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儘於此。
千裡明樓本打算就這麼算了,忽然又看到朱籠發來信息。
——臥槽,你快來,情況好像不太對。
——我這邊安插在世界仲裁的探子剛剛傳消息給我,他們那邊在本部的總兵力調來了三分之一,但帝國入境記錄沒有他們的信息。
——協議已經簽署,他們實沒必要動武,就算想偷偷帶個彆人離開赤楓,也不需要這麼多的人,但圖侖一個人就可以偷偷帶走了。
——隻有暗殺才需要這麼多的實際戰力。
暗殺?殺誰?
宴會上的那些人?帝王?還是....未來帝王?
“世界仲裁可能在釣魚。”
“那個什麼異端頭領,那個女子,是不是沒死?”
“世界仲裁查出來了。”
朱籠:“還不確定,但邊疆那邊的赤凰軍一直沒有歸軍部跟核心區,去了哪裡也不知道。”
意思很明確了。
千裡明樓皺眉片刻,反手扣了通訊器,進屋,手指輕扯腰上的帶子,解下身上已經換上的睡袍,換上長衣。
世界仲裁,一個世界仲裁院的大將正在核查內部安保環節,身邊同伴低聲道:“圖侖大人說那女子沒死,確定嗎?”
“自然,憑著證據,足夠讓謝思懿吃一壺了。”
“可否將那凰時鏡拉下馬?”
“大概不能,都證明那麼多次她不是了,還死咬著就太蠢了,但大人故意咬下仲裁院,要掌管這些異端,也是為了逼那人過來救人。”
大將冷笑,“能容侯三活下去,這人的軟肋就是感情,她一定會來,我們守株待兔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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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瓦棕木,翹雨生漣。
婀娜的舞影,晃動的燈光。
圖侖手指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片,在觥籌交錯間,偶爾跟勞倫斯眼神交錯。
名利場,紅酒光。
除了帝國各部跟眾多大貴族跟王族成員,其中世界仲裁院,神殿,以及一些萬族之人也在受邀之內。
當然了,夜非東吳這種實際被俘虜但其實已經變成肉票的“質子”也被虛偽請來吃飯。
這頓飯後,開年將夜帝國就得開價為他們的太子贖身了。
夜非東吳的心情實在不好,加上身上被設備囚禁,跟普通人沒啥區彆,隻能當個飯桶在邊上吃吃喝喝,挨著他不遠的是蕭侖跟周琳琅。
蕭侖:“規模比我想象的大,神殿也是好涵養,這都能派人來。”
而且派的還是被帝王斷臂的莫亞跟霧瞳跟灼衣等人。
但也可以理解,洛伊殿主那一殿的神子神女不適合來,上堯這邊赤楓帝國所屬的殿主又常年閉關,並不處理這些事。
周琳琅:“當下摸不準路數,應該不動應萬變,所以寧可出原來的人,但我看著,這個上堯將來會被霧瞳替代。”
蕭侖:“為何如此說?”
周琳琅:“心性已破。”
高情商回答是這個,低情商回答就是——被打emo了。
上堯那人太傲,沒經曆過失敗。
蕭侖用生魚片沾了一點醬料,放在嘴裡,咀嚼後,輕聲道:“但我想,可能他們也打算在等待觀察的過程中,看其他人身先士卒探底。”
探誰的底?
周琳琅他們也不是神,當前隻是憑著足夠傲視群雄的,跟英閣老一脈的政客思維揣度當前局麵。
“帝王一直沒來,按理說今日跟帝王接觸最多的是禮部,我看禮部部長剛剛來的神態,頗有幾分不安又興奮,也許跟它那邊有關。”
“宣布儲君吧,所以他興奮。”
周琳琅多疑:“不知,外交也在禮部,禮部那邊可能有針對協議的部署。”
他們還在探討這麼嚴肅的國家局麵,忽然。
禮部尚書突然站起來了,歡喜又激動,眾人隨即看去,看到了一些江家人。
也對,爹不是親爹,但媽肯定是親媽,江家怎麼都脫不開這血緣關係。
“媽欸,這潑天的富貴上趕著到家門,江家這是什麼氣運?”
“太嫉妒了....”
“這算什麼,等將來她繼承王位,那江家就是實打實的帝王母族了,血脈會直接提升的,肯定到達金耀巔峰,跟神武族差不多!”
其實到場的也就江雍和跟江月初幾人,前者冷漠,後者清冷,一股子江氏冷淡禁欲風,但架不住朝堂文武百官跟其他超級貴族的熱情啊!
