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聰明,為什麼還會做錯那麼多題?”
周鋒嗬嗬笑道:“如果隻是數學卷子,我一題也不會錯。可他給我的卷子不止有數學,還有很多彆的學科。我哪能那麼全才?”
蘇鬱檀也隻能歎息了。
周鋒又說:“他還說:如果我不能出人頭地,就隻能像他一樣,娶個又low又賤的女人,生個又蠢又窩囊的孩子。
“既然他看不上那個女人,為什麼要娶她?既然他不喜歡我,為什麼要生下我?
“難道我願意被他們生下來嗎?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寧願自己從未出生過!”他的語氣,越說越激憤。
“你和你父親單獨生活了幾年?”她問周鋒。
“將近四年。”
“你是怎麼擺脫他的?”
“老師經常會講,如果遇到家暴,一定要說出來,不要忍著。一開始我不敢說,因為我媽媽已經不要我了,如果沒有爸爸,我怎麼活下去呢?後來有一天,我終於受不了了,就跟老師說了。老師報了警……”
“後來呢?”
“我父親被剝奪了撫養權,我母親得到通知後,就來爭奪我的撫養權。雖然她丟下我出走的行為很不負責,但她在法庭上哭得聲淚俱下,痛恨自己當時太懦弱,希望給她一個補償的機會。陪審團決定相信她,將我的撫養權給了她。”
蘇鬱檀繼續問:“你母親對你好嗎?”
一個曾把兒子丟給有家暴前科的丈夫、自己單獨走掉的女人,真的會反省自身、補償兒子嗎?
周鋒沉默了一下,反問她:“你猜?”
蘇鬱檀不猜。她換了一種問法:“你和她,是怎麼相處的?”
“她不打我,這一點挺好。可她很忙,忙著上班,忙著吃喝玩樂,根本沒功夫搭理我。
“她跟我談條件,隻要我好好配合她應付社工,想乾什麼就乾什麼。她每個月給我生活費和零花錢,這些錢,我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蘇鬱檀明白了。
周鋒的母親爭撫養權,大約隻是為了兒子的撫養費,對兒子並沒有多少真心。
周鋒的臉上有著淡淡的悵然:“我覺得,這樣相安無事也挺好,就跟她一起在社工麵前演戲,裝成很和睦的樣子。可惜,我們的演技不夠好,被社工揭穿了真相。
“我母親受到了法庭警告。她惱羞成怒,也不想再帶著我這個累贅了,乾脆就將我暴打一頓,被法庭剝奪了撫養權。
“她告訴我,她從來不喜歡我。當初爭奪我的撫養權,隻是為了拿一筆撫養費補貼生活,沒想到我父親收入那樣低,害她拿不到幾個錢卻一堆麻煩,早就後悔了。嗬嗬……”
他的眼睛裡,有隱隱的淚光。
蘇鬱檀忍不住歎息。
這樣一來,周鋒就隻能被收養了。
“你還有什麼親戚嗎?”親戚有優先收養權。
周鋒搖搖頭:“後來,我被一對住在南美洲的夫婦收養。收養我的那個男人……很有錢,也有社會地位,卻是個喜歡亞裔小男孩的變態。那個變態……對我……做了不可饒恕的事……”
不可饒恕的事……
蘇鬱檀心裡倒抽了一口涼氣。如果她沒有理解錯的話,那他就是……被性`侵了?!
周鋒的呼吸變得無比沉重,額角有冷汗浸出。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繼續說:“我養母是那個男人的幫凶。她幫著那個男人控製我,禁錮我。他們還跟醫生串通一氣,一次次地偽造我的體檢報告,讓我不見天日。
“那個男人一次又一次地侵犯我。我求助無門,隻好假裝順從,做了許多無比惡心的事。後來,我終於找到了機會,殺了那對狗男女,逃了出來……”
四周一片寂靜。周圍的很多人質,都是滿臉同情地看著他。
蘇鬱檀也有些同情他了。
患有潛意識創傷綜合症的人很多,但大多數是一級、二級的。等級越往上,病例就越少。
六級的潛創症患者十分稀少,他們都遭受過極其嚴重的精神創傷,無一例外。
未成年時被多次性`侵且求助無門,是其中比較常見的情況之一。
它對於一個未成年人的精神世界的摧殘,是毀滅性的。
蘇鬱檀想:與周鋒相比,她還算幸運的。至少,她有一個愛她的爸爸,也有一個很好很好的養母。
這個想法剛一出現,她心裡就咯噔一下,突然閃過了一個詞:斯德哥爾摩綜合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