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被殃及的錢琮瀾習以為常,他看向張家老太爺,上前一步,神情平靜地站在張家老太爺的麵前。
張光華捋著白色的胡須,長歎一口氣,道:“這十三年來,大少可曾後悔過?”
“沒有什麼好後悔的。”錢琮瀾神情淡淡,“我現在很好。”
張光華抬手在錢琮瀾右手手背上一拂,緩聲道:“你本可以更好。”
“老爺子。”錢琮瀾語帶笑意,“您這是在攛掇我後悔嗎?”
“大少有大智慧,即使少幾分運道,依舊能夠走到常人不可及的高處。”張光華神情鄭重,“我現在要解開你與二少之間的術了。”
錢琮瀾點了點頭。
“等等!”錢夫人衝了過來,眼眸赤紅,用著吃人的目光瞪著張光華和錢琮瀾,“什麼術?你們這群混蛋對我兒子做了什麼?!”
錢家主也是一臉驚疑不定地看向張光華和自己的大兒子,隻不同於神情瘋癲的錢夫人,他相信張家老太爺的人品還有自家大兒子的品行。
錢琮瀾皺了皺眉,道:“老太爺……”
張光華截口道:“大少,於情於理,您都是有恩於二少,此事也沒有什麼不可對外人說的,畢竟,這個術也要解開了。”
錢琮瀾皺了皺眉,預感接下來恐怕會有不少麻煩。
一旁有天師看出了門道,頓時瞪直了眼睛,低呼道:“借命之術。”
借命之術是道門玄學的一種秘法,人生即自帶運道,有人命好,有人命苦,這借命之術往往就是命苦之人弄出來向好命之人借運道的秘術,算不上正統法門,是邪術的一種。但一眾天師看著錢琮瀾手背上隱帶的靈光,雖然感覺上是借命之術,但氣息很正,並無邪術詭譎。
“十三年前,錢大少帶二少找老夫。”張光華指凝靈光,在錢琮瀾的手背上輕輕一點,光暈漸漸散開,老者的聲音仍在繼續,“老夫看出二少是胎裡的弱症,是已夭之相,他本該在一歲的時候夭折……”
“胡說八道!”錢夫人神情恐慌,忍不住抬高了聲音,“琮清活得好好的,你這是在咒我的兒子!”
張光華不理會錢夫人的叱罵之語,繼續道:“是有人使出了某種手段,給二少續了命。隻是,那手段並不高明,二少仍有夭折的危險。”
所以,錢琮清在五歲生日的那天才會看到異象,差點從樓梯上摔下來。若是沒有錢琮瀾衝出去救他,錢琮清當日就會死掉。
“而大少,他的命格是紫微入命,這是帝命。”張光華說出了讓眾人瞠目結舌的話來,“如此命格所帶的氣運,盛世可為帝,亂世亦能開國。”
林徽真撫摸著懷裡的鹵蛋,並不意外張光華的評價。
錢琮瀾是此方天道之前認定的主角,能夠在末世開創新的秩序,整合全球勢力。最後雖然不以帝王自稱,但他的地位與皇帝無異。
“二少能活到成年,是大少將命借給了他。”
張光華輕描淡寫地扔下一顆炸-彈,直接震懵了眾人。
錢琮瀾始終神情淡淡,目光平靜。將命借給有夭折危險的弟弟而已,他又不是借了命之後就變成了倒黴蛋,最多是氣運平庸一些而已。不過,這些年過來,錢琮瀾並不覺得借命給他的生活造成了什麼影響,這大概與他乾脆不走政途轉而經商有關。
張光華看著眼前的錢琮瀾,不禁想起當年他發現錢琮瀾命格時的驚訝以及聽聞他願意借命給錢琮清時的複雜。
如今的華國固然沒有皇室,但這個命格會讓錢琮瀾在三十歲之前走上國家領導人的位置。雖然匪夷所思,但這是氣運極盛之人能夠創造出來的奇跡。
為了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錢琮瀾放棄了這些可能,而且這些年來,張光華看得清楚,錢琮瀾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的選擇。
所謂王侯將相的命格,是錢琮清借命後得來的。為了借勢,張光華才將這個命格傳出去,讓更多的人以為錢琮清命格如此,以此來加固借命的聯係。
說句誅心的話,錢家家主夫婦對錢琮清的用心程度都不及錢琮瀾這個異母兄長。錢琮瀾哪裡是當錢琮清弟弟,分明是當兒子養的。
“這……阿瀾你……”錢家主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呆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大兒子。
從來知道自己這個長子是有主意的,可沒想到主意竟然這麼正,連命都說借出去就借出去了,雖然借給的是自己的二兒子。
不提又是感動又是難過的錢家主,錢夫人完全不信張光華的說辭,冷笑著道:“錢琮瀾會看重琮清的命?這是什麼玩笑,我——!!”
