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蕪修是說自己要找一個人,但他沒說自己找那個人是為了當他寵物的啊。被黃家老祖忽悠了一堆如何利用身體優勢賣萌討人喜歡的手段方法,甚至還叼著紙殼箱在風雨中賣身求主人……
這樣的黑曆史,季蕪修隻要一想就覺得手癢不已。
更不要說賴上了林徽真後,這兩個多月來黑曆史滿滿的種種經曆。
可惡!
到底是加了貓骨的骨瓷寄身,一些貓的本能實在是難以抗拒。
在林徽真的床上醒來,季蕪修真是恨不能一頭將自己撞失憶了。
那些當貓的記憶,他要是真的一點都記不得,那該多好。
總比現在,這兩個多月的點點滴滴清清楚楚地存在於他的腦海裡,讓他知道,自己在莫名失去近四百年的記憶閱曆時,是如何笨拙地當一隻貓,對著林徽真各種粘人撒嬌無惡不作。
更不要說一炷香之前,他竟然被一根貓薄荷棒棒糖放倒,在林徽真麵前出儘了醜態。
季蕪修心中咬牙。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讓他從天璟大世界的北域荒雪原出現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失去了原本的身體,隻能夠寄靈於這具骨瓷黑貓的軀體裡,還在呈現黑貓狀態的時候失去了原本的記憶!
季蕪修不禁看向林徽真。
他其實有些懷疑自己身上的異狀,與林徽真存在著某種關聯。
不僅是因為林徽真也在這個世界上,更是因為,季蕪修在失去所有記憶,隻剩下本能的時候,他的腦海裡依舊銘記著自己要找人,還一路從北沙山找到了雲城。
冥冥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給他指路,讓他沒走一步冤枉路就找到了林徽真。畢竟,毗鄰北沙山的,除了雲城市外,還有常青市以及另外五個小縣城。
隻是這些,季蕪修暫時不想說出來。
他現在巴不得讓林徽真相信,他此刻是沒有變成黑貓後的記憶。管這算不算是自欺欺人,人活一世,總要在一些小事情上欺騙一下自己。
林徽真看向季蕪修,靜默片刻,頷首道:“我知曉了。”
季蕪修微微鬆了口氣,他知道,林徽真不會追究他所隱瞞的事情了。
這些事情暫時略過,現在擺在他們眼前的是季蕪修的狀態問題。
林徽真的手指輕扣沙發扶手,道:“季蕪修,你可知自己現在的狀況?”
季蕪修眨了一下眼睛,心念急轉間,他做出了決定。他裝模作樣地皺了皺眉,探究地看向林徽真,恭敬地道:“請尊上賜教。”
言外之意,不了解,不清楚,沒印象。
曾經裝貓作樣的鹵蛋,現在憑借著自己“嫻熟”的演技裝不懂。
林徽真挑了挑眉,心中有了三分計較,但他的語氣卻很平淡,直接道:“你現在使用了分神寄靈之術的軀體是一隻黑貓,並非血肉之軀,應該是骨瓷之體,名叫……”
季蕪修垂放在身邊的手指忽然抽動了一下,他十分克製地攏緊了手指,死死地扣在身側的藍袍。
“無白。”一時間想不出什麼優雅好聽的名字,同樣也說不出“鹵蛋”二字,林徽真隻得拿出自己精心想了五分鐘卻被曾經鹵蛋不屑一顧的名字。
總比鹵蛋強一點吧?
季蕪修沒有說話,隻麵上保持著非常端正的表情,認真地點了一下頭。
林徽真將身體放鬆地靠向沙發背,他偏頭看了一下廚房那邊的窗戶,似乎是有些出神,實際上是林徽真快控製不住自己想要翹起來的唇角了。
季蕪修一定不清楚,什麼叫做用力多度。
現在的季蕪修,太像是惹了禍尷尬不安得要命卻竭力撐出冷靜模樣的鹵蛋了,簡直是在欲蓋彌彰。
林徽真十分懷疑,即使季蕪修暫時恢複了人類的形態,他還是受到了黑貓本體的影響。
當然,林徽真沒有戳穿他的意思,因為在他看來,這樣的季蕪修著實可愛。如果他不控製點,他又想用欺負鹵蛋的方法欺負現在的季蕪修了。
靜默片刻,林徽真開口道:“你現在的狀態,能夠保持多久?”
