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真忽然想到了某個可能, 一時間不免有些驚疑不定。好在他記掛著恢複了季蕪修一些記憶的鹵蛋, 在他專心致誌地舔著那一處牙印, 舔來舔去都讓他有些躁動的時候,及時製止了鹵蛋的玩火行徑。
鹵蛋能玩火, 但他沒辦法滅火, 林徽真完全沒有為難自己的意思。
林徽真信誓旦旦要與鹵蛋一舔泯恩仇,鹵蛋雖然不想同意,但林徽真畢竟是苦主,他說什麼, 鹵蛋還是得聽的。當然, 哪怕不是苦主, 鹵蛋也希望林徽真能高興。
林徽真扯下長袖,抱著鹵蛋又是一頓親親抱抱摸摸蹭蹭。
鹵蛋抬爪抱住了林徽真的脖子,透著些許粉色的毛耳朵抖了抖, 有些害羞地向後抿了抿。
說來也怪, 明明這種親昵, 這兩年裡經常發生在他與林徽真之間, 但這一回, 他卻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不想跟林徽真親親蹭蹭, 隻想往林徽真的懷裡鑽。
林徽真低頭看著紮進他懷裡的小東西,那三條長長貓尾十分有節奏地來回搖擺著。
“你個小東西。”林徽真拍了拍鹵蛋的後背, 伸手將這隻體型中等的三尾黑貓抱起來, 捏著他前爪又軟又彈的肉墊。
林徽真捏他家鹵蛋的肉墊能夠捏上一整天, 這是一種享受。
不多時, 張瓊穎前來傳話,說錢家家主夫婦和錢琮瀾到了,張家老太爺準備開壇做法追尋錢琮清的所在。林徽真對這個世界的玄學手段挺感興趣,不知與天華門天機殿的問天機手段有何不同,再者找的還是他徒弟,當即抱著鹵蛋去湊個熱鬨。
正伸爪按住那三條貓尾,自己也十分不習慣同時控製三條貓尾的鹵蛋喵嗷了一聲,貓尾齊刷刷地甩了甩,片刻後,隻剩下一條貓尾顯露在外麵,剩下的兩條則收回了體內。
鹵蛋翹了翹那一條漂亮而有力的貓尾,他躍到林徽真的肩膀上,穩穩地蹲坐下來。
雖然鹵蛋的身長體重比之前增了不少,但身長三十公分的貓隻算得上中型貓,往肩寬腿長的林徽真肩膀上一蹲,並不顯得突兀。
林徽真走到張家前院時,張家已經準備好了開壇所用的一切法器,張光華亦是換上一身道袍,拂塵在手,端得仙風道骨。
此時身在張家的外姓天師和巫祭都在場,既為護法,也想要見識一下張天師的本事。似是這等秘術,即使其他人清清楚楚地將全過程看了一個遍,沒有配套的心法口訣,亂用隻會走火入魔。
然而,被張家請來的錢家一行人卻出了些問題。
錢家是B市四大世家之一,家大業大,說句權勢通天也不為過。似這樣的家族,他們對華國裡世界的了解遠勝於其他世家,在其他家族為著神鬼之說一驚一乍的時候,他們與道協七脈天師世家間的合作已經延續了近百年。
隻是,隨著新華國的建立,社會發展科技進步,為了表麵的和諧穩定,國家一麵扶持著道協,不吝資源支持,依靠著他們鎮壓裡世界的不安定因素,一麵還得宣揚科學唯物主義世界觀,糊弄廣大人民群眾。這不免造成了一些世家年輕子弟背地裡視所謂天師道協為封建糟粕,覺得自家長輩都是老糊塗老封建。
錢琮清便是其中之一,不過,碎了三觀之後,那位二少爺已經很好地適應了修士的生活,心心念念想要當修士中的絕頂高手。
世家中的年輕人因為國家政策會對道協天師存在些許偏見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似錢家夫人這樣一位已經嫁入了錢家二十多年,上流圈子裡有名的貴婦,錢家甚至在靈石拍賣上與道協七脈聯係比其他任何世家都要緊密的大前提下,站在張家道場堂而皇之地說他們在裝神弄鬼,不得不說,驚掉了眾人的下巴。
錢家家主一臉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夫人,忍不住叱罵道:“嘉玉,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錢家夫人毫不示弱,她瞪著一雙美眸,厲聲道:“我說錯了嗎?我兒子失蹤了,不去將那嫌疑人逮住審問一番,偏找這群牛鼻子道士裝神弄鬼,你們就指望著琮清被撕票了是吧?”
錢家夫人霍地瞪向她心目中的嫌疑人錢琮瀾,咬牙切齒地道:“彆以為我不知道,某人就是為了霸占錢家財產,整日想著養廢我的兒子,不讓他上進,這會兒裝出一副心急的模樣,心裡麵不知有高興吧!”
錢琮瀾麵無表情,他繼母腦子有問題,他明白,他懂,完全懶得計較。
見錢琮瀾不言語,錢家夫人頓時就像是找到了可靠證據,聲音陡然拔高了許多,大聲道:“我就知道是你這個內裡藏奸的東西,你……”
錢家夫人的話還沒有說完,錢家主一巴掌扇了過去,一聲異常清脆的巴掌聲後,錢家夫人踉蹌倒地,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看向錢家主,胸口激烈地起伏著,“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你給我閉嘴!”
