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汪露睡了個好覺起來,整個人精神煥發。
張嫂笑嗬嗬,“今天要去買藥材?”
“今天不去,明天再去。”汪露有些嘴饞,“張嫂,今天蒸個蛋糕吧,西式小蛋糕。”
“行呀,家裡昨天買了三斤雞蛋,能做。”
張欽打了個哈欠下樓,揉了揉眼睛,“那多做點,我分點給穆清。”
“也彆分了,一會兒吃了早飯,你去請林阿姨和穆清來家裡玩兒,留她們吃了午飯再回去。”
“對,你經常去她家,也該請人家來家裡玩兒。”張嫂子又說,“我多做點,聽張欽說穆清挺喜歡吃點心。”
張欽環顧他家,屋裡除了家具啥也沒有,有啥好玩兒的?
吃了早飯,張嫂和他媽忙活起來,張欽慢慢悠悠地去穆家。
林阿姨在縫衣裳,穆清過來給她開門。
“忙什麼呢?”
“我一個小孩兒,又不讀書又不上班,有什麼好忙的。”
穆清轉身進門,張欽走在後麵把門虛掩上。
穆清問他,“你們大院的孩子今天不是要去水庫嗎?你怎麼沒去?”
“我昨天問你,你說不去,我也不想去,你不是知道嗎?”
“有個叫田甜的姑娘,專門來勸我去水庫玩,我拒絕了,我以為你會去。”
張欽皺眉,“這人可真煩人。”
穆清敏銳察覺到有問題,追問了一句,“她怎麼了?”
“就是煩人,我和她是一個班的,昨天在學校問我去不去,我不是來問你了嗎,你說不去,我就回絕了。下午她來我家說了一大堆話,叫我去水庫,我沒答應,沒想到她又來找你。”
穆清笑了起來,“真是好心人,有好玩的一定要帶你去。”
張欽輕哼一聲。
林玉叫他進去坐,張欽走進堂屋,“林阿姨,我媽今天打算做小蛋糕,請你去家裡玩。”
穆清眼睛唰的一下亮了,連忙問,“是有奶油的那種小蛋糕嗎?”
“那個呀,那個家裡可做不出來,我媽做的是蒸蛋糕,軟軟嫩嫩的還挺好吃,當初問西餐廳大廚要的方子。”
行吧,有總比沒有好。穆清扭頭看她娘親。
林玉感受到閨女的渴望,笑了笑,“好,一會兒我就過去,剛好我昨天做了綠豆糕,也帶去讓你媽嘗嘗。”
穆清心領神會,抬腳往廚房跑,“我去拿。”
一碟碼的整整齊齊的綠豆糕裝在竹籃裡,林玉細心地在竹籃上蓋了一張乾淨的麻布。
鎖好門出去,過馬路走進軍區大院。
母女倆都是第一次進來,打量一番,從大門口看去,右邊是一排排的筒子樓,最裡麵那棟最新。中間修了一個小廣場,種滿了樹木花草,院子四周擺放了許多的石凳子,石椅子。
至於左邊,樹木長的太高看不見裡麵的房子。
張欽告訴她左邊都是小洋樓,每棟樓隔了幾十米,比右邊寬敞,住的人也少。
林玉拉著閨女,小聲說,“我看這筒子樓,比咱們家差遠了,屋裡說句話,左右鄰居都聽得見。洗漱也不方便。”
穆清點了點頭。她娘小時候出身好,從小就住大院子,後來嫁給她爹住房窄了點,好歹一個院子裡住著的都是一家人。後來她出生,建了新房子,住的就更寬敞了。
她娘親沒住過這種筒子樓,看不上正常。
她也看不上!
穆清看了一眼左邊,看她爹那樣,她娘這輩子可能沒機會住上左邊的小洋樓了。
正在這時候,一群青春的少男少女騎著自行車從右邊過來,幾乎所有人都背著一水兒的軍綠色挎包,嘻嘻哈哈地說笑。
田甜一腳支地,停在張欽麵前,笑著說,“張欽,你去哪兒?”
張欽沒搭理她,對穆清說,“走這邊。”
“哦。”
穆清也沒多看她們,跟著張欽走左邊的大道。
田甜臉上還帶著笑,眼睛裡卻不見一點笑意。
吳桂英過來,“走吧,彆搭理他,那脾氣跟茅坑裡的石頭似的,又臭又硬。”
田甜沒接話,吳桂英推了她一下,“你快看,彭豐年來了。”
彭豐年也騎的自行車,從左邊過來。彭豐年他爸彭為先是師長,他家住的也是左邊小洋樓。
今天彭豐年穿的一身白襯衣,黑褲子,看著很顯眼。
彭豐年的停在田甜麵前,“等我呢?”