但....好像禮部尚書不是奔著兩人去的,而是往他們後麵的人。
那個孤身一人走在江家人後頭,慢吞吞走到眾人跟前。
西裝革履的,戴著眼鏡,比起圖侖那種陰柔陰險的仲裁院獨有虛偽風,浮雲似風這種有點不容於這個奧術世界武力體係層麵的大家主,其實更適合扶川所屬世界那種掌握金融命脈的超級世家繼承人。
冷漠禁欲的總裁,像他的領帶跟袖口一樣古板無破綻——讓衣著跟配飾都呆在它原有的位置,不能偏差。
冷靜,務實,教養都融在外在,野心藏於內質。
他緩緩走來,長腿跨過長階,沒有因為實力方麵的一些差距而弱於其他人半分,他進來後,被禮部尚書迎上了,後者有種莫名其妙的熱情。
浮空似雲若有所思,應付了幾句,忽然看到其他人都站起來了。
角落裡喝酒的謝思懿本用筷子沾了一點酒去逗謝清宴抱在腿上的阿筍,後者生氣,鼓起腮幫子,但剛剛大概感應到了什麼,轉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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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朦朧。
帝王人高,給邊上的人撐傘。
有點意外,帝國的主人難得沒有遵從禮法穿禮製袍服,其實帝王的衣著款式跟扶穿差不多,純色內杉偏宮殿綠加朱墨底,基本是一些修煉者在慵懶閒暇時的常服。
但衣服這種東西,看人。
扶川早看到阿筍了,但目光很快移開。
這種場合,謝思懿跟謝清宴都得來的話,孩子帶在身邊反而安全,估計最近沒少人盯著謝思懿,但凡有巔峰大將潛入府邸,阿筍就很危險。
不過,應該是特地帶來給自己看的。
但今日這宴席也許是鴻門宴。
帝王入殿,眾人行禮,帝王心性散淡,目光掃過,在浮空似雲身上逗留了下,飄過,也沒說場麵話,直接走到主位,袖袍輕率,雙手搭著身前長方矮桌,“坐。”
眾人相繼落座,扶川也看到了浮空似雲,後者的位置就在她邊上,顯然禮部是有安排了。
彆人看著浮想聯翩。
其實不奇怪,隨著她的身份不斷晉升,原來的公爵夫人這個身份就顯得有點尷尬了,但關於這場婚姻,王族從未表態,當事人也沒表態。
誰也不敢問,不敢說。
就造成了眼前這個局麵。
但看位置的安排....眾人心中異樣——禮部安排,自然是帝王允許的吧,所以王族是認下這個女婿了?
可是從血脈傳承來說,浮空似雲這種在南部冠絕的血脈天賦又有點夠不上凰時鏡了啊。
沒道理啊。
難道她對這個原來的老公是真愛?
真愛什麼的,又有點怪怪的。
哪家好人給自己老婆找姘頭的。
還一群。
本來各種800個心眼的大貴族跟官僚們現在都有點想不明白了,但對於神殿這些勢力來說,凰時鏡找一個自身血脈沒那麼強的男人也好,起碼一定程度上削弱其血脈傳承的優秀性。
灼衣坐在一邊,看著莫亞等人揣度,心裡卻有些冷笑。
凰時鏡這人能癡心一人,她就把這桌子吃了。
眾人的表情跟眼神太強裂了,浮空似雲當然察覺到了,瞥身邊的人,發現這人渾不在意,隻顧自低頭喝了小酒。
看著很平靜。
春節麼,不談政事,稍微禮貌的人都曉得不在節日打人臉,神殿這邊也沒出幺蛾子,世界仲裁更是一度安生,談笑風生的,很好說話的樣子。
一切都很好。
整個凰棱州也沉浸於春節的喜悅中。
但性子冷淡的人依舊冷淡,還因為身份高貴而無人敢打擾。
浮空似雲抬手給扶川倒了一杯酒。
扶川:“這麼客氣?”
浮空似雲:“萬一讓你給我倒,我會被唾沫星子淹死。”
他們就一生意搭子,但凡公眾言行,一定是為了生意。
給彆人看的。
扶川素來是欣賞他的,一如她從前欣賞薑有祀這種年輕有為修養德行的商業貴公子,於是低眉淺笑,當著彆人的麵,語調儂軟:“親愛的浮空先生,就如我以前安然享受你帶來的華衣美服,你也應該坦然一些。”
“忘掉你的那些值錢石頭跟鐵鍬,享受這一夜。”
她用酒杯輕輕碰了下浮空似雲的酒杯。
兩人的互動在不少人眼裡的顯得十分自然從容。
本來就不是什麼真愛CP,犯不著多真情實感,這種進退有度的夫妻感反而越真實。
對麵的謝思懿看了一眼,聽到邊上穿了白西裝人模狗樣迷死一群貴族小姐的謝清宴牙齒微磨。
她不動聲色,踩了後者的鞋子。
謝清宴:“?!”
正此時,板著小胖臉的阿筍把一片酸瓜遞給謝清宴。
“小燕子,你吃!吃!”