錢家主臉色鐵青,他的手段固然及不上父親的殺伐果斷,甚至也不及兒子的行事果決,卻也不是任由人蹬鼻子上臉的懦弱無能。他愛重妻子,所以才願意在日常的生活中讓著她,但這不代表他會由著妻子將道協一眾天師得罪一個遍,再將陷害兄弟的黑鍋扣在他看重的繼承人身上。
深深呼吸,錢家主抬手向張家老太爺和一眾在場的天師道長行了一禮,道:“內子無禮,還望諸位道長見諒。”
“無礙。”張光華擺了擺手,並不為錢家夫人的態度而惱火。
張光華脾氣好,不代表在場的其他天師願意輕輕放過。這一次跟張光華去了一趟滇省洱縣的一位四品授籙天師挑著眉頭看向神情狼狽,想要發火卻顧忌著錢家主的態度,隻眼神裡充滿了怨恨的錢家夫人,摸了摸下頜處修剪得異常精心的小胡子,忽然開口道:“錢夫人憂心愛子安危,行事失當亦是有情可原。”
錢夫人沒有說話,隻慢慢地垂下眼,忽地啜泣了一聲。
“都說病急亂投醫。”那個天師繼續道,“老夫修道多年,見過不少父母明明不信神鬼之說卻為了自己的孩子,逼著自己相信,拳拳愛子之心讓人動容。錢夫人果然不凡,到了這個時候都能夠保持冷靜。”
父母為了孩子,有時候會做出一些他們自己看來都難以置信的事情。比如從來不信奉神佛的無神論者會為了孩子的高考到處求神拜佛,比如為了救活垂危的孩子會選擇向他們眼中的封建糟粕求助。
這種事情,他們這些修道天師見得多了。他說這話沒有彆的意思,就是覺得錢夫人的態度有些古怪,似乎很排斥接觸道協天師。
錢夫人霍地抬頭,她捂著紅腫的半張臉,狠狠地瞪向那位開口的天師,咬牙道:“怎麼,就因為我不相信你們這些封建糟粕,你們就想說我不愛我兒子?”
“祝嘉玉,你給我閉上你的嘴!”錢家主厲聲叱罵道,比起讓她將道協天師得罪一個遍,錢家主也顧不上這些年夫妻間的深厚情誼了。
那個天師摸著下頜上的小胡子,謔謔謔地笑了三聲,道:“錢夫人多慮了,老夫沒有這麼想。”
隻不過,錢夫人的態度已經證明了一些東西。
錢琮瀾目光沉沉地看向錢夫人,黑沉的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忽然,他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一回頭,看到了抱著黑貓的俊美青年,當即主動打了招呼,道:“晚上好,林先生。”
錢琮瀾從錢家過來的一路上已經知道林徽真從雲城趕來,救了張家老太爺的性命,眼下張家老太爺願意開壇做法,就是看在林徽真的麵子上。
林徽真沒有動,隻一臉漠然地站在院門口處。
“喵……”鹵蛋仰著腦袋看著林徽真緊繃的下頜,用腦袋蹭了一下他頸項的皮膚,關切地叫了一嗓子。即使他能說話,暫時也沒有在彆人麵前說話的意思。
他隻喜歡跟林徽真說話。
林徽真身上冷凝的氣息柔和了些許,他低頭看了看滿眼關切的鹵蛋,低頭親了一口鹵蛋的腦門,抬腳走了過去。他就像是沒有看到這一場以錢家為中心的鬨劇一樣,也無視了眾人的行禮作揖。他走到張光華的身邊,冷聲開口道:“不是要做法尋找錢琮清的所在嗎?”
“正是。”張光華以為林徽真不耐煩錢家這一檔子破事,當即對錢家主道:“錢家主,老夫準備以張家秘術追尋二少所在,需要您與夫人的鮮血定位二少。”
一旁侍童捧著玉盤,上麵放著兩隻瓷白細口瓶,另有一個小碟上放著一把銀製匕首。
錢家主對張家手段深信不疑,當即拿匕首劃開了左手食指,將血滴進瓷瓶兩滴。一旁的侍童接過瓷瓶,然後幫著錢家主止了血。
然而,輪到錢家夫人的時候,這位之前因為口不擇言而得罪了一眾天師,讓錢家主狠狠丟了顏麵的錢夫人卻一巴掌差點掀飛了玉盤,保養得極佳的臉蛋上滿是不滿與排斥,毫不客氣地道:“拿遠點,我不相信這些玩意兒。”
“祝嘉玉!”錢家主被錢家夫人這一係列粗魯動作氣得肝疼,“你這是在胡鬨!”
“我看胡鬨的是你!”錢家夫人瞪著眼睛,就像著一頭揮舞著爪子捍衛自己領地的母獸一樣,“老封建!”
就在錢家主被氣得不能自已,準備不管不顧再動手的時候,一旁一身黑衣的即巫寨女巫祭一個閃身出現在錢家夫人的身邊,抬手抓住了錢夫人的手腕,錢夫人隻覺得手指一痛,鮮血已經滴進了另一隻瓷瓶中。
女巫祭手一拂,錢夫人手指上的傷口直接彌合起來,連點血痕都沒有留下。她冷淡開口,道:“吾沒有時間與你浪費,想鬨,回家鬨去。”
錢夫人目光發直,死死地盯著那隻裝了她鮮血的瓷瓶,整個人都要瘋癲了。
“你、你怎麼敢?!你們這是違反了我的人身自由權,你們這是犯法的!”錢夫人想要抓住女巫祭,隻是,被女巫祭那雙冰冷的眼睛盯著,她不甘不願地放下了手,轉而將槍口對準了錢琮瀾。
“他呢!”錢夫人咬牙切齒,“將我和老爺弄到這裡放血,那我們錢家的大少爺呢!難道他來張家就是來看熱鬨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