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2 / 2)

穿成女配帶球跑 綿夏 18217 字 7個月前

從此,她的人生軌跡開始向一個糟糕的方向發展。

她努力地做一名合格的母親,給了遲澄所有的愛和溫柔,卻沒有複學,也沒有工作。

遲氏家業連年落敗,直到遲澄七歲那年破產,負債無數。

家族上上下下一片狼藉,債主雇傭黑社會踏破門檻,他們甚至找不到犧牲之所。

遲嶼神色頹然,下巴上蓄滿了青色的胡茬。

遲澄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

她知道她不該去找他,但她給不起遲澄庇護。

她不指望相認,隻希望他能撫養遲澄長大。

……

歐時總部。

同樣的辦公室,同樣的落地窗。

明明不是冬天,陽光卻那樣冰冷,透著徹骨的涼意。

那個女生坐在總裁椅上,笑得幸福燦爛。

她揮了揮纖細手指上璀璨的戒指,告訴她,她已經和他訂婚。

那個世界裡,她的名字叫舒白,那年已經是娛樂圈的一線明星。

她無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手腳冰冷,天旋地轉。

仿佛有千萬把匕首刺入心臟,捅碎了她從小做到大的溫存夢境。

她無法再停留,轉身離開,淚水抑製不住地奪眶而出。

朦朧的視線中,她看見了他倨傲挺拔的背影。

她喊他的名字,嗓音乾澀而沙啞,不複柔軟動聽。

他沒有停下腳步,很快消失走廊儘頭。

她的心冰冷破碎,吞咽淚水的時候,殘存的理智卻讓她起了疑心。

那個女生精致的妝容下,是和她七分相似的臉蛋。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巧合,她說不定和她有血緣關係。

