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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名詞, 眾人都楞在原地。

餘殊遲疑了一會,問道,“什麼血肉?你不會準備殺人用屍體堆壩吧?”

她這麼一說, 所有人臉色微變。

江楓翻了個好大的白眼, 毫不客氣的一巴掌拍在她腦袋上, “蠢貨。”

“你什麼腦子?”

餘殊一身紅衣, 被她拍的一愣,賊無辜賊委屈, “是你說血肉長城的。”

“血肉還能是什麼?”

得,就餘小殊那生長環境, 會這麼想也不奇怪。

江楓歎了口氣, “我的意思是, 宣武軍。”

“啊?”

她們還懵懂無知,李清明卻從遙遠的記憶中找到了答案。

她眼睛漸漸亮了起來, “我怎麼沒想到?!”

餘殊看了過去, “你想到了什麼?”

李清明:“軍中都是武者, 如果以人為牆,不說想擋多久就擋多久, 但是拖延到學者那裡出成果, 應當不難。”

葉瑜一愣一愣的, “這……可行嗎?那可是天威。”

江楓一邊思考一邊道, “應該可行。”

“除了一開始的浪頭會難熬一點,其他的應該不難。”

江楓開始計算起來, “就算是二三階武者, 體質也遠強於普通人,開頭我帶著七階以上的強者先上,後麵就可以讓宣武軍扛著沙袋土包強上了。”

“再讓小黯做點繩子什麼的, ”江楓覺得計劃通,“應該不難。”

前世普通人以血肉之軀尚且能自成長城,沒道理她反而不成啊!

她可是粗鄙武夫!!!

江楓環視眾人,“隻要撐到作坊大匠們學會符文,其實也要不了多久,宣武軍這麼多武者,又不是吃乾飯的。”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江楓威嚴的道,“你們還有什麼補充的嗎?”

葉瑜看著她,臉色有些複雜,好一會才道,“謹遵君命。”

趙襄難得低下高傲的頭顱,很認真的道,“謹遵君命。”

李清明餘殊利落行了軍禮,眼眸發亮,士氣高昂。

某許姓燈泡也不甘寂寞,“謹遵君命。”

墨白神情複雜,沒有說話。

大白龍龍爪撓了撓下巴,尾巴下意識搖晃起來。

整個魔土都行動了起來,宣武軍羽林軍連夜集結,奔赴廣平縣、安縣。

與此同時,鋪天蓋地的輿論宣傳也讓南州氣氛徹底陷入沸騰狀態。

此時,一切醃臢遺醜,都不約而同的藏起了尾巴,不敢有絲毫異動,生怕被當成出頭鳥打死。

辛明看著手中的報紙,來回翻閱,看完又看。

漂亮的紙張上是一板一眼的帝楷,還帶著剛印出來的油墨味。

帝國並非沒有邸報,隻是那邸報與這報紙截然不同。

不管是哪個方麵,都不一樣。

邸報隻會講重大的官員任免,重大國策,或者軍事大捷,最大的特色就是報喜不報憂。

辛明看著報紙上的字,一字一句的念道,“經中尉府調查,神廷神盾軍於薑水上遊,卡羅山穆喜爾峰築堤蓄水……”

“預計波及範圍包括廣平縣、安縣、安南鎮……”

“南州並非發動戰爭,宣武軍羽林軍已然奔赴廣平縣、安縣,將以身體阻攔洪水,為科研局爭取時間……”

辛明停下嘀咕,“科研局是什麼東西?”

“請廣大南州公民,不信謠,不傳謠。”

“南州牧宣武侯江楓致言。”

辛明讀報紙的聲音不小,有赤紅衣甲的兵士走過,斜眸看了他一會。

辛明繼續讀報紙,“南州氣象局通告,今日午時開始,至後日辰時,南州零陵郡玉林郡南安郡廣平郡將持續被暴雨覆蓋,雨量超過一夏總和,沐郡魔土大部分地區也會暴雨,請各地主吏做好防洪抗洪準備,民眾警惕暴雨危害,如山體滑坡等……”

辛明又懵逼了,“南州氣象局是什麼?”

此時,盯著他的赤甲將士已經離開。

辛明繼續自言自語,“永安五年十二月七日,統安部孟舟最後編輯。”

“孟舟?孟元直?統安部又是什麼?”

其實他不認識孟舟,但是明德先生和友若先生沒少誇獎她。

所以辛明知道,孟舟是個治國,而且很年輕。

能在而立之前治國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天才。

他陷入沉思。

如果這個南州日報上說的都是真的話,那麼……

神廷毀堤的時間,必然在這幾天。

很有可能是明日子時左右。

這樣的話,他可以做什麼?

