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2 / 2)

林徽真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在沒有長到一米九之前,再多的想法都是空的,最多他盯著點,比如那個今天上午還試圖撬他牆角的蜜獾精,彆讓季蕪修被人提前叼走了。

或者,叼走彆人?

應該不可能吧。

季蕪修好歹是血河派掌門,合體期大能,天璟大世界的時候都不見得他對誰誰誰另眼相看,末法時代的地球,應該沒有能夠讓季蕪修看得上眼的男女吧?

嘶……話也不能這麼說,修為不是檢驗一個人的最高標準。地球的靈氣比天璟大世界少,不代表人不如天璟大世界的人。

林徽真暗暗咬牙,都怪老天不長眼,整日針對他的身高,讓大好男兒委屈巴巴還不到一米六……話說,他現在多高了?

上一次量身高的時候還是軍訓結束後,一米五五。

一想到身高,林徽真就更睡不著了。他猛地坐起身,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門框的位置。他畫下的刻度在門框邊緣,臥室門關著,暫時看不到刻度,但林徽真有彆的辦法。

即使房間裡有隔音的結界,林徽真仍是輕手輕腳地下了床。他翻出鉛筆,挺胸抬頭,比量著在牆上畫出一線來。而後他找出格尺,仔細地量了量高度。

旋即一臉驚喜。

一米五九!

這一個月他竟然長高了四厘米,他現在比在修真界的時候還高了!

難怪他最近胳膊腿兒總是有些疼,他就知道,那是他的骨骼在不斷生長時的直觀感受。他就知道,他這段日子裡閉著眼睛往嘴裡灌的牛奶不會白費。

意識到自己又長了點個子,林徽真剛才因自己的胡思亂想而低落下來的情緒總算是高昂了一些。他躺回到床上,閉上了眼睛。

雖然依舊沒有什麼睡意,但他可以閉目養神,等貓入甕。

這個習慣是季蕪修每晚七點恢複人形後養出來的。

五個小時的人形時間後,季蕪修會恢複成鹵蛋的狀態。鹵蛋當然不會一隻貓睡在書房裡,理所當然地,鹵蛋在到洗手間裡用特製的牙刷刷過牙,再用爪子蘸水洗臉後,他就會到臥室的床上找林徽真。

林徽真完全能夠想象季蕪修無力改變這一點而苦惱的模樣,可誰叫鹵蛋就是喜歡他呢。

鹵蛋可比季蕪修坦率多了。

林徽真躺在床上等著鹵蛋。

果不其然,淩晨十二點剛過不久,他臥室的門就被扒開,一個在黑夜裡一點也不起眼的黑團子竄上了林徽真的床。

林徽真閉著眼睛,呼吸調整到睡眠時的頻率,佯作酣睡。

即使不睜眼看著,林徽真也能夠根據房間裡細微的聲響與空氣的流動判斷出鹵蛋的動作。

他從床腳處跳上床鋪,柔軟的肉墊踩著被子的邊緣,無聲無息地小跑到床頭處。他歪著頭看著自己,用著那雙在黑夜裡依舊明亮的深碧色-貓眼。然後,他小心地臥倒在林徽真的枕邊,貓咪強大的柔韌度讓他彎出一個高難度的睡姿,他將自己的尾巴圈在懷裡,然後將一隻前爪伸出,肉墊搭在林徽真散落在枕頭上的一縷頭發上。

當然,這隻是鹵蛋擺出來的睡姿,等一夜過後,鹵蛋可能滾進溫暖的被子裡,可能鑽進林徽真的懷裡,也有可能窩在林徽真的胸口處,睡得直打小呼嚕。

鹵蛋的喉嚨裡發出一聲細小的咕嚕聲,然後閉上了眼睛。

林徽真闔著眼睛,唇角微翹。

十月一日的原定計劃是這樣的:睡到七點自然醒,洗漱穿衣吃早飯,八點出發,以著飛舟的速度,絕對能夠在十點閱兵儀式開始之前抵達B市。用上一點小障眼法,混入這一次閱兵儀式的觀眾代表裡。

整個閱兵儀式過程大概兩個多小時,上午十點正好是鹵蛋和季蕪修可以切換身體的時間。林徽真的打算是,鹵蛋看上半場,季蕪修看下半場。雖然季蕪修能夠從鹵蛋的記憶裡看到這些,但林徽真更傾向於讓季蕪修親眼看看這些凡人創造出來的盛況。

修士並沒有什麼家國的概念,動輒閉關修行百年千年,大陸上的國家都換了不知多少茬,誰還會在意年幼時曾經生活過的那片土地曾經屬於哪個國家。

林徽真的情況稍微複雜一些,畢竟,現代社會,對於家國的觀念,政府的宣傳還是比較到位的。比起林家所在的澤國,林徽真對這個世界的華國感情無疑要更深一點。

這裡畢竟是他最初生活的地方。

林徽真是這樣計劃的,但現實就是,計劃永遠比不上變化快。

在鹵蛋趴臥在枕邊後,林徽真就放任睡意席卷大腦,安然睡去。但他沒有如願睡到七點自然醒。窗外的天色才蒙蒙亮,大概五點不到的時候,林徽真就醒了。

被驚醒的,然後所有的睡意都被嚇沒了。

林徽真猛地坐起身體,攏著懷裡的鹵蛋,一迭聲地道:“怎麼了,季蕪修?鹵蛋,你、你這是怎麼了!”

