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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都表態了, 在場的人還能不明白,看著扶川的眼神就變了,而凰青玄大概是全場最不驚訝的。
天權王此刻差點昏迷, 聽到這話後直接昏過去,昏過去前窺見了自己孫子的表情。
其實天權王沒猜錯,自己的孫子的確從小被帝王教養,得其塑造品行跟能力,觀測其本質, 的確是得其信任的。
起碼在這一係列的計劃中,帝王是殺心是真的, 讓凰青玄知道他的殺心, 並且冷眼看他選擇跟作為也是真的。
但天權王在昏迷前跟其他人的想法一致:凰時鏡還沒出現前, 凰青玄應該是真正被當作繼承人培養的,但前者出現後, 他就不再是了。
將心比心,如果讓天權王以帝王的立場選人, 他也會是一樣的選擇。
所以....
天權王歎口氣,閉上眼,徹底安心昏迷過去。
哪怕再敵意, 再不利自家,他也得承認——這個位置給凰時鏡, 絕對好過給天端王或者天棄王這些人。
至少他服,不會有吃屎的感覺。
扶川忽然見帝王亮明了心誌, 這才確定人家是真沒什麼惡意, 至少對於一個帝王來說,公開承認繼承人選定,口無戲言, 如果背後出爾反爾,不僅是對帝國王權的動蕩,也是對政治盤不必要的損害。
若非真心,若非她有更大的陰謀設計必要,他真的沒必要給她挖坑。
那就是真的要把帝國托付給她了——或者說,托付給江時鏡。
扶川現在草木皆兵,還是進一步推理了下——除非她已經暴露異端身份,否則當前看來沒有任何被帝王如此設計誆騙的必要,但假如他已知她身份,其實更好的方法是打暈關起來拷問,反而沒必要推到儲君身份上。
所以....推理可得——江時鏡將來會繼承帝國。
因為這個身份不是她一人,血脈原自江時鏡,扶川不確定關於三大帝國最強帝國的權力是否會讓後者樂於接受,所以當前也不好拒絕。
她站在原地,捏著靜止的靈魂雕籠,略有發怔,也在思索怎麼回應這個發展時....忽然聽到身上的校徽發出的通報。
原本因為帝王發言而氣氛躁動的廣場忽然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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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一開始就好奇中央學宮除了那些必須去觀禮的王族學員,其他人一個都不在場,他們乾嘛去了,是都待在學校裡麵嗎?顧自修煉學習?
也不是。
他們都集中在了中央學宮外的石碑後大堂之中,看著像是要開學典禮似的,實則是院長朱籠笑眯眯按照名單摘出一些叛徒。
沒有多餘的,光腦上跟PPT式放出相關人員的罪證,然後當場錘死。
不帶關起來的。
因為沒必要。
既無拷問價值,罪證確鑿,背後真凶也一目了然,按帝王的計劃,王族朝堂軍部跟中央學宮四大區塊全方麵清洗,未免落馬之人下獄後,其粘連親屬跟各方連脈的帝國肱骨成員為了這些人的生死而搖擺費心,動搖當前帝國大事,還不如直接捶死,既殺雞儆猴,也杜絕後期的監管所需人力財力支持。
主打一個經濟優化。
於是,好好文化氣息濃厚的大廳,百八十年不露麵傳說已經下海養豬承包母豬產後護理的院長隻在帝國王庭那邊登基造反殺人一係列進程的時候,他輕描淡寫拍死了一堆叛徒跟個彆大將。
血腥染紅了演講台跟某些座位,黏糊糊的,血腥味並不臭,反而大部分有點花香。
為什麼呢,因為中央學宮門口掃地的資質都不俗,更彆提正式學員跟老師們了,修為到位,血脈到位,血液物質就是生命力+能源的總和。
其中現在奧術學科體係公認多重血脈中,動物+植物係是最佳搭配,就算先天沒有植物血脈的,後期也會通過謝思懿掌握的基因秘法跟少數人用各種尖端手段搞來植係天賦或者血脈,所以你會發現很多高血統強者基本人手一種植物血脈。
那人的血自然有了草木清香。
但死多了,這種草木清香不會迷人,反而會讓人有十足的恐懼感。
直到....