辛明抬頭,看見街頭巷尾的赤甲兵士,他們與黑甲紅褲的宣武軍不同,過度鮮明的衣色是中尉府的標誌。

從他進城那天開始,這些赤甲兵士就一直廣泛的活躍在南安城中,一刻不停的巡邏抓捕調解。

聽同學說,南州各郡縣都有這些赤甲兵士在巡邏,因為這過於醒目豔麗的甲胄,她們管這叫……赤衣衛。

民間也漸漸以‘赤衣’代指中尉府將士,以‘赤府’代指中尉府。

而這一切,以前的南州是沒有的。

那個鎮東將軍以極短的時間,通過這次文武大會,將‘赤衣’之名初步拉入所有人的眼簾,而且留下了極為鮮明的印象。

若非鎮東將軍是位武人,辛明都想為她擊案叫絕。

也不知道葉吾瑾、趙文景都是乾什麼吃的,居然被一個粗鄙武夫奪走了所有光芒。

沒用!

還有許子圭和孟元直,簡直是丟她們文人的臉。

會寫文有什麼用,辛明酸溜溜的哼哼。

重振讀書人榮光,還得看自己。

辛明眼睛轉悠起來。

“童兒?!童兒!!!”

“公子,我在這裡。”

小童鑽去聽人說書,說書人說的是魔主的往事,小童聽的如癡如醉,他長這麼大,都沒見過活的這麼精彩的人。

“走,拿我的拜帖,去逐門拜訪……”他劈裡啪啦說了一串人名,眼裡的興奮都快溢出來了。

“對了,跟母親說一聲,我暫時不回去了,讓他派辛茲去京城吧。”

“反正我不去了。”

“我要去廣平看看。”

一時間,風雲變幻。

不止是文人,包括武者在內,接連離開南安,沿著宣武軍的腳步奔向廣平。

*

深夜,暴雨傾盆。

巨大的雨簾讓人與人之間仿佛隔著一個世界,江楓頭戴鬥笠,身披蓑衣,轉頭看去,發現餘殊李清明雖然近在咫尺,但又像隔著些什麼,看不真切。

餘殊:“怎麼了?”

她手中點燃火焰,升騰起明亮的光,竟然在雨中燃燒起來。

江楓回過神,定睛望去,發現兩人都專注的看著自己,眸光銳利又昂揚。

這一次,她們都會上場。

江楓想了想,忍不住道,“餘小殊,我覺得你真的很愛逞能,你傷還沒好,就不能往後站站嗎?”

餘殊:“……彆說了,我真的傷好了。”

江楓:“你這樣,傷隻會更難好了,小心積年成疾。”

餘殊白皙柔軟的指尖無意識的拽著頭頂稻草,漂亮的臉上滿是無奈,“好了好了,你不要說了。”

“我說我沒事就是沒事。”

江楓隻能翻白眼。

天威之勢,即使宣武軍集結,軍魂在上,也難攖其峰。

餘殊傷沒好,本身還是個傷患,她偏要和江楓李清明一起站在排頭。

江楓隻是提議她退到二線,她死活不願意,怎麼說都不願意。

“你跟清明一樣,屬驢的。”江楓吐槽。

李清明轉過頭,雨水落在她臉上,顯得她漂亮的小臉愈發冷淡。

江楓把她臉推了回去,“彆看,沒說你。”

李清明固執的轉了回來,“我聽見了。”

“你聽錯了。”江楓又把她推回去,語氣非常敷衍。

李清明冷眼看她。

餘殊已經移開了眼神。

過了不知多久,餘殊道,“來了。”

江楓點頭,“來了。”

黑夜之中,雨水滂沱,江楓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藏身在黑暗中。

夜幕暴雨下的山林,成了最好的保護色。

洶湧的波濤裹挾萬鈞之勢,奔騰而來。

明明離得還遠,但是那轟隆如天雷的聲音已然到了每個人的耳邊。

震耳欲聾,讓人心臟收緊,下意識心生怯意。

一道血紅色的光芒在江楓頭頂凝形,如同水晶雕琢般的血紅巨狼出現在她頭頂。

巨狼迎風便漲,眨眼便與周邊山嶽齊高。

江楓隨手摘下鬥笠,脫下蓑衣,渾身氣血暴漲,鮮紅的氣血精柱出現在頭頂,下一瞬她便已然出現在河道正中。

鬆綠衣衫的女子幾乎緊隨其後,頭頂出現赤紅氣血精柱,就像是江楓的影子一樣,寸步不離。

“就會裝酷,乾嘛把蓑衣脫了,我又要顯眼了……”紅衣女子嘀咕了兩句,身手卻極為靈敏,幾乎瞬間脫掉了蓑衣,熾烈的紅衣一瞬間被淋成落湯雞,她鼓動氣血,赤紅氣血精柱扶搖而上,人已經來到了江楓兩人的身邊。

