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工回家,穆繼東什麼都不管,回去頭一件事兒就是端水把身上擦擦乾淨,扭頭進屋看媳婦兒閨女。
可惜,他心尖尖兒上的閨女正睡著,穆繼東跟媳婦兒說,“我沒猜錯,二嫂和大嫂都想分家。”
他攤開手掌捂住臉,聲音悶悶的,“爹娘心頭肯定很難受。”
林玉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那等我們以後做好吃的,都給爹娘送一份。”
穆繼東臉上露出個笑,“我肯定好好乾活兒養活你們娘倆。”
林玉心裡高興,臉色越發溫柔,“隻要我們夫妻倆一條心,跟著你,什麼日子我都能過。”
晚飯王彩霞自己動手做的,難得大方一會兒,煮的飯不再是清到能照出人影兒的紅薯粥,而是正兒八經的米粥。吃的菜也不是鹹菜,而是去屋裡切了塊手掌寬的臘肉下來,炒了一鍋土豆片。沒放辣椒,林玉也能吃。
吃完飯,媳婦兒被打發去廚房洗碗,穆繼東嘴巴一抹站起身要走,穆貴叫他坐下。
“爹,您有事兒?”穆繼軍看著他爹的臉色小心問了句。
“有事兒。”穆貴看向三個臉色各異的兒子,“你們三個,都想分家?”
“聽爹的。”
“分唄。”
“分!”
穆貴也不再猶豫,點點頭道,“既然都想分,那就分吧,我看你們分了家能過的多好。”
穆繼軍心裡難受,“爹,不分……”
穆貴打斷他,“你先問你媳婦兒,她聽不聽你的。”
外頭擦桌子的王春玲動作停頓了一下,後又默默擦完桌子去廚房,還把廚房的門關上。
“娘,您歇著,我來洗鍋。”
王彩霞把抹布往王春玲手裡一扔,“如你的意,分了家後各家做各家的飯,以後是該你洗。”
張蘭花不敢惹氣頭上的婆婆縮到一邊去,王春玲默默地乾活兒。
堂屋裡父子四人商量好了,明日請族裡德高望重的人來當個見證,分家!
穆繼東回屋,他香香嫩嫩的小閨女醒了,他不禁露出個傻笑,“醒了呀,今天睡的好不好?”
小丫頭嗯嗯了一聲,扭頭扯娘親衣襟。
林玉換了個姿勢,抱起閨女喂奶,“剛才爹找你們說什麼?”
“分家定了。”
林玉見他臉色沮喪,沒再多問。
穆繼東哄著閨女要了一捧小黃米,裝到一個超大的搪瓷杯裡,藏掖著出門。剛出門就碰上在他家附近轉悠的穆國柱和周凱。
三人從小就一起玩兒,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意思,周凱攀在他肩膀上,三人熟門熟路地上山,去他們仨小時後常去的山洞。
分工合作,穆繼東去溪邊洗米打水,穆國柱和周凱一個搭灶台,一個去找乾柴火,一會工夫,搪瓷杯坐在搭建灶台上煮起來,穆繼東慢慢悠悠攪拌著小米粥。
“村裡人都在說你們家鬨分家,真的假的?”
“真的。”
“你爹娘怎麼說?”
“明天找村裡人當個見證,分!”
穆繼東和周凱對視一眼,“分家不分房?”
“分房,我想帶著林玉和閨女搬出來。”
“那你們住哪兒?”
周凱想到一個地方,“村頭穆三叔家,他家兩套房子,聽說他想賣一套湊錢給他兒子在城邊買塊地修房子。”
“三叔家一套舊的一套新的,新的那個小三間泥瓦房,修起來才四五年,當時說給他兒子結婚用,沒想到他兒子能乾,搭上了同學的關係進城當了藥材公司的臨時工。”
穆三叔原來就是采藥人,會認藥材,他兒子跟著學了不少,要不然就算有關係也進不去。
“穆三叔想賣多少錢?”
“他那套房子不大,不過畢竟是三間泥瓦房,至少兩三百塊錢要吧。”
穆國柱拍拍他肩膀,“你要想要那套房子,等分了家,看你缺多少錢,我們哥倆給你湊湊。”
周凱也說,“彆跟我們客氣,你知道的,我家日子過得好。”
“多謝!”
穆繼東手裡有些私房錢,當初為了娶媳婦兒體麵些,他跟著采藥人去深山轉了半個月,搞回來的藥材賣了,給家裡交了十塊錢,娶了媳婦兒後手裡還剩下六十多塊錢。
他知道媳婦兒手裡有錢,他從來沒問過,以後也不會問。
天色不早了,三人下山回家,穆繼東端著小米粥回屋,小閨女已經睡熟了。
這一晚上,穆貴王彩霞老兩口輾轉難眠,三個兒媳倒是心情好,張蘭花就不說了,王彩玲也是肉眼可見的高興。
她軟聲哄著男人,“你彆悶不吭聲,分了家以後咱們還是一樣過日子。我們也不占便宜,爹娘說怎麼分就怎麼分。”
沒提之前,王彩玲猜想公婆不會輕易同意分家,沒想到張蘭花故意挑事兒,鬨了兩場,公婆就利索同意分家。今晚上她能睡個好覺了。
隔壁二房,穆繼兵和張蘭花商量家裡有多少東西,他們能分到些什麼。房子一家一間,廚房肯定要共用,糧食和錢也要分,家裡養的雞鴨等等。
掰手指頭算了半天,張蘭花有些不滿意,“不能單獨住出去自個兒當家作主,這家分的有什麼意思。”
“怎麼沒意思,你不是說穆水牛想讓老三接他的班嗎?明天分家我們就把事情挑明了,叫老三把他那間大房子換給我們,要不然我就把這事兒說出去,看他怎麼辦。”
張蘭花激動地拍他肩膀,“他們那間屋大,那間屋子後頭就是咱們家自留地,我們可以在後頭再搭兩間房子出來,一間當灶房,一間給兒子們住。”
穆繼兵翹起嘴角,“等著吧,那麼多人盯著穆水牛的位置,老三肯定不想把事情捅出去。再說了,我小時候家裡還是住茅草屋,要不是有個貴人感謝咱們家送了厚禮,咱們家也沒錢修瓦房。”
張蘭花眼睛亮了,“還有這事兒,你跟我說說。”
穆繼兵不耐煩地扭頭,“睡覺!”
大房和三房都想利索分家過痛快日子,有老二家在,這分家注定痛快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