“我不是小燕子,我不吃。”
“你不吃嗎?你為什麼不吃?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阿筍難過壞了,謝思懿冷眼掃來,謝清宴木著臉吃下,當時....酸得天靈蓋能翻360度。
真的,有這樣的親人是他的福氣。
可能除了謝清宴,其他人都還好,就算是最近為蔚冥棠的死難過的天都郡主等人也恢複不少,都朝前看。
打破這種良好氣氛的是高興壞了的禮部尚書,他在醉醺醺敬酒浮空似雲時說:“公爵,公爵,你是天大的福氣阿,娶了我們的殿下,你以後可得努力,好讓我們殿下早點有個超級寶寶啊。”
身寬體胖,好大狗膽。
這話一說,整個大廳忽然怪異安靜了。
因為剛剛帝王把酒杯放下了,不輕不重的。
王族的人都有點懵,不明白為什麼這個禮部大臣要找死。
孩子什麼的,帝王也沒有的,你內涵誰呢。
扶川這個當事人反而是後知後覺才從思緒中抽回,看向被刑部尚書捂住嘴的禮部尚書,但目光其實是飄過阿筍的,看到她很不開心地低頭玩著小娃娃,轉過眼,她對上了帝王的目光。
相對其他人以為帝王惱怒,她第一反應是禮部不會在沒有帝王允許的情況下把浮空似雲請來,想必是帝王有這樣的意思,他們才敢。
所以他是在催生?
這釣魚佬好不要臉,自己不生,還催我?
大概看懂扶川的眼神,帝王也無語了,但他想到自己前段時間批奏章提到某人有夫...恐怕禮部就以為自己本意催生,所以都亢奮了。
這群人真的是....一天天的。
“子嗣之事,隨心,喜歡就行。”
這話也不知是說給眾人聽的,還是在警告禮部跟其他部門...反正就算是閣部,也有好多人熱衷於讓帝王一脈開枝散葉,估計是這些年擔驚受怕慣了,好不容易兩代青黃有接,怕下麵又斷。
畢竟看著....公爵夫人玩的花,但不生。
要命!
禮部尚書算是為其他臣子發言的,就是在試探.....
扶川看帝王表態,也分不清這人是真的無辜,還是在白蓮花....反正她身邊的浮空似雲是上道了。
“陛下說的是,殿下喜歡什麼,臣下就一定會給她找來。”
人家正統老公格局不是一般大。
你看看。
不少王族貴女都忍不住看向自己的駙馬跟老公。
這些人:“!!!”
diao!
兄弟你這過分了阿。
帝王大概也有所耳聞這倆夫妻的相處方式,隻瞥過浮空似雲,沒說什麼,倒是謝思懿好整以暇問:“那公爵您說說,殿下喜歡什麼?”
不遠處周琳琅知道謝思懿這種老狐狸一定察覺到了什麼,認出了扶川的身份,但這麼公然cue她,一定有不惹人懷疑的原因。
首先是職務,她明顯是帝王的合作夥伴,她跟未來繼承人是有交往平台的。
其次是此前東海之事....他們應該接觸過了,所以這種主動接觸並不奇怪。
浮空似雲:“不用我說,她說就行了。”
謝思懿:“喜歡孩子嗎?不用她生的那種,我這邊有很多技術,不要錢。”
浮空似雲:“看來也不需要我。”
謝思懿:“那肯定不需要你,殿下自己的基因也可以噥。”
在場的人當即想到那驚世駭俗的公爵夫人第一戰,直接把變態之名傳到核心區,簡直是那一代高考生的噩夢。
你這麼一說,我們可就不困了。
神武無歸這些人一下子就精神了,打量著扶川。
好像過段時間就能看到Q版的小殿下。
媽欸,一想都興奮了——赤耀塔可是百年沒有新生兒了,因為都不生孩子。
黑曆史被挖出來而且還真搞成了內部血脈融合的扶川當時的尷尬溢於言表,但想到阿筍....她隻能忍著尷尬說:“我這人,素來不喜歡自己的孩子。”
她已經做好決定了,可能跟阿筍的接觸不多了....
夜非東吳沒忍住,插了一嘴,“那你喜歡彆人的孩子阿。”
誒,你彆說,你還真彆說,你真相了啊敵國太子!
氣氛一下子更尷尬了。
直到....
“那個,不好意思,我就想問問,殿下,您不喜歡孩子,那喜歡孩子的奶媽嗎?”
這聲音...其實也不突兀,好清秀哦。
好溫柔哦。
扶川甚至都不用轉頭看去就知道是誰,而眾人看去,看到人模狗樣的謝清宴已經一臉真誠求問了。
扶川真的是萬萬沒想到起初判斷是鴻門宴,後麵轉變成催生局,現在又升華了。
想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