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山見蘇向晚一直笑眯眯的不言語,拎乾了衣服拿出來晾,就問:“目前社會治安這麼亂,你一直是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你就不生氣,不想罵幾句?”
“管的太嚴,治安好,但是人窮的不得了,吃不上飯。政策放寬一點,人們能治富,但同時真正的牛鬼蛇神也會跳出來犯罪,總之,推動一次嚴打,完善法律,事情總會好起來的,社會嘛,就是這麼進步的。”蘇向晚畢竟熟悉曆史,對此很是淡然。
隻能說,法律的完善,就是靠這些小事情來推動的嘛。
宋青山把尿布全拎的乾乾的,晾到了院子裡,還得在上麵全夾上夾子,於是,滿院子飄蕩的都是尿布,聞著一股子洗衣粉的香氣。
滿院飄尿布,在這夏天的夜裡居然還彆有點雅致呢。
王奶奶和幾個老太太盛完涼才回來,搖著扇子走過,歎著氣說:“瞧瞧,同是從青水峽走出來的,青山家這日子過的多熱鬨啊,再想想愛黨,家屬在監獄裡,兒子閨女沒一個成器的。”
“王奶奶,咱有冰鎮的西瓜,你們吃不吃?”她用三塊手表,在販子手裡換了一個小冰箱,蘇聯產的那種小冰箱,隻能冷藏,不能冷凍,在這院子裡,還挺新奇的。
王奶奶笑著說:“向晚,你是不是給東海介紹了一對象?“
“是啊,倆人談的咋樣?”蘇向晚走的急,都不知道兒子和阿克烈烈談的怎麼樣呢。
王奶奶湊了過來,悄聲說:“我和你張奶奶就在假山那兒呢,那姑娘坐車出去的時候我們可瞧著呢,大姑娘不高興,眼睛裡還有淚花兒呢。”
這麼說,宋東海那頭犟驢,把人姑娘是狠狠的給拒絕了啊。
蘇向晚打死也想不到自己教育出來的兒子會那麼無情的拒絕人姑娘。
要說阿克烈烈走的時候在哭,那可就麻煩了,蘇向晚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到鋼廠去給阿克烈烈道個歉才對。
“王奶奶,大家過來吃冰鎮西瓜吧。”蘇向晚從屋子裡端了西瓜出來,放在路邊,請幾個老太太吃。
“冰鎮西瓜,我怕吃了拉肚子,你們倆口子啥都好,就是有時間也該管管東海,我看那小夥子最近浮的可以,剛才又跟陳光彩一起出去了呢。”
果然,道德模範王奶奶比蘇向晚倆口子還操心宋東海的事情。
“您放心吧,我的兒子我心裡清楚,他啊,心裡是想著要辦件為國為民的大事情呢,我敢跟你們拍著胸膛保證他的思想絕對經得起考驗,成嗎?”蘇向晚說。
老太太們七嘴八舌,有人試著吃了一塊冰鎮的西瓜,發現是比井裡澎出來的好吃,於是你一塊我一塊,轉眼一個大西瓜已經瓜分完了。
揉著肚皮,大家一塊兒誇了一會兒北崗生的有多漂亮,幾個老太太再感歎了一下為什麼蘇向晚沒把他生成個閨女,眼看都快夜裡十一點了,這才心滿意足的回家去。
雖然蘇向晚拍著胸膛,一再保證宋東海沒乾壞事,但是宋青山一聽王奶奶他們這樣說兒子,也有點坐不住,想把兒子找回來,再訓一頓。
“行了,你等等吧,他肯定會回來的。”蘇向晚說。
宋青山提著手電筒悶了片刻,居然踮起腳來,就從櫃子上把自己那杆來福給取下來了,快速的裝著槍,他說:“介紹對象不願意,還讓人姑娘哭著走了,最近還動不動夜裡不歸家,我不論他在乾啥,他是我兒子,我就能收拾他。”
“把槍放下。”蘇向晚說:“東海那孩子一腔熱忱,有正義感,要乾壞事肯定不可能,他肯定是在乾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你好歹讓他乾完,等乾完了再教育他,行不行?”
