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櫻放輕腳步, 刷開房門。
客廳和臥室靜悄悄的, 漆黑一片。
陸靖言和遲澄還沒有到。
遲櫻摸著黑把禮盒放在桌上,空出手打開燈。
路上信號不好, 她才看到消息,陸靖言在洽談中遇到些棘手的問題,要晚一點才能過來。
遲櫻望了眼掛鐘, 現在是晚上九點。距離今天結束,還有最後三個小時。
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在明天之前過來。
遲櫻有點兒悶悶不樂, 就著星光喝了點小酒。
慢慢地,零點將近,這一天快要過去。
遲櫻摸出手機, 打了一長段祝福發給陸靖言。
杯中液體剛好見了底, 酒意湧上來,她昏昏沉沉地沾枕睡去。
……
陸靖言到酒店的時候, 已經是淩晨。
臥室的空氣中縈繞著淡淡的酒香。
遲櫻側躺在大床上,臉頰浮起淡淡紅暈,身上散發著沐浴後的清香。睡裙卷到腿根,露出白花花的長腿。恬靜美好,像童話裡沉睡的公主。
陸靖言半垂著眸,把遲櫻的裙擺拉了下來,替她蓋好被子。
隨後,他視線轉到旁邊桌子上,那裡擺放著若乾包裝精致的禮盒。
陸靖言勾唇笑了笑,拆開後, 手指一僵。
落回遲櫻身上的目光變得滾燙。
他喉結輕滾,脫下西裝外套,到浴室洗浴。
淅淅瀝瀝的水聲中,遲櫻回了些淺薄的意識。
十分鐘後,陸靖言裹著浴巾從浴室出來,正對上遲櫻朦朧美麗的桃花兒眼。
“吵醒你了?”
遲櫻思維有些遲鈍,似乎沒有聽到他的問話,語調慢慢地問:“澄澄呢?”
她的醉態非常明顯,比清醒時多了幾分嬌媚。
陸靖言輕哄道:“澄澄先睡了,爸媽帶著他,明天過來。”
他快速擦乾身上的水珠,坐在她身邊。
遲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生日都過了。”
陸靖言聲音低低的,有些心虛:“不晚。”
遲櫻望向掛鐘,揉了揉眼睛。
她記得入睡的時候,已經過了零點。
可是現在,牆壁掛鐘的指針停在十一點五十分。
遲櫻眼中布滿困惑:“還沒過零點嗎?”
陸靖言笑了笑:“沒有。”
遲櫻信了他的話,遲鈍的思維讓她懶於思考。
可能是她的記憶出現了偏差。
就算遲櫻清醒,也斷然想不到,是陸靖言調了時間,還拆了電池。
遲櫻從枕頭下摸出一本日記本,鄭重放到他手裡:“生日快樂,這是給你的禮物,等我不在的時候你再看噢。”
她的聲音帶著睡意惺忪的嬌||意:“祝你一輩子都能感受到我的愛,一輩子都輕鬆快樂。”
“謝謝。”陸靖言低首,咬了咬她櫻桃般紅潤的唇,“你也一樣,要聽話。你聽話了,我才會快樂。”
遲櫻指尖輕撫唇角,饜||足地笑了笑:“烏尋說,你很辛苦才換來我重生的機會,我肯定好好珍惜,平平安安地陪你到老。”
陸靖言微微一愣。
“你知道烏尋?”
“白胡子算命先生,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他的名字。”
在她想起前前世記憶的時候,這個名字倏然跳入她腦海。
遲櫻似乎意識到什麼,話音戛然而止。
“雖然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烏尋不讓我問,你也不要說。它好像觸及到這個世界本質的秘密,我怕世界崩壞……”
他們就不能在一起了。
陸靖言:“好。”
她不刨根問底,他反而心安。
遲櫻迷迷瞪瞪:“其實,我也有秘密瞞著你。”
陸靖言手指輕輕圈著她柔軟發絲:“嗯?”
遲櫻想分享她的過去,一種純粹的傾訴**。
她想說她死後去了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很美好,她有疼愛她的外婆,有帶她成長的師傅。
隻可惜後來,她不幸罹患絕症,夢想夭折。
但她忍住了。
哪怕醉酒的時候,對意識的控製薄弱。
遲櫻依然遲緩地想著。
比起他為她付出的,那些病痛不算什麼。
更何況,上輩子所有的遺憾,都在這輩子圓滿。
永遠都不要告訴他,永遠不讓他擔心。
她最後說:“那個秘密是,我一直都喜歡你。”
遲櫻用唇瓣碰了碰陸靖言的薄唇,漂亮的桃花眼裡含著動人的水光。
陸靖言嗅著她身上軟軟的香氣,感覺理智被磨著,瀕臨瓦解。
遲櫻餘光一瞄,笑得純淨清甜:“那是什麼?”
