後,才停下登基的細節。
但這已經簡化很多了。
說白了就是特殊時期,隻能如此處理。
天棄王穿著王袍,正要往上走,天忽然黑了。
攻擊開始的時候,血水開始流淌。
這不是扶川那個世界古代的宮變造反,還將就包圍了就拿下,在奧術世界,行動永遠高於一切,爆發的目的就必須見到結果。
在場的大將,守衛,兵部將帥....乃至閣臣忽然就在混亂中占位且互攻。
隻剩下一群懵逼的人在慌亂中避開逃跑,但還是被早有準備的謀反一方給圍回來了。
在一些弱小宗親被強大的造反強者逼回來的時候,天都王站在前麵,那些人不敢對天都王動手,畢竟內鬥的目的是得天下,而不是把宗族力量無限削弱,一旦王族實力大降,神武氏族這些也可能成為新的王族,天權王跟天端王沒這麼蠢,主要他們跟天都王鬥了這麼多年,知道這個敵人的本質,所以他們反而不會下死手。
宗親,閣臣,軍部核心人物等都被控製了。
天都王跟天都郡主對視一眼,眼裡有些無奈,天權王兩人是老辣的,也未曾想過對天棄王俯首稱臣,但他們說服了那些原本支持天棄王的人。
反水了。
最後一片血腥中,大將水平且戰力有三百多萬的天權王雙手負背,看著前麵被剔除控製了許多人馬的天棄王,沒有選擇任何言辭上的交鋒,而是一揮手。
“殺了他!”
狠辣,果斷。
這好像是不死凰族大部分掌權者的天性,但凡上位的,都具備這樣的特質,從不拖泥帶水。
人群中,索羅大親王恐懼又激動,一邊帶人規避傷害,一邊等著天權王這邊上位,那他就水漲船高了。
他果然是匆忙的,一次次站位成功。
就在眾強者衝向天棄王的時候,他忽然笑了。
那種笑,怎麼說呢。
像是在沙場上即將屠城的暴王所屬,充滿了對生命的輕蔑,對時局的控製,對勝利的強勢。
然後,天棄王抬手,手上扳指釋放私人空間,從中釋放一群血衣大軍。
大軍血氣蒸騰,明顯是在殺戮中培養出來的兵力。
數量上萬,且前麵五位大將也是多年培養拉攏的人馬,他們一入局,局麵直接就變了。
且此時,天空空間撕裂,世界仲裁院的高手也來了。
勞倫斯跟十幾個大將從天而降,後麵還是世界仲裁的武裝兵團以及萬族中一些族群的援兵。
在帝國主力被邊疆牽製的時候,他們這樣的兵力援助簡直是王炸!
天權王麵色憤怒,第一次失了冷靜,“天棄王,你敢叛國!”
天棄王平靜道:“你們都造反了,孤作為帝王自要滅你們,不過為了避免實力相差不大而造成的損傷,世界仲裁出兵幫忙審批也沒奇怪。”
勞倫斯立即道:“首先天棄王是赤楓帝國已經公認的帝王,具有王權合法性,我世界仲裁自然是支持的,如今天權王你造反,這本就違逆秩序,我們絕不能容忍。”
以前為了對付凰時鏡,這些人可以沆瀣一氣,但一旦最終利益不達目的,就輕易改換門庭。
沒有永遠的朋友,但一定有當前的敵人。
天權王麵露恨色,盯著天棄王道:“律法中明確規定親王私養兵製的規模,你這超標了,既違法我王族宗法,亦違國法,你也配當帝王?”
天棄王微笑:“天權王,你這話就過分了,這些人也是我帝國人才,是在我被確定為王儲後才來投靠的,你說的法製適用於王族所有人,但不適用於儲君,尤其是即將登基的儲君,所以我可沒犯法。”
“當然了,你貪圖王權,為了一己之私就造反,那就怪不得我了。”
天棄王說完就抬手示意動手,且自己也爆發實力....他竟比天權王還強一些,僅次於巔峰大將了!
直接一個殘閃就到了,轟!
天權王跟天端王兩人各自吐血飛出,落地後與他再廝殺。
三分鐘後,強弱高低已經分出高下了,天權王他們被壓著打,基本確定敗局,最後被包圍著要殲滅...在此時。
神殿趕到了。
洛伊殿主,莫亞跟上堯等人直接降臨。
莫亞一到場就發現了一件事——朱籠跟千裡明樓不在。
奇怪,中央學宮的一個也沒來?
莫亞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但從往年赤楓的規矩,也有跡可循。
帝王登基的時候,朱籠就沒來,往上數,也有中央學宮不出席新帝登基的。
不死凰王族天性霸道,足夠強大,中央學宮雖然重要,但曆代都不曾以教育體係的龍頭權威去壓製甚至平番過不死凰王族,他們很懂得克製。
尤其是這次新帝登基情況很特殊,他是基於帝國安危的前提,被中央學宮跟閣部聯合推舉上去的,但凡自己的權力是彆人幫忙給的,那總會怕再會被收回去。
既然怕,提前鏟除是個好習慣。
中央學宮就是全國最高智商群體,自然知道提前規避風險。
所以,不來好像也說得過去。
莫亞放下心來,轉頭看向被鎮住的場麵,也聽到洛伊殿主說的話。
“邪魔傳承人臨世,如此動蕩不安,赤楓帝國這樣亂,不合適。”
天權王吐掉血水,冷笑:“洛伊殿主的意思是不許我們帝國亂,還是不許三大帝國亂?”
