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蕪修夜裡不睡覺,變回鹵蛋後,鹵蛋的精神頭自然不怎麼充足,白天裡就犯困了。
林徽真垂眸看著眼睛半睜不睜的鹵蛋,屈指撓了撓他的下頜。
季蕪修一連數日欲言又止,神情糾結但依舊沒有將自己有變貓記憶的事情說出來。林徽真隻裝作不知情,並在鹵蛋投懷送抱的時候,十分自然地給予鹵蛋十分的寵愛。
林徽真覺得,自己裝腔作勢的技能,越發爐火純青起來。
運動會的項目一個接著一個,轉眼就快到午休的時間。就在林徽真琢磨著午飯跟鹵蛋吃什麼的時候,變故發生了。
趴臥在林徽真腿上酣睡的鹵蛋倏地睜開了眼睛,他霍地扭頭,深碧色的貓瞳一瞬間縮小至針尖大小。他的喉嚨裡發出了威脅的低吼,頸上的黑貓刺棱棱地炸了開來。
林徽真看向了學校正門的方向,目光微冷。
妖氣,異常招搖桀驁的妖氣由遠及近,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校門口處,如同宣告,滿是挑釁。
“喵嗷!”
鹵蛋咆哮一聲,原本巴掌大的毛茸團子炸了毛後膨脹了一圈。
“鹵蛋。”林徽真剛開口,那隻黑團子直接竄了出去,如一道閃電般衝向了校門口。
大妖怪的領地意識極強,因為林徽真的緣故,鹵蛋已經將雲城二中劃分為自己的領地,容忍一兩個人類修士進進出出已經是極限。現在,有這樣一個桀驁不馴的大妖怪堂而皇之地闖入他的領地,還這麼肆無忌憚地釋放妖氣,這已經不能算是挑釁了。
這是挑戰,以此領地為籌碼的生死決鬥!
化身黑貓,思考方式也無限趨近於妖怪的鹵蛋憤怒了。
林徽真霍地站起身體。
操場上,作為體育老師正在充當裁判員的葛濰濰倏然色變,將手中的旗子和哨子往旁邊學生的懷裡一塞,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轉眼就不見了蹤影。直將她的助手學生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道:“這速度,能破市裡短跑記錄了吧?”
主席台上,入職不久就贏得了眾多師生的喜愛,承擔獎品發放工作的薩聿銘也霍地站起身,將東西往旁邊老師的麵前一推,扔下一句“內急”後就跟著衝了出去。
旁邊的老師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人都不見了,他才訥訥地道:“廁所,好像在那邊吧?”
薩老師,你跑錯方向了!
一年三班跳高選手錢琮清突然打了個冷戰,他猛地扭頭看向學校正門,脫口道:“什麼玩意兒?”
一年三班陣營的最後一排,看著林徽真大步向校門口走去,原本感受到妖氣卻依舊安安穩穩坐在位置上,舉著一把遮陽傘,半點湊熱鬨的意思也沒有的郭明睿歎了口氣,偏頭對傘下道:“彎彎,先回去。”
普通人無法看到的是,這把莫名散發著陰冷寒意的遮陽傘下不僅坐著一個瘦弱少年,還有一個臉色慘白,身體半透明的少女。
“嗯。”女鬼彎彎微微點頭,道:“阿睿你要小心。”
“放心。”郭明睿最近總算長了點肉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來,“不會讓彎彎難過的。”
說著,郭明睿收起傘,慢悠悠地向著校門口的方向走去。
葛濰濰和薩聿銘趕到校門口的速度很快,但比起那隻身手矯健又自帶怒氣加成的黑團子來,他們還是慢了。
等他們前後腳趕到的校門口的時候,戰鬥已經打響。
薩聿銘趕到校門外後,沒有多想,左手立刻開始搖動起來。左手腕上那一串白水晶手串中,小小的秘銀鈴鐺裡發出忽高忽低的聲響,雖然不成曲調,但異常悅耳。
校門內外因為眼前一幕而驚呆了的那些小販和湊過來買東西的學生睜大了眼睛,他們的眼中浮現出迷茫情緒來,片刻後,他們直接轉身,腳步飄忽地離開,轉眼就讓出了校門口那片空地。
應該說,幸虧二中搬到的新校區略有些偏僻,附近都沒有什麼固定的店鋪和客流,隻有三兩個小販聞商機而來,薩聿銘一人出手很快就將他們迷惑離開。再來兩張障目符,令校內正在進行運動會的師生看不到這邊異狀還是辦得到的。
而這麼一會兒功夫,戰場已經跨過濱江南路,直接從江邊護欄翻到了雲江岸邊處。
戰鬥雙方——一人一貓。
不,確切地說,是兩個妖怪,隻不過一個目前是人形,一個目前是獸形。
眼前的畫麵,看在不知情外人的眼中其實是有些好笑的。
因為獸形的那個妖怪是一隻也就巴掌大小的黑色小奶貓,乍看上去柔軟可愛,仿佛一隻手就能夠不小心將它捏碎。可就是這樣一個小團子,速度比獵豹還要快,招式淩厲,妖氣凜然,身型雖小,但任誰都無法低估他的力量。
薩聿銘雖然晚一步趕到校門口,卻是沒有錯認,這黑貓是從二中校園裡竄出來的,毫不畏懼地對上了校外桀驁妖氣的主人。氣息如此強大,這黑貓明顯不是那種剛剛開了靈智的小家夥。
迅速清場後,薩聿銘下意識看向葛濰濰。他怎麼不知道二中裡除了一個需要盯梢的鬼道傳人以外,竟然還潛伏著這樣一隻大妖怪?