朱籠快處理完最後幾個人的時候,他掌握的所有學員生命氣息,尤其是赤耀塔內的來自赤魔的消息驚動了他。
赤魔:“通知,中央學宮赤耀塔+魂宮成員蔚冥棠於三分鐘前檢測到生命氣息湮滅,已99%確認為死亡。”
“經檢測剖析以及內部數據的揭露結果——其死於魔咒體。”
大堂,葉孤九等人一片死寂,不少人都出於呆愣狀態,有些難以接受。
蘇幕遮低頭,給自己姐姐發了一個信息。
後者良久回了一句。
——可惜了。
是可惜了。
誰不敢說可惜了?
但蘇幕遮在恍然後就是感傷。
因為他是神魈族這樣的高等族群王子,知道很多以前的秘密,至少王族曆史裡麵記錄下了關於魔咒體的存在。
沈棲溪紅著眼喃喃問什麼是魔咒體且不敢相信的時候,他已經接受了這個結果。
“魔咒體,必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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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魂體,天選之子,老天賞一口飯吃,人生頂配。
這些羨慕嫉妒跟讚美一路相隨,隨二十多年的年輕歲月中如花似錦,若非同年代被某個人壓蓋了鋒芒跟風華,她本該是這個時代被濃墨重彩記住的天才。
但她總是低調沉默,一個人走過高中學府的寂靜路上,一個人外出力量,一個人往來繁華的貴族跟強者之間。
她像是會在天地下了一場血雨時,乘著傘走過街道去買糖炒栗子然後回到亂葬崗的不歸人。
沒人想過這樣低調沉默幾次操控屍群打逆風盤的絕代佳人就...這麼無聲無息沒了。
非多震撼人心的戰事,非多壯烈可歌的榮耀,她死於一種宿命。
就像是很多年前在她初初嶄露頭角的小地方,在福利院的門口有富貴人家攔住她要養她。
年少不及十歲的女孩站在斑駁牆頭的陰影下,靜靜看著大腹便便的富商,平靜一句。
“我活不了多久的。”
“小姑娘,你在開玩笑,有你體檢報告的,你的身體很健康,甚至資質疑似極高,怎麼會活不了多久。”
她當時笑。
那是她唯一一次說這樣的話,後來就不再解釋了。
有些話看起來像玩笑,其實是真的。
不過,對於當時年少的她那時的想法,再參考她往後多活的十幾年,可能也算是玩笑了。
十幾年,她覺得好久了。
她堅持了十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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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聽了,神色不起波瀾,但目光還是落在了一人身上。
那人站在廣場,聽到了這個消息好像有些發怔,比起天都郡主的強烈反應,她隻是沉默著,手指有意無意轉動著雕籠,指尖發白的好像要融化在雪裡。
而後,她忽然捏爆了雕籠。
在破散的魂氣中,她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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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素來沒有玩弄敵我的興趣。
隻有自己脫出牢籠縱橫鄉野的期盼,鄉野,是故鄉之原野。
她沒想過有人會走在自己前麵。
每次,都有人走在她前麵。
一條路那麼長,卻幽暗得讓她看不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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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川回了赤耀塔的吊腳閣樓,洗澡洗頭換衣服,等她從浴室出來,她沒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隻進了私人空間,準備把帝王的事跟江時鏡說。
但....
扶川一眼看到了正在往天花板掛繩子的江時鏡。
她一驚!頓足在那,平複了下心情才說:“我還沒說事,你就準備上吊?也不至於。”
當儲君而已,又不是上斷頭台。
江時鏡穿著性感美顏的吊帶裙,踩著柱子調整繩子長度,麵無表情道:“不至於?五王紅武士我都想著你以後得怎麼走火入魔才能搞定,現在七王黑武士了,你這是沒把我的命當命啊。”
原來是因為這個。
扶川:“不會啊,五王跟七王沒什麼區彆,一個走火入魔都能清零的,就是要在床上躺久一點,十年八年啊。”
她的情緒還特彆穩定,似乎覺得這個操作真沒什麼問題。
江時鏡反思了下自己:縱橫花海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這麼清心寡欲的人把這樣的虎狼之詞說得這麼理所當然的。
“按你這麼說,還不如直接吃席了吧。”
“大概不行,你的哥哥要讓你當儲君了。”
江時鏡一愣。
扶川看她驚訝的樣子,“先下來。”
她有點怕這人真上吊了。
江時鏡睨她,“你是怕我上吊了,你就得留下填補這個身份,真的得為這個帝國鞠躬儘瘁了吧。”
看出來了還說?
扶川:“那也沒有,我沒你想的那麼壞。”
她走到吧台倒水,“所以,你是不情願的嗎?”