“隻針對其中一國,還真是厚愛。”
洛伊殿主的形體漆黑且冷峻,線條冰冷如斯。
“三國一樣,我神殿並不願三大帝國在這時候開戰,不利於和諧,我神殿的意思是你們停戰,但作為當前動亂的根源,以及未免邪魔找上你們不死凰王族報複,我神殿願駐紮赤楓,且分派兵力保護王族。”
“當然,你們也可以拒絕。”
王族的人震怒,就算是最小的那一代怒目而視。
曆史上王族就沒朝萬族低頭過。
就算是聯合對付凰無厭,那也是因為凰無厭本身就傷害到了王族。
他是個變態。
除了那一次,他們不可能屈服。
王族的作風影響了朝野的作風,此前還內鬥的兩邊此時都沉默了。
憤怒之下,他們都看向天棄王,以為他背後真的是神殿,否則神殿不會來得這麼及時。
但天棄王此時並未露出了不符彆人猜疑的、對神殿親近的態度,反而冷漠道:“難道我赤楓會接受?”
“我今日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們的目的得逞。”
洛伊微笑:“但容我提醒,海妖族跟機械族的大軍正在距離你們邊疆防一百公裡的地方休息。”
“你們可以做選擇。”
“是要所謂的王族尊嚴呢,還是帝國百姓安全。”
“在我看來,如果無法保證帝國百姓安全,那你們也不配當王族。”
他有恃無恐,宛若勝券在握。
天棄王冷笑:“恕我直言,機械族那邊嫌疑還沒撇清,你們神殿就放任機械族出兵?”
洛伊殿主淡然自若:“機械族自然在接受調查,但因為貴族凰時鏡當時所言,為機械族做了有利的證據,難道你們不知道嗎?”
其實神殿當然不可能因為凰時鏡的那幾句話就放過機械族,但機械族選擇了低頭,跟神殿低頭,所以這次出兵赤楓邊疆也是充當其打手,威逼赤楓邊境。
就如很多人心裡認知的:對錯其實不重要,重要的隻是強弱。
從帝王跟凰時鏡被卷入漩渦陷入死地開始,赤楓就已經入甕了。
天棄王的臉色很難看,似乎很糾結,在痛苦得決定,而其他王族既覺得屈辱,卻也知道在這種絕境下,他們不可能有其他選擇。
不是他們愛護百姓,而是因為神殿已經拿捏合理的理由入場,跟萬族以及世界仲裁形成了對赤楓的包抄。
重點是——邊疆前線的確陷入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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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疆,參戰的大將跟赤耀塔天才們在廝殺時候,看到了遠處天空的機械族跟海域那邊的海妖大軍....
絕望,許多人都覺得絕望。
“帝國之巔峰,宛若大廈,崛覆皆在命運一念之間啊。”
“什麼命運,都是他人算計,老子怕了?死就死!”
戰場上,有人失落,失去了鬥氣,有人憤怒,起了困獸瘋鬥之心。
眼看著他們要被敵軍吞沒....
意靈大軍這邊,掛帥的太子長亭晚舉起法杖。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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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區,王庭。
邊疆告急的軍報已經到達,所有人都聽到了,洛伊殿主不急,而莫亞心裡歎氣,上堯卻在想:事實證明神殿就是這個世界的主,沒有人能對抗。
包括不死凰王族。
“好,為了帝國,我答應你們。”天棄王艱難做出這個選擇的時候,不死凰王族這邊大部分人都絕望了,有一種族群固有的榮耀被人踐踏的感覺。
這種屈辱,可能是他們往後數百上千年也無法洗淨。
就在他們這麼認為的時候,上堯已經上千拿出協議書要讓天棄王簽訂。
時間突然靜止,空間好像逆轉了,一柄長槍從那扭曲的空間亂流中橫穿而來。
你看到它的時候,它已經屬於未來。
又屬於你的現在。
上堯是強大的,戰力一百多萬的大將,但他在看到這一把長槍的時候,本該啟動最強防禦且強悍反擊,但結果是....他連動都動不了,好像被駕馭,被更高層次的生命體踐踏。
然後。
轟!
一槍插過胸膛。
上堯吐血,半跪在地按住心口被穿刺開的大洞,能源血流淌了一地,他難以置信看著前麵。
他們聽到了平緩的腳步聲。
不緊不慢。
隱隱熟悉。
索羅大親王可能是這裡最早察覺到的人,轉過身,盯著一處,膝蓋下意識彎曲。
噗通一聲跪下了。
屋簷垂光,凰影雕壁,在光線回廊錯落中,那人走過遮掩的廊柱,繞過一角,看向他們,但隻看了一眼,就回頭對身後什麼人說了兩句。
“謙卑者,為絕對無法解開的難題固有屈服之下策。”
“你說,上策是什麼?”
他後麵拐角還沒走出的人聲音情悠悠的,大概沒料到他問自己,但也很隨意回了一句。
“直接解決出題人。”
她走了出來,那張臉在剪影中半明半暗,平靜添了後麵的話。
“的——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