然而,薩聿銘在看向葛濰濰後,卻很驚訝地發現,葛濰濰的神情裡並沒有顯露出對貓妖存在的驚訝。顯然,她是知道些什麼的。
這其中就有值得深思的地方了。
道協七脈同氣連枝,彼此間縱是有競爭,卻不會拿手段故意坑人。薩聿銘晚葛濰濰半個月進入雲城二中,也曾向她討教過鬼道傳人之事。葛濰濰雖然事無巨細地告訴了他有關郭明睿的事情,但她從來沒有提這隻黑貓。
她為什麼不說?
二叔知道這事嗎?
這與二叔當初決意保下郭明睿有關嗎?
心念急轉間,薩聿銘想了無數個可能,但他並沒有直接問出來,而是準備晚一些向葛濰濰討教。
薩聿銘將目光投向那個上門挑釁的妖怪。
修行者的好眼神讓薩聿銘輕而易舉地看清他的樣貌。
雖然在普通人看來,妖怪千變萬化,都跟傳說中的畫皮一樣。事實上,妖在有所小成後,除了成精前的本體以外,他們初次化作的人形也算是他們的本體,算作類人的第二形態。
第二形態相當直觀地反應出本體的模樣,五官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有細節上的變化,正如人會隨著時間而衰老。有時候,單從第二形態的麵相上就能夠推斷出本體是哪一種生物。
比如當初襲擊錢琮清的妖怪,細眉細眼舌頭還分叉,是再典型不過的蛇妖第二形態。
眼前這個上門挑釁的妖怪,人類模樣是一個也就二十出頭的青年,高鼻深目,五官是帶著異域風情的英俊。就是不知這人,哦,這妖怪怎麼想的,他居然留著一個黑白兩色的板寸頭,後腦勺和兩鬢處是黑色,頭頂處則整整齊齊的一段白色矩形,乍看上去就像是舊式的平頭發型一樣。要不是青年的顏值足夠,這發型簡直沒眼看。
而讓薩聿銘慢慢擰緊眉頭的是,兩妖交手,那個白毛平頭妖怪明顯落入了下風,短短幾分鐘的時間裡,他身上就掛了彩,身上鮮血淋漓的。
明明落了下風還挨了不少下,那妖怪非但不惱怒生恨,反而眼睛越發灼熱明亮起來,甚至大笑起來。
哪怕妖怪有時會在戰鬥中激發獸性,殺招裡帶上癲狂,薩聿銘也沒有見過這樣,被壓著打還能一臉興奮不屈不撓的妖怪。
正驚詫間,薩聿銘聽到一旁有人低聲自語道:“什麼東西……”
陌生的聲音!
薩聿銘霍地轉過頭,卻見一旁不知何時站著一個披著秋季校服上衣的少年,被二叔交待了無數回要他盯著的鬼道傳人郭明睿就站在那個少年身後半步的地方。
那不是——
“林徽真?”教了一年三班兩節音樂課,薩聿銘當然認識郭明睿的那個同桌。為了防止郭明睿走歪路,他還觀察過林徽真兩天,得出的結論就是普通人一個,就是備受錢家二少的推崇,據說是會點拳腳功夫。
薩聿銘怎麼看怎麼覺得林徽真就是懂點功夫的普通人,半點也沒往彆處想。
但現在?
障目符貼在那裡,能夠安然穿過障目符,視不遠處一人一貓的纏鬥於尋常,鬼道傳人還似以其為首,林徽真怎麼可能是普通人!
所以,他究竟是誰?!
薩聿銘充滿了震驚與複雜的目光,林徽真自然感覺得到,隻是沒有在意而已。
不過再來一個禁製而已。
林徽真在欣賞鹵蛋矯健靈活的身手時,不免多看了那個上門挑釁的妖怪兩眼。
妖怪的本體其實並不難勘破,隻要修為遠高於那妖怪,無論他怎麼藏匿本體模樣,總是一眼的事情。
隻是,林徽真看著那妖怪的本體,卻認不出那是什麼動物。
難道是什麼上古凶獸的混血後裔,因為是混血,所以長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