陸靖言順向她的目光看去,是他方才拆出的禮盒。
所有的克製隱忍都在刹那間潰不成軍。
陸靖言扯過禮盒中毛茸茸的布料,強勢壓下,親手幫她穿好。
當低沉性感的呼吸聲落在耳側,遲櫻也逐漸沉淪,抱緊他,交付了全部溫熱。
***
這一覺,遲櫻身體很累,睡得很沉。
清晨醒來的時候,她覺得房間裡的布局有些微妙的變化,但又說不上是哪的問題。
她想,她可能真的睡懵了。
洗漱後,陸靖言把早餐端上床桌,揉了揉她長發:“你先吃,我去接個電話。”
遲櫻點點頭:“好。”
她盤著腿吃完早餐,下床,換了身衣服。
然後拉開窗簾,打開窗戶。
微風徐徐,淺淡的花香撲入鼻翼。
她才發現,這裡盛開著這麼多櫻花。
遲櫻忽然意識到不對。
昨天她入住的是酒店最高層,但現在,她在一樓。
這個房間和酒店臥室布局雖像,但並不一樣。
她推門去了客廳。
這是一棟彆墅。
遲櫻側頭。
偌大的庭院裡,遲澄,景征,陸父,陸母,卓棠,翟浩宇,高南……大家都在。
遲櫻預感到要發生什麼,心跳飛速地跳動起來。
楚慕向她招手:“櫻櫻快來。”
遲櫻顧不及化妝打扮,訥訥地向外走去。
落櫻繽紛中,她一眼看到他。
陸靖言收拾起自己的速度,倒是比她快得多。
幾分鐘不見,他就從一身居家服變成西裝革履的模樣,俊美得讓她怎麼也移不開眼。
陸靖言捧著束紅豔豔的,慢慢走向她。
這段路好像出乎意料地長,空氣緊張到極點。
景征拉了拉楚慕汗濕的手,低聲道:“親家母,彆緊張。”
楚慕愁雲莫展:“我兒子太混了,我怕遲櫻不原諒他。”
景征不知曉另一個版本的故事,隻當楚慕謙虛:“你要求太高,靖言還混,讓彆人怎麼活?”
隻有卓棠對故事的圓滿結局深信不疑,不緊張,但過分激動,尖叫快要破喉而出。
然而長輩們在場,她沒辦法展現自己的本性,隻好憋紅了一張俏臉。
她想陸總忽然求婚,莫非是她和翟浩宇送的生日禮物有奇效?總之沒被炒魷魚,還能親臨求婚現場,實在太幸運了!
遲澄站在最前,胸前的領結一絲不苟。
他小臉緊繃,心中卻不停地碎碎念——
這一天終於要來啦!
爸爸笑起來這麼好看,媽媽一定要答應爸爸!
爸爸會幸福死的!
陸靖言終於來到遲櫻麵前,單膝跪地,手捧精致戒盒,烏沉沉的眼眸中綴著幾分努力收斂的緊張。
嗓音卻是無法言說的溫柔:“遲櫻,嫁給我好不好?”
那瞬間,遲櫻眼眶湧出淚水。
她等這一刻等了多久?
二十年,四十年。
一輩子,兩輩子。
她眸中晶瑩,溫柔說好。
***
婚禮前天,陸靖言對遲嶼說:“今天你可以和櫻櫻擁抱,人生中最後一次。作為這些年來,你幫我照顧她的獎勵。”
遲嶼呲牙咧嘴:“你管的著!”
陸靖言薄唇噙著笑意:“明天以後,我是她丈夫。”
遲嶼握緊了拳,吐出一個字:“滾!”
……
遲嶼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他故意當著陸靖言的麵,光明正大地,一把擁抱住遲櫻。
遲櫻一時間懵了神:“哥?”
遲嶼正色道:“還是那句話,如果陸老狗欺負你,你就來找我,就算打不過,同歸於儘還是可以的。”
“你怎麼說得這麼嚇人。”遲櫻失笑,眼眸彎彎,“不過哥,謝謝你對我好。”
遲嶼悅然地鬆開遲櫻,看向陸靖言的目光中帶有絲絲挑釁。
陸靖言沒在看他,低垂著眸,神情中看不出喜怒。
遲嶼得意得要命,但得意的時間卻沒超過二十四個小時。
陸靖言以補辦婚禮的名義邀請了陸家人,遲櫻也邀請了關係較好的親友。
婚禮那天,參加的人不多,但場麵空前盛大。
遲嶼永遠忘不了那一幕,遲櫻穿著純白的婚紗,笑容溫暖,嗓音柔軟堅定地說:“我願意。”
陸靖言為她帶上戒指,然後捧著她臉頰深吻。
刹那間,禮堂裡響起如雷的歡呼和掌聲。
遲嶼彆開眼去,眼眸竟然濕潤了。
“……媽的。”
他才不想看到妹妹和彆的男人親吻!