錢夫人的話剛說一半,她忽然一臉驚恐地捂住了脖子,她說不出話了。
林徽真目光冰冷,冷聲道:“吵死了。”
“喵。”鹵蛋抬爪搭在林徽真的手背上,安撫地拍了拍。
冰冷的目光在觸及鹵蛋時變得柔和起來,林徽真勾了勾唇角,衝黑貓露出一個笑容來。
林徽真開了口,張光華立刻加快手上速度,解開了當年親手設下的借命術法。
錢琮瀾與錢琮清命格相連,錢琮瀾本身的氣機影響到了錢琮清自己的氣機,若不解開這借命之術,憑著張家秘術並不能勘破錢琮清的所在。
解開了術法,錢琮瀾甩了甩手,在一眾複雜的目光中站到了林徽真那一邊。他繼母的態度越來越古怪,未免被碰瓷,還是離得遠一些吧。
解除了錢琮清與錢琮瀾的聯係,張光華將各自裝著錢家主夫婦鮮血的瓷瓶放置在祭桌上,準備做法。他單手握住桃木劍,做出一個起手式,厲喝一聲:“起!”
祭桌兩側的黃幡霍然騰空,幡布繃直。香爐之中,之前插好的三根香冒出星點火星,煙霧嫋嫋升起。
錢家主雙手緊握,他知道張家老太爺的手段,期待他能夠借此找到自己小兒子的所在。但錢夫人看著這一幕,麵上沒有半點動容喜色,反而露出了慌亂。
林徽真慢慢地闔上眼睛,徐徐歎了口氣。
張光華劍尖一跳,兩個裝血瓷瓶轟然破碎開來,兩團鮮血騰空而起,勾勒出蛛網似的紋路來。張光華神情緊繃,雙眼死死盯著這兩團鮮血,口中急聲念咒。
鮮血倏然交融。
張光華加大了真元的輸出。
然而,令張光華始料不及的是,兩團鮮血融合片刻後竟倏地散開,一團鮮血抖了抖,而後直奔錢琮瀾,“啪”地一聲糊在了錢琮瀾的西服上,另一團鮮血抽風似的顫抖了一會兒,似乎在尋找著什麼,遍尋不至後“啪”地一下糊在了地麵上。
張光華的表情僵住了。其他看出點門道的天師也紛紛變色,一臉一言難儘地看向錢家主夫婦。
錢家主被眾人目光看得變了臉色,神情不安地道:“阿清,我那孩子,難道已經……”
“做法沒有成功。”張光華無奈地看向錢家主,他壓下身體內沸騰的真元,沉聲道:“錢家主,二少並非你夫人親生兒子一事,你應該早……”告訴他的。
早告訴了他,他哪怕是換上錢大少或是請來錢老爺子出血,總比現在因為鮮血無用而失敗,白白損耗了他的真元。
張光華固然因為林徽真的緣故不吝真元,不懼此秘術帶來的傷勢,但這不代表他能夠忽略其他人給他帶來的損失。華國獨一一位金丹真人,脾氣再好,也不是任人揉捏的麵團。
張光華話音剛落,錢家主一臉懵逼,尚不及說什麼,一旁的錢夫人卻猛地跳起來,厲喝道:“閉嘴!”這位長年養尊處優保養極佳,外貌身段完全看不出有那麼大一個兒子的錢夫人此時甩掉了所有的雍容矜貴,她的眼珠發紅,睚眥欲裂,厲聲道:“你這牛鼻子老道,胡說八道些什麼!”
錢家主整個人都懵了。
“張天師,你……你說什麼?琮清他……不是我夫人的親生兒子?!”錢家主差點跳起來,“老神仙,你莫要亂說,琮清怎麼可能不是我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