江時鏡:“就是不太理解,他一個正當青年的老夥子乾嘛這麼急著定繼承人,按理說真缺子嗣,讓願意的女子生育就行了,隻要人家願意,資源配備到位,也不需要什麼情情愛愛的,這些大貴族不都這樣,也沒看出他是潛在的癡情人,非真愛不可。”
“那確實不是癡情的,你哥哥不可能為情愛所困,大抵是為了帝國長遠考慮吧,這個位置懸著終究是個隱患,就好比這次我跟他一起落入海噬地,但凡這個局不是他自己攢的,赤楓很快就會易主。”
扶川這話看著輕描淡寫,但江時鏡不需要多思索就已經明白了。
“所以你怎麼看,看這個帝國是否值得。”江時鏡問扶川。
扶川有些驚訝,隨手多倒一杯水給她。
“你不像是在人生大事上參考彆人意見的人。”
“尊重遠比自己強的人,本身也是一種成長的過程。”
扶川坐在高腳椅子上,喝了半杯水,放下,已經有了判斷,“礙於我招惹了一些仇敵,隱患還在,要麼你願意這個身份詐死完全脫離,否則你不接這個位置,反而必死。”
“你不接的位置,總有彆人接。”
江時鏡其實也是這麼想的,“不是我就是凰青玄,就算他不會,也有的是人為了穩固王權為壓我。”
就是這個道理。
而且在扶川看來,江時鏡的血脈擺在那裡,以她的天賦跟聰明才智,時間久了,超過凰青玄是遲早的事。
那就很尷尬了。
“綜合考慮,要麼這個身份掛掉,要麼我就隻能接。”
扶川其實看出這人對這個身份不排斥,估計也跟其初始就生於權力熱衷權力有關。
江時鏡隻是在考慮風險。
“其實,也算有一個好處。”
“什麼?”扶川以為她要說帝國的財富,結果這人微微一笑,“可以合理開後宮了,想要多少就多少,睡不完,根本睡不完。”
扶川差點嗆住,咽下後,輕輕吐出一口氣,“是這個道理,也挺好,你哥哥缺的子嗣,你補上。”
甚至不需要她自己生,有的是人幫她生,這個世界有這樣的技術。
就算是她的世界都不缺這樣的技術,所以...江時鏡某種意義上比她哥更能保持王族血脈純度吧。
扶川看江時鏡也有了決定,內心也明白自己以後該怎麼做了。
“那這個身份我以後會處理好...你得有心理準備。”
言外之意是讓她多努力修煉?
江時鏡一口悶了那杯水,問:“你都七王黑武士了,我還能有什麼準備?你彆跟我說你還有什麼底牌。”
倒是有,更強的,但沒考慮暴露在這個身份上,那就不提了。
“所以你那根繩子是準備懸梁?”
“你看出來了?也對,想也知道我不可能上吊,你有什麼指點的嗎?加速我修煉的手段,最近我總覺得自己糙到修練完昏迷醒來,覺得自己胡子沒刮,你懂我的感覺嗎?”
扶川已經感覺到了眼前人潑天的怨念,微微尷尬,“那我回去研究下時間流速的方程式吧,過段時間給你用,但現在還有個東西可以幫你。”
江時鏡心中暗驚這人連時間流速都有把握弄,暗歎大王牛逼,也對這個寶物期待起來。
“給我。”
“噥。”
扶川給了。
江時鏡看著眼前巴掌大的釘子:“?”
扶川:“裝椅子上麵。”
江時鏡努力告訴自己打不過打不過打不過....平心靜氣,世界安寧。
穩住,必須穩住!
好不容易的江時鏡扯開話題,“有沒有想過,我這位帝王哥哥選的是你,而不是江時鏡這個身份。”
扶川驟聽到江時鏡的話,頓了下,把水杯洗乾淨放好,道:“你是在乾擾我?”
江時鏡暗罵真敏銳,但表麵微笑:“沒有啊,我就是好奇,我尊重你的個人意願,絕不會認為一個老男人跟一個非你故鄉的帝國能把你捆綁住。”
她看到眼前未曾換回自己本來樣子的人攬了下微垂的發絲,紮起,淡了幾分青絲披肩的嫵媚,多了幾分冷清,但拿出紙筆寫修煉經驗,
“其實,可能是怕將來不是他,也會是彆人。”
江時鏡看不清她的臉色,但靜默半響,忽問:“蔚冥棠出事了嗎?”
她還是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