季蕪修思索片刻,最終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屬下不知。”
本來嘛,變成黑貓的狀態時,季蕪修原本的記憶與閱曆幾乎被削到了底,很多常識性的東西一概不知。其實在跟林徽真生活的這兩個月裡,作為鹵蛋的那個他,一直在學習成長著,隻是有時候總是不得其法,讓他有一種竭力全力一拳卻砸在了棉花上的無力感。
就像是林徽真曾經無奈又期待地看向他,問他,什麼時候能夠學會說人語。
被禁錮在幼小的貓軀之中,被封印了所有記憶的季蕪修驀然萌生了一種衝動,他想要告訴林徽真,他當然能夠說人話,他一直覺得,自己本不該是這個模樣。
隻可惜,無論當時的他怎麼努力地想要告訴林徽真,從嘴裡說出來的都變成了一連串的喵叫。
不該這樣的,本不該這樣的。
憤懣不甘的情緒,一日一日地積累,沉甸甸地壓在了他的心頭。而在昨晚,林徽真放下他,不允許他進入那個儼然化成鬼蜮的校園之時,那個情緒上升到了頂點。
既然危險,何必涉險!
既然涉險,為何不帶上他!
林徽真的警告讓他的腳步釘在校門外,但當林徽真的聲音在他視線裡消失後,鹵蛋沒有猶豫多久就衝了進去。
鬼蜮翻湧著的陰氣裡帶著強烈的腐朽氣味,對當時困在妖身的季蕪修並不友好,再加上混亂的氣息,他在衝進鬼蜮中的時候,根本無法追蹤到林徽真的所在。
季蕪修像是無頭蒼蠅似的轉了好幾圈,忽然有一刻,福至心靈。
他不再試圖從周圍混雜的氣息裡辨彆林徽真的所在,而是閉上眼睛,向著一個方向毫不猶豫地跑去。
就像是那個下午,他一路從北沙山跑到了雲城,見到,或者說,找到了站在街邊的林徽真。
他一路衝上了教學樓的樓頂,在看到林徽真險些受傷的時候,怒火衝破了桎梏,他就從鹵蛋變回了季蕪修。隻不過,沒能堅持多久,他就又變回了鹵蛋。
初次的變身,倚仗的似乎是激烈的情緒。但剛才從鹵蛋變回自己元神本該的模樣,卻是因為吸貓薄荷上頭了。
為數不多的兩次變化,觸發點還並不相同,季蕪修自然摸不到規律。而且,昨晚在教學樓樓頂,他變回貓的時候也毫無征兆,季蕪修完全就是眼前一黑,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鹵蛋時的記憶清晰浮現在腦海中,尤其是那一段自己抱著貓薄荷棒棒糖又咬又舔的畫麵……
黑曆史,必須忘掉!
“這樣嗎……”林徽真心中有些擔憂,但麵上卻沒有露出半點。他略一頷首,道:“明日下午你與我一同見一下錢琮清的兄長,先將你的戶口辦下來。”
季蕪修現在可是一個沒有戶口的黑戶,不管這個狀態能夠保持多長時間,總得先將他的身份問題處理好了。錢家的權勢雖然遠在B市,但林徽真看得出來,錢琮清那位兄長有些手段,在雲城辦理一個戶籍問題是輕而易舉。
反正錢琮清那位兄長請他吃飯,本就是為了他那個二愣子弟弟。若是林徽真什麼都不需要錢家辦,反而會讓他不安。
“是,屬下明白,多謝尊上。”季蕪修修行多年,並不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對凡間種種一無所知的修士。雖然這個世界的建築和社會模式與天璟大世界的任何一個凡間國度都不同,但戶籍卻是必不可少的。
“嗯。”林徽真看向季蕪修,目光如蜻蜓點水一般掃過季蕪修身上穿著的衣物。繡著劍心寒蘭花紋的藍色錦袍,袖口緊窄,黑金色的腰帶緊束腰身,勾勒出季蕪修頎長的身體,既非弱質文人單薄得過了頭的乾癟,又無武人健碩飽滿的肌肉,這才與這一身錦袍相得益彰。再加上季蕪修姝麗的眉眼,絕對符合當世高門望族的審美。
雖然季蕪修在林徽真麵前做足了下屬的姿態,神情恭謹,還不是那種表麵功夫的敷衍。但林徽真不會忘記,季蕪修還是魔門四道兩盟之一血河派的掌門,魔道六分之一的勢力在握,生殺予奪,儘在他手。
不動手的時候,比世家精心培養出來的貴公子還要優雅矜貴。一旦動手,狠辣冷酷,儘顯魔道本色,卻讓人為之目眩神迷。
雖然不太想承認,但季蕪修的這兩麵,林徽真都喜歡。而最近從鹵蛋身上挖掘出來的粘人撒嬌還有點小傲嬌的脾性,更是戳中了林徽真的萌點。
暗暗地吐出一口氣,林徽真抬了抬下頜,道:“你這身衣服得換。”
季蕪修並無異議,在作為鹵蛋的這些日子裡,他看得清楚。無論是林徽真還是這個世界的其他人,他們的穿著打扮與天璟大世界的人差異很大。季蕪修習慣的衣物,是這個世界千百年前,唐宋之時的風格。
這一點,熱衷在客廳裡看電視消遣的鹵蛋,哦不,季蕪修還是很清楚的。
不要小瞧了一個愛看電視劇的黑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