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不是一天能忙完的,翌日天色還未大亮,大家夥趕著太陽還沒出來這短短的空檔下田乾活,忙到太陽出來才回家做早飯。
林玉今天能下地了,裹著頭巾抱著閨女在屋裡轉悠。穆繼東送早飯進來,和家裡人吃一樣的紅薯粥,另外多了兩個雞蛋。
林玉心疼男人,自己吃了一個雞蛋,另外一個塞他嘴裡。穆繼東不吃,“你自己吃,多吃點,彆餓著我閨女。”
“我們娘倆餓不著,你自己不知道?”
穆繼東傻笑,壓低聲音說,“屋裡人太多,等晚上我上山偷偷給你熬小米粥帶回來。”
穆清打了個秀氣的哈欠,瞟了傻爹一眼,還沒想到分家的法子呢?
早飯王春玲做,中午飯輪到張蘭花做,她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家,看到屋簷下放著小半桶泥鰍。
“你們去河溝裡掏的?”
穆紅衛搖搖頭,“石頭家送來的,桂花嬸說,送來給三娘和小妹妹吃的。”
張蘭花眼睛一轉,笑嗬嗬地問兩個侄子,“紅衛、紅旗呀,你們兩個是不是想吃肉?二娘做給你們吃。”
穆紅衛十歲了,已經知事了,他搖搖頭,“我和弟弟不吃,給三娘吃。”
張蘭花大兒子穆紅傑吵嚷起來,“堂哥不吃我們吃,媽,給我做。”
“行,給你們吃。到時候你婆婆爺爺回來了,記得跟他們說是你們四個想吃的,不關我的事兒。”
穆紅衛拉著木桶不鬆手,“二娘,石頭說……”
張蘭花不耐煩,“管他誰說,送到屋裡來就是給全家的,你撒開手。”
今年將將三歲的穆紅強拽著根棍子,踉踉蹌蹌地趕母雞玩兒,不懂他媽和哥哥們在吵什麼。
屋裡林玉母女倆聽見了,林玉小聲說,“讓她煮去,等你爹回來鬨呢。”
穆紅衛阻止不了二娘,跑去敲三娘的門,林玉叫他彆管,“等你三爹回來再說。”
穆紅衛看了眼白白嫩嫩的小堂妹,喪氣低著頭走了。
看著小孩兒的背影,穆清眨了眨眼,除了二房家的那個熊孩子外,大房的兒子還可以。
果然,穆繼東回來看到那一鍋泥鰍燒土豆就炸了,“二嫂你欺人太甚了,我拿回家的東西你塞肚子裡,彆人送給我媳婦兒閨女補身體的東西也塞你肚子裡,你還要臉不要?”
“二哥,你說,你們兩口子什麼意思,這日子還過不過了?不過就分家!”
穆繼東撒潑,院子裡盆子板凳摔了一地,氣的眼睛都紅了,要不是老大穆繼軍攔住,少不得要打一架。
三兄弟中穆繼東長得最高,從小就打不過,穆繼兵害怕跑去屋裡關上門,站在窗邊罵人,“張蘭花你個傻婆娘,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你不知道啊,三天兩頭挑事兒,老子給你臉了!”
張蘭花不乾了,一屁股坐地上哇哇地哭,“這能怪我嗎?紅衛他們四個鬨著要吃,我當長輩的能忍得下心?家裡有幾個雞蛋都進三房的肚子裡了,我給幾個孩子吃點好的怎麼了?”
“張蘭花你少血口噴人,林玉吃的雞蛋都是人家送的,家裡的雞蛋一口沒沾全拿去換鹽了!”穆繼東扭頭問爹娘,“你們怎麼說?”
王彩霞冷著臉把四個孫子叫過來,“是你們說要吃泥鰍?”
穆紅傑嚇得不敢說話,穆紅衛搖搖頭,“我跟二娘說了,泥鰍是石頭家給三娘的。”
穆紅旗連忙說,“二娘不聽大哥的,還凶我們,說東西送到家裡的就是全家的。”
王彩霞指著張蘭花,“你怎麼說?”
張蘭花什麼都不說,隻顧一個勁兒地哭啊,說自己命苦。
穆繼東有些難過,“爹,娘,分家吧。”
空氣凝固,連張蘭花都不哭了,擤了把鼻涕,眼睛冒光。
張蘭花來勁兒了,“三弟說要分家,那就分吧,你家一個人乾活兒,三個人吃飯,我們家好歹還有我和你二哥兩個人乾活,明明是我家吃虧,說出去外人還當我們兩口子欺負你家,我冤不冤?”
穆繼東冷笑,不想說話。
穆繼軍抿嘴,“三弟,彆說氣話。”
“我沒說氣話,反正你們都覺得林玉乾活兒不行,她掙的工分少好像多吃了你們家糧食一樣。分吧,免得你們心裡不平衡。”
“夠了!”穆貴冷聲嗬斥,“老子還活著,輪得到你們說分家?不想在屋裡住都給老子滾出去!”
當家的發怒,王彩霞不敢說話,兒孫們更是不敢掠其鋒芒,這一場鬨劇強行被摁下去。
真的摁下去了嗎?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呢?
土豆燒泥鰍,張蘭花奢侈地放了半勺油,熗鍋後下了薑蒜和豆瓣醬炒香,再倒入泥鰍煸炒乾,最後下入土豆燜燒。這婆娘舍得放豆瓣醬,一鍋土豆燒泥鰍紅豔豔的,一看就是誠心不給林玉吃。
既然她說是給四個娃吃的,她今天就彆吃。一家人吃的香,連不能吃辣的林玉也在屋裡吃雞蛋粥,隻有她,隻能吃稀粥配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