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靖言回視著她的眼睛, 喉間微動, 逸出了一聲低柔而磁性的“嗯?”
遲櫻轉了轉眼珠,笑眯眯道:“陸靖言, 你先答應我,接下來不管我說了什麼, 你都不要和我反目成仇。”
她的語氣是輕快的,雙眼彎起, 像夜幕中倒掛的弦月, 又碎著點點星芒,格外好看。
陸靖言以為遲櫻在說笑, 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低聲反問道:“反目成仇?”
遲櫻點頭:“嗯。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可以從你的生活中消失。但我希望你不要傷害我, 也不要傷害我身邊的人。”
她的聲音輕柔依舊,卻比剛剛更為認真,甚至透著淡淡的疏離和請求。
陸靖言心臟一顫, 驟然澀痛。唇角淺淡的笑意忽而凝滯, 下頜的線條也變得緊繃。
遲櫻說, 她可以從他的生活中消失。
會有什麼理由, 足以讓她認為他會有傷害她的可能性?
陸靖言自然地想起了遲櫻撲朔迷離的、被緊緊遮掩的身世, 長眉不禁斂起。唯有眸中的深邃情感, 沒有褪減半分。
陸靖言猜測遲櫻可能和他繁複的家族有那麼一絲一縷的聯係,但他並不認為, 這個世界上會有什麼事情能夠成為他們感情的阻力。
再度開口時, 陸靖言聲音已經有些嘶啞, 但他仍然鄭重而認真地承諾道:“不會。”
聞言,遲櫻笑容漸深。
她的眼睛中閃著細碎的、欣喜的光芒,璀璨動人,一滴不漏地落在了他的眼底。
“先拉鉤。”遲櫻一邊說,一邊伸出了小拇指,輕輕地晃了晃。
“……好。”
一長一短的兩根小拇指當真勾到了一起,煞有介事地停留片刻,最後又用大拇指蓋了一個章。
遲櫻的目光落在陸靖言骨節分明的手上,這是她所見過的男人中,最漂亮的手。
她這才恍然發覺,眼前正和她勾著手指的人,不是什麼童心未泯的其他人,而是一向不苟言笑的、倨傲冷峻的陸氏總裁——
陸靖言竟然不嫌棄這個舉動幼稚,這讓她不可思議得有些恍惚。
但陸靖言的指尖異常冰冷。
也許是錯覺所致,遲櫻感覺清涼的溫度直直地透過皮膚,傳進她的血液,很快蔓延至全身。
這讓她清醒。
遲櫻能感受到陸靖言的緊張,其實,她也同樣緊張。
沉重的心緒在她的胸口垂墜了數星期之久,麵對他的時候,她總是唇角帶笑,認真溫柔,事實上,心中卻有無可計數的亂石堆積壓抑。
對未知的恐懼和擔憂,無法旋避,也難以排遣。
遲櫻張了張口,話懸在嗓子裡。
如今的心境,已然和穿書而來的時候南轅北轍了。
彼時的她,大抵是料想不到,有一日她會有如此刻般被陸靖言擁在懷裡,佯裝平靜地告訴他,在這個世界上遲澄的存在。
但不知不覺中,命運與她互相牽引,走到了今日。
她將承受這個選擇帶來的一切後果,但她已具備足夠的勇氣。
遲櫻斂了斂心緒,終於說道:“五年前和你發生關係的人是我,而且……”
她的聲音輕柔如同夢囈,望向他的眼珠澄澈得像秋日的湖水,目光中卻暗藏著堅定和決然。
陸靖言內心深處迸發出了強烈的預感——
有什麼真相要呼之欲出了。
他漆黑的瞳孔逐漸縮緊,心臟開始劇烈地震顫。
濃烈的緊張在空氣裡彌散,遲櫻儘可能讓自己的聲線聽起來平穩,她努力剔去聲線中的緊滯,主動拉住了陸靖言的手,對他說——
“而且,我們已經有一個四歲的兒子了。”
她的聲音很快飄散在空氣中,悠悠抵達他的耳畔。
遲櫻能明顯感受到陸靖言身體一僵,摟著她的動作也變得生澀。
她的手心也因此冷汗密布。
空氣倏然跌入靜謐,遲櫻鼓起勇氣,看向他的眼睛。
他們沉默地四目相對。
陸靖言眸光微爍,那雙深邃遼遠的眼睛中,翻湧著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緒。
她喉間微堵。
遲櫻再次緊張地錯開視線,目光不經意間落在陸靖言的喉結上。
暖橙的夜燈散發出繾綣的光芒,靜靜地勾勒出性感的輪廓。
經久,那顆漂亮的喉結微微滑動,低沉的嗓音重新在她的頭頂響起。
陸靖言回過神來,小心翼翼道,“你……說什麼?”
遲櫻努力地去辨彆他話語中的情緒。
不見責難之意。
不禁深吸一口氣,緊張的情緒緩和了大半。
她輕輕啟齒道:“我知道,時隔五年再告訴你這些,是很冒昧的事情。”
“雖然你可能不會接受他,但……孩子想要父親,我不想讓父愛缺席在他的生命裡。”
說這話的時候,她微微低著頭,碎發垂在耳畔,卷翹的睫毛在空中劃過柔美的弧度,依舊是攝人心魂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