林徽真麵上滿是無措,任誰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啜泣聲驚醒,眼淚濕了一脖子都會嚇得一激靈,尤其這淚水還是來自於自己喜歡的人。

或者,貓?

林徽真想要將攀附在頸側的鹵蛋抱下,但手指剛碰到鹵蛋冰涼的皮毛就又縮回了手,完全不敢觸碰這隻不斷抽噎著的小家夥,不斷淌落進他領口的滾燙液體讓林徽真的聲音都顫抖起來。

“出、出什麼事了?你……”

林徽真陡然閉住了嘴,因為他看到那個哭得一塌糊塗的黑團子抬起了爪子,抱住了林徽真的脖子,眼淚掉得更凶了。

雖然有些丟人,但林徽真確確實實,一顆心都快被鹵蛋哭碎了。

林徽真的眉頭忍不住蹙起,抬起的手掌小心翼翼地覆在鹵蛋的後背上,一下一下慢慢地撫摸著鹵蛋摸得出骨頭的清瘦脊背,他家鹵蛋就是乾吃不胖,估計以後也會乾吃不胖,乾吃不長個。林徽真儘量放緩了聲音,輕聲道:“鹵蛋,我在呢。”

我在這裡,所以,不要哭。

鹵蛋嗚咽著抱緊了林徽真的脖子,毛茸耳朵緊緊地抿在頭頂上,竭力隔絕方才仿佛在耳邊響起的聲音。

【這人啊,死從來比活著容易。】

彆說了彆說了彆說了!

【可即使如此,我也希望你活下去。】

閉嘴閉嘴閉嘴!

【連著我那一份,一起活下去吧。】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乖孩子……】

忽然有什麼,輕輕地靠在了鹵蛋的背上,柔軟地觸碰著他的腦袋,耳朵,然後是緊閉著的眼睛。

鹵蛋驀地睜開了眼睛,正對上林徽真湊過來的嘴唇。

嘴唇蹭去了鹵蛋仍在淌落的淚水。

鹵蛋動也不動地看向林徽真。

林徽真小心翼翼地握住鹵蛋的腋下,將他抱到眼前,複又小心地親了親鹵蛋濕漉漉的眼睛,輕輕撓著他的下頜。然後,林徽真將一杯盛滿紅色液體的酒杯遞到鹵蛋的嘴邊,小心翼翼地道:“喝一點吧。”

從來沒有哄人經曆的林徽真完全不知道如何安慰鹵蛋,亦或是不知道多少歲的季蕪修。

林徽真看著,鹵蛋應該是被夢魘住了。

以著鹵蛋一貫表現出來的性格,林徽真能夠推測出這個時期的季蕪修年齡不大,估摸著也就五六歲的樣子。但鹵蛋向來是非常膽大的,真正詮釋了何謂“初生牛犢不怕虎”。無論是妖怪還是鬼魂,鹵蛋都撓得酣暢淋漓,林徽真不覺得一般的噩夢能夠嚇到他,甚至嚇哭他。

唯一的可能,大概是,屬於季蕪修的記憶正在恢複。

如果是修行了四百多年,已然做到了血河派掌門之位上的季蕪修,回顧過往,他足夠成熟,不會為那些所苦,或者說,他已經習慣將苦埋在心底。

但鹵蛋,他的心智隻是幼年,對於某些記憶,他恐怕做不到平靜以對。

不知道如何讓鹵蛋不哭的林徽真,手足無措之下,隻好從玉閬仙府的收藏裡挑出一枚口感特彆好的靈果,將它直接榨成汁,倒在酒杯裡。

既然眼淚止不住,那就哄著鹵蛋喝兩口果汁補補水吧。多補充些水分,才能夠哭得順暢。

至於電視劇上扶著某人肩膀柔聲安慰,勸人不哭的借口,林徽真醞釀了一下,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出來也說不出口後,他就按著自己的想法來,走補水這條路好了。

這世上,眾生皆苦,眼淚不是懦弱,而是宣泄。

還能哭的時候要珍惜,真正痛到連哭都哭不出來的時候……

林徽真眼睫微垂,無聲歎息。

鹵蛋抽了抽鼻子,他眨了一下眼睛,淚水又是一串地滾落。剛才哭得太用力,鹵蛋臉蛋上的皮毛都濕透了,整張臉小了一圈,越發顯得被淚水潤澤的眼眸大而亮起來。

他沒有看林徽真手中的酒杯,而是死死地盯著林徽真。

林徽真動也不動地由著鹵蛋看,心頭又酸又軟。

好半晌,鹵蛋抬爪,輕輕地按在林徽真的鼻尖上,而後是人中。

有氣,是活著的。

而後,在鹵蛋掙紮著扭動身體時,林徽真順勢放開了手,由著這個小黑團子轉而撲在自己的心口處,側著腦袋緊緊地貼在了林徽真的胸口處。

如果林徽真之前還不明白鹵蛋拍他鼻子有什麼意圖,那麼現在,看著他貼在自己胸口處聽心跳聲,林徽真已然明白過來。

鹵蛋在確定林徽真是否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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