田甜笑了起來,“等你的小汽車。”
彭豐年尷尬地笑了笑,“我說要借車,我爸不讓。”
田甜善解人意道,“逗你呢,本來就是公家的車,借給咱們出去玩兒叫人知道了也不好。”
“就是,就是,田甜說的對,可不能讓彭師長為我們犯錯誤。”
“咱們十幾個人呢,一輛汽車也坐不下,還不如騎車去。”
“時間不早了,咱們趕緊出城吧。”
“走囉!”
田甜和彭豐年並排騎,跑在前邊,後頭跟了一長串的自行車呼嘯而過。
有過路的人好奇,“這是哪裡的孩子,怎麼家家都有自行車?”
住在附近的人笑道,“那邊軍區大院的孩子,有自行車算什麼,人家老子還能坐汽車。”
“哦,原來如此。”
在城裡他們已經夠引人注目了,出城後,經過大道兩邊的村莊和大隊,村裡的小孩兒們笑哈哈地跟在他們後麵追。
陳靜叫他們彆追了,“我們要去水庫,路遠著呢,你們彆跟著,小心路上碰到拐子抱走你們。”
把跟著的孩子嚇回去,陳靜去沈園那兒拿了一把大白兔,和自己兜裡的一起分給小孩兒們。
“快回去!”
田甜他們在前麵等她們倆,等陳靜和沈園跟上來,彭豐年笑著說,“陳靜還挺善良。”
田甜笑著說,“咱們趕緊吧,爭取趕在中午前買到魚回家。”
“走,兄弟姐妹們,重新發出!”
軍區大院,張家。
穆清在廚房裡圍觀做蛋糕,她看了一眼盆裡的蛋清,又瞟了一眼張欽的手臂。
“你手臂酸不酸?”
“你說呢?”張欽歎一口氣,“小蛋糕好吃,但是實在費手啊!”
汪露看兒子不順眼,“不想做就給我走開,少在那兒嘀嘀咕咕的。”張欽閉嘴了,深吸一口氣,手裡攥著四五根筷子,抱著陶瓷盆又打發起來。
過了幾分鐘,張欽覺得自己不行了,趕緊換張嫂來。
張嫂又打發了幾分鐘,筷子挑起白色的泡泡,已經能在筷子上立住了。趕緊抓緊時間倒進麵糊裡攪拌均,上鍋蒸。
林玉搖了搖頭,“我小的時候在上海,也買過小蛋糕吃,沒想到做起來這麼累人。”
“材料用的倒是不複雜,就是費手。”
“聽說他們有工具用,興許簡單點。”
蛋糕快蒸好了,單吃蒸蛋糕有些乾。
汪露道,“咱們泡一壺薄荷水來喝,張欽,你去隔壁霍家院子裡摘些薄荷回來,我記得他們那棟樓後頭種了一片薄荷。”
“誰家還專門種薄荷?這個天生天養,城外麵到處都是。”
“咱們這裡樹木多,夏天又濕熱,蚊蟲多,薄荷多少有些防蚊蟲的作用。說那麼乾什麼,快去。”
張欽把穆清拉上,穆清也想去看看霍容時家裡是什麼樣的,就跟著去了。
霍容時家離得不遠,走了幾十米過去,就是他家。外麵的院門隻有一米多高,算是個裝飾,站在外麵就能看到院裡的人。
“霍容時你在家呀。”
霍容時在院子裡鍛煉身體,上半身穿著這時候常見的白色運動背心,下身穿著藍色的運動褲在做俯臥撐。
他渾身繃緊,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手臂上的肌肉輪廓清晰可見,他下巴對著的地上濕了一塊,看他汗流浹背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他滴落的汗水浸濕的。
他好似累極了,一翻身躺地上大喘氣。
張欽嘖了一聲,目露讚歎,隻有部隊裡的精兵才會這麼練吧。
張欽和穆清站在院門外沒有催他,霍容時起身站起來,“你們怎麼還沒走?”
“找你有事。”
“什麼事?”
“我們想摘一點你家後院的薄荷。”
霍容時有些意外,沒想到是這樣的事情,他打開院門,“你們自己去摘吧。”
“謝謝了。”
“不客氣。”
兩人摘完薄荷出來,隻見他在那兒玩袖箭,張欽走過去,“兄弟,給我玩會兒行不行?”
“不行。”
張欽一臉哀怨,“不要這樣嘛,看在我們是鄰居的份上,給我玩一會兒唄。”
“不給。”
冷酷,無情!張欽心想,真是跟那天他在山上看到他的第一印象一模一樣。
穆清知道袖箭,甚至她嫁妝裡還有圖紙,但是搞這個太精細了,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去做出來。
有現成的,她挨過去看了一眼。
霍容時突然回頭看她,“小丫頭,這不是你玩的東西。”
感覺到被輕視了!
穆清沒搭理他,“張欽,走!”
“走就走!”
張欽跟在她身後,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比你大四歲,你怎麼不叫我哥哥?”