好說歹說,宋青山終於把槍給放下了。
這天晚上沒什麼事,宋東海依舊在外麵鬼混,而且徹夜沒回家。
好吧,看在妻子那麼堅定的相信兒子的份兒上,宋青山忍了。
第二天,蘇向晚專門去了一趟鋼廠,本來是想送阿克烈烈幾張百貨大樓的內部票,讓她給自己買兩件衣裳的。
但這姑娘堅決不肯要票,反而提出要求,想要宋東海上學時候的課本,說自己想複習功課。
蘇向晚於是把宋東海原來的課本,就全都送給阿克烈烈了,這姑娘捧著課本,如獲至寶,還給蘇向晚鞠了一躬,這才跑了。
這天晚上,宋東海依舊沒回來。
就這樣一等再等,宋東海沒回來,蘇向晚依舊在奔波著給市裡的待業女同誌們找工作崗位的時候,院子裡卻出了一件大新聞。
“知道不,旅順港的金石,要住到咱們這院子裡來了,那可是個連你們王爺爺都誇獎的好同誌。”王奶奶率先就跑來,跟蘇向晚來打報告。
李逸帆也特地趕來,對蘇向晚說:“明天我讓何媽給你打下手,你在我們家準備幾個硬菜,準備歡迎金石同誌。“
就連省上的一把手都麼重視,一向好奇金石究竟是何方神聖的蘇向晚,愈發的好奇起金石來了:“李大姐,不就一礦業公司的老總嘛,你怎麼搞的好像領導要來檢閱工作一樣?“
“金石,那是我的偶像,也是在我心目中,工作作風方麵唯一比青山更出色的男人。”李逸帆一副化身小迷妹的樣子:“他來,能幫著咱們搞經濟改革,能幫你解決崗位。給我個麵子,明天幫忙做點飯。”
好吧。
書中秦州的第一屆黑社會老大,會把自己的女人送給穀東,但是卻又跟穀東兩相廝殺的難分難解的金石,在領導們的眼中,居然是個優秀的不得了的好同誌?
要做菜,何媽當然比蘇向晚懂得更多。
老太太把籃子挎,邁著兩條小短腿,風火輪一般的,提前一天,就跑菜市上采購菜品去了。
連著將近一個星期一直沒回來的宋東海,這天晚上終於回來了。
大半夜的,一陣急匆匆的敲門聲,宋青山本來想去開門的,蘇向晚怕他開了門,倆父子又要吵起來,趕忙壓著宋青山說:“你躺著,我去開門。”
“媽,我爸呢?”宋東海一把打開門,臉上那個興奮勁兒,就連蘇向晚都沒見過。
“大半夜的,找你爸乾啥?”蘇向晚說。
宋東海攤著雙手說:“今天剪電線,明天偷井蓋兒,後天偷電話線裡的銅絲兒,秦州城裡那幫小混混不是沒人管嗎,今天啊,他大爺我終於摸到他們的老巢,還找到了那幫子混混的頭子了,而且,我還知道,他們最近要乾一件大事,足夠叫咱們來趟嚴打的那種大事。”
小夥子的興奮,那叫一個無以言喻。
宋青山拎著槍管隨後趕出來,當然,本來是因為兒子長時間沒回家,準備要拿槍管給狠狠抽一通的。
迎上跟自己一樣高,比自己還結實的兒子,看兒子笑的那麼明朗,嘴巴咧的就跟小時候,他剛剛回家,架在脖子上,在勞改隊的院子裡轉了一圈之後,把尿都尿在他背上的時候一樣,天真,赤誠,又是那麼的帥氣可愛。
宋總參謀不動聲色的就把槍管豎了起來:“頭子是誰,他們準備要乾一件什麼大事?”
東海望著黑森森的槍管,再看爸爸兩隻眼睛裡那還沒收回去的殺氣,嚇的吞了口唾沫說:“爸,你不要衝動,進屋,咱慢慢說。”
此事暫且按下不論。
不是說蘇向晚一直好奇那個金石究竟長什麼樣子嘛。
第二天一早,她聽說金石早晨就要搬進院子來住,正逢周末,她也就抱著打扮的依舊跟個花骨朵兒似的小北崗,到院門口轉悠了一圈子。
隻能說,情理之中,同時也是意料之外。
一輛看起來很不起眼的紅旗轎車從門外駛進來,停在假山前,緊接著從車上下來個人。
兩道濃眉,略削瘦的國字臉,這個男人,可不就是前幾天蘇向晚去秦州賓館的時候,在電梯裡遇到的那個家夥嗎?
傳說中的金石,蘇向晚還以為這是個新朋友,卻沒想到,原來是個老相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