她們的氣血彙聚在一起,仿佛成為血氣海洋,所有在場武者都好似受到牽引,氣血湧動,臉色漲紅。

血色巨狼跟隨著站在她們身後,此時不禁仰天長嘯。

一個個渺小的身影亦紛紛褪去蓑衣鬥笠,以決然慷慨之勢躍入水中,一道道氣血凝然飄飛彙聚在那血紅巨狼身上。

那巨狼於是愈發凝實,幾乎想往現實中走來。

而此時,那浪峰愈發近了,遠時尚且不覺,近時一觀,卻發現那浪峰好似拔地而起的山巒,浩大洶湧,其勢若奔雷,惶惶乎不可擋。

相比之下,浪峰前的人們渺小的如同螻蟻,看著奔湧的洪水,渺小的人影們臉色蒼白,麵露懼色。

他們顫抖著手指,站在冰冷的水中,淋著瓢潑大雨,吹著徹骨的冷風,看著那如山嶽般巨大的浪濤迎麵而來。

他們沒有後退。

宣武軍成片成片的跳入冰冷的薑水中,而山林中,竟然還有一個個醒目的紅色氣血柱,他們與成片宣武軍又截然不同。

有的微弱,有的卻耀眼至極。

他們不聲不響的,一個一個的,前仆後繼的,二話不說就往水裡跳。

衛臻蒙著臉,狗狗祟祟的跑,但是頭頂極度耀眼的氣血精柱卻相當吸引目光。

她不管彆人的眼神,一個漂亮的起跳,啪嘰落入水中,頭頂的氣血自然而然的彙聚進氣血海洋。

辛明從山林中鑽出,得體的儒衫已然濕噠噠的不成樣子,童兒更是喘氣如牛。

“公……公子……我們趕上了……”

辛明露出了喜悅的笑容,“還好我趕上了!”

他凍得直哆嗦,但是心口卻火熱一片。

因為他看見了站在浪峰前方的身影。

從沒有哪一刻,讓他覺得,武者的氣血居然那麼耀眼,耀眼的整個世界都是那顏色。

鮮血一般的,紅色。

還有兩百米。

江楓目測距離,輕聲道,“可以了。”

“阿殊,清明,助我一臂之力。”

江楓的氣血再度暴漲,鮮紅的赤血精柱幾乎頂天立地,一道鮮紅的光幕出現在洪水前。

它的模樣很奇怪,像是堅硬,卻又十分柔軟,就像是流動的波浪,又像是鮮紅的紗。

江楓聽見了岸邊細細的低語。

或慷慨,或低沉,或祝福,或激昂。

他們不約而同的,念誦著一篇文章。

聖人的《禱天地書》。

或強或弱的文氣蒸騰起來,絲絲縷縷,在各個地方飄飛,與浩大的武者氣血相比,幾乎不成體係。

直到,一篇薄弱的,蒼白的,飄飄搖搖的仿佛隨時要隨雨水跌落塵埃的紙張,它維持著隨時要掉落的姿勢,飄飄搖搖的迎向那血氣海洋。

紙張下方,青衣女子揉著太陽穴,被許子圭扶著,頭疼欲裂。

她晉升平天下以來,第一次以己為媒,呈載人心與氣運,如果不是她自己常年在被榨乾邊緣徘徊,她肯定堅持不到寫完這篇《禱天地書》。

還好在最後關頭,許瑕葉瑜孟舟助了她一臂之力。

她緩緩舒了口氣,看向天空飄揚又緩慢的紙張,蹙眉道,“怎麼飛的這麼慢?”

下一瞬,仿佛受她言語牽引一般,那些飄搖消散的文氣,突然主動飛向那紙張。

那紙上,漂亮狷狂的墨跡嶄新如故,明明在大雨之中,卻像是供在書桌上一般,乾乾淨淨整整齊齊。

隨著文氣的湧入,那字跡好似閃爍起了金光。

葉瑜看了一會,眼神晦暗不明,下一瞬,她身上有青色的清氣湧動,翻卷著湧入那紙張。

紙張開始閃爍起肉眼可見的金光,吸取周遭文氣的速度提升何止百倍。

許瑕一看,瞬間懂了,立刻鼓動文氣加入。

整張紙猛然爆發金光,成為夜空中另一個光源。

就連那血海中的巨狼都看了過來。

辛明一見,二話不說鼓動文氣加入其中。

下一瞬,無數青氣長柱升起,呼嘯著席卷著衝入那紙張。

氣血海洋與那青氣彙聚的風眼漸漸撞到了一起。

在江楓瞠目結舌的表情中,一隻鮮紅的,細長的爪子從血氣海洋中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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