好好的白菜被豬拱了!
就算是上品好豬也不行!!
冷靜下來後,他胸口泛上失落。
妹妹也是要嫁人的啊。
這一天遲早會來的。
她會長大的。
他會看著她幸福的。
……
遲嚴清也來了,坐在偏僻的角落。
遲嶼偷偷擦眼淚的時候看見了他。
一段時間過去,他眉目間未見輕鬆,反而蒼老了不少。
遲嶼悶悶道:“爸,你怎麼來了。”
遲嚴清喉嚨沙啞:“女兒出嫁,我不能來?”
遲嶼手插褲兜:“沒,就覺得挺稀罕的。”
“把你媽叫來,我和她說幾句話。”
“得,更稀罕了。”
遲嶼嘴上貧著,還是加快步伐去找了景征。
景征正沉浸在喜悅中,臉上掛著抑製不住的笑容,聽到遲嶼說起遲嚴清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笑容變得僵滯。
她整理好儀容,走到遲嚴清麵前,表情不由自主地冷下來:“你也知道來。”
遲嚴清似有幾分拘謹。
他深呼吸後,微微欠身:“對不起。”
景征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遲嚴清說:“阿征,對不起。”
***
婚禮過後,景征搬進陸宅,和楚慕成為知心好友。
遲澄享受著大家的寵愛,每天都樂得合不攏嘴。
就連趙阿姨、顧叔叔他們也時不時會來看他,給他帶衣服、零食和玩具。
年末,《綠陽》入圍年度十佳電影,遲櫻拿下最佳新人獎,給這一年劃上圓滿句號。
新的一年,是不同尋常的一年。
春節前兩周,《刺己》上映。
因為荊錦年的變故,遲櫻飾演的江晚晚從女二變成女主。
這個故事原來有點青春傷痛文學的味道,改編之後,畫風變得溫暖治愈。
因為劇情不生硬不突兀,觀眾的接受程度很高。
江晚晚從自卑膽怯變得自信大方,她的成長過程,十分勾動人心弦。在這個寒假裡,掀起了一股追劇的潮流。
遲櫻上部作品主旨立得深遠,這部劇則貼近生活,是她第一次走進千家萬戶。
最終,《刺己》以驚人的收視率加固了歐時傳媒的口碑,也讓陸靖言的投資獲得了超出預想的回報。
這一年,歐時集團對寰宇展開了全方位的圍追堵截,打響了一場公開的商戰。
攻勢不隱藏,不避諱,絲毫不留情麵。
遲嚴琚焦頭爛額,日夜無休,卻難以抵擋歐時強勢得令人發指的進攻。
寰宇就像當時他在暗中操控的遲氏,在江河日下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遲嚴琚身心俱憊,感到深深的脫力。
程寰早時看破形勢,在陸靖言打擊寰宇之初,就把手裡的股權轉手賣出。
至於怎樣通過股東大會,他從來不缺辦法。
程寰珍視這筆財富,如果不恣意揮霍,足夠他一輩子豐衣足食。
但他不滿足。
聽說嶽濯二十多歲才出國進修,現在已經擁有了自己的電影,這讓程寰堅定了回爐重造的信心。
他最後也選擇了出國進修,修的是商科。
陸靖言激發了他的好勝欲,他不信這輩子,處處都比不過他。至少,他要去爭取。
就算遲櫻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和他在一起。
他也不希望在她心中,是一個隻會用暴力解決問題的廢物。
……
程燁在牢獄裡聽聞歐時和寰宇的戰況,憤恨得後槽牙發癢。
他想回到商場上廝殺,想守住寰宇,卻身陷囹圄,沒有施展拳腳的機會。
程燁胸口終日憋著一口氣,身體狀況愈發糟糕。
而家屬的每一次探視,他都不見閆惠的身影。
程燁終於起了疑心,遲嚴琚見隱瞞不住,把閆惠的死訊告訴了他。
程燁心梗急發,在監獄裡斷了氣。
***
扳倒一個寰宇這樣龐大的集團,到底有多困難,隻有陸靖言知道。
這件事情,他上輩子做過,這輩子要更輕車熟路。
但時局形勢不同,可移植的地方並不算太多。
陸靖言忙得昏天黑地,近乎連軸轉。
每當疲倦的時候,他就會想起,遲櫻因何而死,她的家人因何而死。
遲櫻和林悠笙的對峙,不僅僅是兩個藝人的對峙。
更是歐時和寰宇的對峙,他和遲嚴琚的對峙。
沒有資本,就沒有紅的藝人。
他會是她背後的力量。
***
林悠笙參與的選秀是投票製的,她固然優秀,但路人緣不佳。
導師可以公平地評判,但觀眾不會。
寰宇全方位遭受重創,寰宇娛樂很難繼續提供巨額資金,給林悠笙刷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