她去問她的家人,他們卻紛紛搖頭。

她垂下眼眸,心中苦澀。

他愛上的女人,和她那麼像。

嫉妒和痛苦快要把她撕扯乾淨,但於事無補。

她已經不是最好的她,她手刃了曾經優秀的自己。

可她心中還是卑劣地升起了一絲隱秘的期望。

畢竟她們那麼像。

他有沒有可能還記得那個沉淪的夜晚,還記得那個情感炙熱的她。

……

他要過生日了。

每年的這一天,都是她一個人的狂歡。

她下了生命中的最後一個賭注,牽著遲澄去找他。

那是個黑暗的雨夜,大雨肆無忌憚,淹沒了整座城市的喧囂和繁華。

她還沒有見到他,就被飛馳而來的豪車撞到在地。

遲澄被用力地護在懷裡。

雨水砸花了車窗,劇痛吞淹了意識。

她卻依稀那個女生的麵孔,漂亮的臉蛋上帶著仇恨和狠戾。

夢境裡,她想起了身體被反複碾壓是一種怎樣的痛,卻遠遠比不上心臟的寒冷。

也許她早就失去了生活的希望,但她的身下,還有遲澄。

他隻有七歲。

這一年他的眉眼長開了,俊美漂亮,卻很安靜,沉默寡言。

他長成了他父親的樣子,也成為了她偏執愛情的犧牲品。

雨水交.織著淚水,重重地砸在水泥板上。

整個世界,在血氣彌漫中沉沉落幕。

……

後來,她去了另一個世界。

她不知道她是瀕死時穿越過去的,還是間隔過一些時間,那是一段完全空白的記憶。

那一世她家裡很窮,一簞食一瓢飲,卻不用隱瞞自己的身世,她的名字永遠和外婆連在一起。

外婆對她好,而且從小教導她,作為一個女孩,要自信自愛,也要獨立堅強。

她成為了另外一個她。

那一世她依然聰明,悟性很高。

外婆辛苦把她帶大,讓她學習藝術。

她也沒有辜負,很小的時候就被星探挖走,還成為了一名老藝人的關門子弟。

那一世她的容貌清純漂亮,但不夠驚豔,美麗雖美麗,卻不足以讓人過目不忘。

她出演了大大小小的影視劇,一直不慍不火。

這個過程就像一場修煉,她的演技在沉默中淬煉升華。

逐漸震驚四座,讓人移不開眼。

那一世,她的情感世界被冰封。

她性格平和,與人為善,喜歡她的人有很多,她卻再也無法喜歡上任何一個人。

她遇到過無數優秀的人,除了敬佩景仰,再沒有多餘的情感。

她的心就像一潭沒有波瀾的死水。

那時的她不曾在意,因為她有親人,還有理想。

但她不理解,為什麼這樣的她能成為一名優秀的演員。

沒有經曆過自己的悲歡離合,為什麼能演繹其他人的戲劇人生。

那一世,她拍戲的時候去過一片幽深而神秘的古槐林。

從她踏入那片林子,外婆的話就反反複複地在耳邊響起。

槐樹生性屬陰,木之鬼者,不祥之兆。

她不信鬼神,加上劇組選址在深林,她也無法旋避。

然後,她遇見了算命先生。

他年紀很大,身子骨卻硬朗,盤腿坐在清寒的山間。

這裡遊人稀少,他賺不了多少錢。

夢境中,她發現她已經看不清老先生的容貌,隻記得他有一雙滄桑卻矍鑠的眼睛。

不知看過了多少載春秋更替,世事輪回。

那一世在戲外,她總共哭過三次。

師傅,外婆,還有她自己離開的時候。

她哭得安安靜靜,晶瑩的淚水無聲地纏滿臉龐。

她走時還有很多遺憾。

她來不及報答恩情,來不及實現人生理想。

也來不及去愛一個人。

……

當心電圖虛弱跳動,逐漸趨於平直的線,場景開始斑駁退散。

她意識逐漸清明,卻睜不開眼,也醒不來。

她解釋不清萬物的規律,輪回的法則。

但她知道,她前世的前世,真實地重頭來過了。

那本書,也許從另一個角度記載了她過去的世界。

她和沈金一直困惑,為什麼陸靖言會夢見他從來沒有經曆過的事情。

他的創傷後應激障礙好像無跡可尋,如今她心下了然。

他也許目睹了那場車禍,也看見了她最狼狽,最不堪的模樣。

看見她身為一個失敗的母親,連一個孩子都保護不了的懦弱無能。

她不知道她哭了沒有,巨大的悲愴籠罩在她的胸腔。

她寧願,這隻是她做過的一場噩夢。

就算人死可以複生。

就算一切犯下的錯都可以重來。

就算她這一世幸福安寧。

就算眼見不一定為實。

就算可能有重重誤會。

那些記憶也是真實經曆過的事情。

她自私地把遲澄帶到這個世界上,卻沒有努力讓他平安長大。

他還那樣小,就以一種那樣殘酷的方式,消隕在這個世界上。

深沉的罪惡壓迫著她的神經,讓她大腦嗡鳴,幾欲作嘔。

她那天還和耿詩潼說,人應該愛自己。

原來她也有這樣的過去,也有一個這樣糟糕的自己。

她情感木訥,原來隻是受過傷害的自我保護。

她似乎也明白,每次和他進行到最後一步的時候,她在抵抗著什麼。

為了他,她成為了最好的她,也成為了最壞的她。

而現世的舒白不是女主,正如她與她初見時的直覺。舒白懦弱自卑,容貌也不夠驚豔。

她早就開始懷疑,卻忘記了一個至簡的道理,世界上還有這麼多人可以同名同姓。

算命先生是誰,那個女生是誰,陸靖言有沒有愛過她,以後會不會愛上她。

她頭好疼,那些問題好複雜,她什麼都不願意再想。

她任由意識被疼痛撕扯碎裂,再次沉沉睡去。

……

病床上,遲櫻緩緩睜開眼睛,目光渙散而空芒。

烏黑的長發散落在雪白的枕頭上,精致的臉蛋冰雪般蒼白,像脆弱精美的琉璃。

陽光冰冷地照耀,透明的液體在輸液中無聲地流淌。

陸靖言守在床邊,低垂著眼眸,緊緊地握著她蒼白可見血管的手。

感受到細微的動靜,他抬起眼睛,低沉的嗓音裡透出錯愕的喜悅:“你醒了?我去喊醫生。”

醒了?

這個世界好像一場不真實的夢。

莊周夢蝶。她是在書裡,還是現世。是在前世,還是今生?

她思維混沌,像一盤細碎的散沙,無從收聚。

隻有心臟的跳動在提醒她,她仍活著。

遲櫻慢慢地偏頭。

陸靖言好像很久沒有休息,身形清減了幾分,眼眶浮著烏青。

他好像因為她才這麼狼狽。

隻可惜此時的他已經不僅僅是那個隱忍克製,偏執為她付出,為她抵抗世界上所有惡意的男人。

更是她不顧一切飛蛾撲火的那個他。

那些情感也許陌生遙遠,卻真實地出現在她的左胸腔裡。

遲櫻痛楚地閉上眼睛,腦海裡不斷地閃過前世之前世的幻象。

心臟一陣陣鈍痛。

她沒有看他,聲音極輕而虛弱:“我想自己待一會。”

她目光沒有溫度,嗓音冷淡,就像失去了所有的情感。

陸靖言僵硬地挺直著背脊,低聲說:“你需要照顧。”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的變化讓他害怕。

遲櫻眼睫極輕地顫動,麻木而機械地重複:“我想自己待一會。”

他的喉結微微滑動,眸中隱匿著困惑和痛楚:“好。”

病房再次跌入令人窒息的死寂。

吊瓶裡,藥液一滴一滴緩慢地墜落。

陸靖言聲音暗啞:“你離開的時間裡,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

她好像沒有聽到,沉默地看著窗外的枝椏,眼神空洞而渙散。

“需要我的時候,你就按鈴。”

陸靖言眼眸低垂,起身離開。

房門輕輕合上,發出啪嗒的聲響。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