穆清充耳不聞。
張欽又說,“穆清,叫一聲哥哥來聽聽。”
穆清給他一個白眼,自行體會去。
短時間內多次被拒絕,張欽氣鼓鼓的,“我看你就該跟霍容時待一塊兒,一個比一個難搞。跟你們比起來,我都算得上是和藹可親。”
穆清懟他,“不會用詞語就彆亂用,臟了我耳朵!”
“你……!”
兩人吵架的聲音越來越遠,霍容時唇角微微勾起,輕觸了下機關,鋒利的袖箭飛出去。
新泡的薄荷茶,配著香甜可口的蛋糕,吃起來可真不錯。穆清吃了兩塊,她娘親不準她吃了。
“一會兒還要吃午飯。”
“哦。”
汪露笑道,“聽你媽的,一會兒分你一半,你帶回去慢慢吃。”
林玉不要,“這怎麼好意思。”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們去你家,我可從來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林玉笑著接受,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汪露撚起一塊綠豆糕送入口中,細細品味,“咱們的中式糕點也很好吃,就是許多人手藝不好,做不出那個味道來。”
林玉點點頭,“比起西式的,我更喜歡中式的點心。”
汪露問穆清,“你喜歡什麼樣的?”
“都喜歡。”
中式合她口味,西式很新奇。
“哈哈哈,小孩兒沒有不愛吃甜的,你問她,她可不得說都要麼。”
兩個當媽的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起來,兩個小孩兒坐那兒當聽眾,同時他們也是他們親媽吐槽的對象。
兩個當媽的,就差把兒女小時候那點丟臉的事兒都翻出來說一說。要不怎麼說女人在這方麵記性好的嚇人。
穆清抱著張欽家的虎斑紋的小貓一個勁兒地擼,小家夥生氣了,哇哇地叫。
張欽把貓搶過來,“你彆折騰我家豆豆,想擼貓,自己養一隻去。”
穆清瞥了眼小貓,她不想養貓,養貓還要伺候它吃喝拉撒,她沒那個閒心。
不過,這隻貓長的真好看。
“下午我給它畫張畫賠罪行不行?”
“這還差不多了,你好好畫,你畫的好我掛牆上。”
“……行。”跟她容爺爺一樣。
終於等到中午了,吃了午飯,穆清揉揉眼睛就說想睡覺了,林玉牽著她回家。
回到家穆清一下就精神了,先跑去看她爸給她馴的弓,還沒做好。
“一回家你跑閣樓上去乾什麼,快點下來洗洗臉睡覺。”
“哦。”
穆清噔蹬蹬地跑下樓,去後院洗臉。
她躺在床上的時候,睡前把那本寫著袖箭製作方法的古書翻出來放在枕頭底下,等她睡醒午覺起來就研究這個。
給那個小子瞧瞧,這天下可不止他一個人會做袖箭。
這時候,霍家。
霍容時的媽謝桂珍剛剛回來,看到兒子在院子裡,她急忙道,“你吃飯沒有,沒吃我給你做。”
“我吃了,你做你自己的。”
謝桂珍惱了,“霍容時,你什麼態度?怎麼跟媽說話的?我出去一趟還記掛著你沒吃午飯,我還操心錯了不成?”
霍容時淡淡道,“你要不去給謝家寄東西,在家好好的,不就不用操心了?”
“霍容時,那你是外婆家,我當閨女的給她老人家寄點東西怎麼了?咱們走的急,你外婆和舅舅舅媽,指不定多記掛咱們。”
霍容時諷刺地笑了笑,“你走的時候不是托人給他們帶錢了?”
“你怎麼知道?”
“隻要你把錢給夠,他們指定不會惦記你。”
謝桂珍惱羞成怒,轉身進屋,“不孝子,我懶得跟你說。”
霍容時也不想說話,攤上這麼個隻知道惦記娘家的媽,他也沒什麼好說的。
他至今都很疑惑,他英明神武的爸爸,是怎麼看上他媽的?難道就因為他因傷住院,他媽當護士的時候照顧了他一個月?
霍容時曾經很好奇,挑他爸心情好的好時候問過,他爸馬上臉黑的跟鍋底灰似的,叫他滾出去。
下午,張欽跑去穆清家玩兒,見穆清在研究袖箭,嘿嘿直笑,“你是不是也被霍容時氣到了?那小子嘴巴太臭了。”
穆清眼睛沒離開過圖紙,拿著尺子按照比例重新畫到一張紙上,每個零件都要確定咬合的位置。
張欽看了會兒,也看出意思來了,她提出建議,“這麼精細的活兒咱們做不了,鐵匠不好找,可以找個木工。”
“嗯,你說的對。”
穆清同意他的話,她的動手能力,彆說做工細致的袖箭,就是做工粗糙的弓箭她也做不出來。
她現在隻想先把袖箭的圖紙研究透,回頭找木匠幫她做出來。
研究了會兒圖紙,穆清累了,她出門去拿吃的,“你吃不吃鬆子兒?”
“我要吃。”張欽腦袋伸出窗口,“我還想吃綠豆糕,你問林阿姨還有沒有?”
“臭小子,真拿自己不當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