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
餘殊豎起手指,慢條斯理的搖了搖,“主公,聖人說過,不能說臟話哦。”
她還不知道從哪留下一縷青絲,在手指間轉來轉去,還故意拿到江楓眼前轉。
江楓試著抓了一下,果真沒抓到。
看著她愈發肆意張揚的笑容,江楓:“……”
“你很好餘小殊,你給我等著。”
“等我實力恢複了,”江楓冷笑,“你給我跪在地上喊爹。”
餘殊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可能,傲氣的抬頭道,“那等你恢複再說吧。”
她有點氣不過,“明明是你老提李清明的。”
“我提李清明怎麼了?”江楓反駁,“吃你家大米了?”
餘殊沒法說,隻得鬱悶的甩開指尖青絲,“你就會欺負我。”
她一把抓下發帶,任由滿頭青絲垂下,頭往後一靠,“睡吧,我不想說話了。”
“我就不睡就不睡就不睡。”
餘殊:“……”
江楓:“我就知道你這家夥不對勁。”
哪有人會真的一點脾氣都沒有,溫柔體貼,儘善儘美。
這狗東西就是裝的。
餘殊無視了江楓的眼神,靠著牆閉眸假寐。
江楓瞪她半天,她都當沒看見,江楓惱道,“至少清明不會像你這麼表裡不一!”
餘殊抿了抿唇,隻是閉緊眼,當做什麼都沒聽見。
一夜無話。
翌日,江楓被人搖醒。
餘殊:“要不要吃點?”
江楓睡得迷迷糊糊的,聞言什麼反應都沒有。
餘殊:“太陽出來了,正在化雪。”
好半天,江楓才真正清醒,她搖搖晃晃的從餘殊腿上坐起,看著窗外,“還蠻好看的。”
餘殊拿出一堆東西,“主公洗漱吧。”
江楓轉過頭,“你……平時都帶著些什麼?”
餘殊一臉平靜,“我之前去竹屋伺候你,不都帶著這些,還沒來得及換呢。”
江楓被她說的有點尷尬,又想起昨天的事情了。
她拍了拍餘殊的肩膀,“昨天我情緒不太好,阿殊不要在意。”
餘殊笑的燦爛,“不會的,主公不要多心。”
江楓看著她這張笑臉,就有點牙疼。
我信你個錘子。
餘殊特善解人意的解釋道,“我知你當時狀態特殊,又黑龍侍身死,所以攻擊性強了點,有一點點戾氣。”
“我不生氣的。”她道。
江楓:“真的?”
餘殊笑的燦爛,“當然是真的,在你眼裡殊是這麼小氣的人嗎?”
江楓將信將疑的洗完臉,忽然抬頭,餘殊漆黑的眸子正看著她,裡麵滿是笑意。
看見江楓,她笑的更燦爛了。
江楓:“……”
我信了你個邪!
慢吞吞的漱口。
還是得道歉啊。
但是怎麼道歉是個問題。
傷腦筋。
餘殊可不是個好糊弄的人。
更何況江楓還是不清楚她到底在氣什麼。
不會是真的在和李清明爭寵吧?
江楓覺得肯定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
江楓想的頭都開始暈了。
算了算了,回去再想。
現在腦子不擅長思考。
會暈。
等她狀態正常了再想。
反正餘殊一時半會也不會跑。
餘殊給阿雪喂完食,又扶她上車,才開始翻找,“你想吃什麼?主公。”
“還是清淡點嗎?”
江楓懶懶的靠在窗口,看著窗外道,“你有什麼?”
餘殊報了一串,江楓:“?”
“你都買了多少東西?”
餘殊翻了翻,“還是蝦仁粥吧,我覺得你蠻喜歡吃的。”
她拿出一個托盤,很快擺好一二三四五,“要我喂你嗎?”
江楓:“……謝謝,不用了。”
氣氛太沉悶了,江楓不得不道,“我現在實力沒恢複,感知不到嗷嗷的跡象。”
餘殊很快道,“我派人去找了,好像找到了蹤跡,目前為止……”
她看了眼鏡子,“應當還沒跟丟。”
她話剛說完,鏡子便響起。
“頭兒,君侯的龍跑進一個山穀裡,沒了蹤影。”
“我們進去找了一晚上,但是什麼都沒找到。”
餘殊:“……”
江楓看著她,“丟了?”
餘殊笑容有點點尷尬,乖乖的收斂笑容,雙手搭在膝上道,“丟了。”
“但是我會繼續找的,主公放心,我肯定會把它給你找回來的。”
江楓額頭包著紗布,繼續喝粥,“沒事,不是你的問題。”
“墨白對嗷嗷非常好,大白也是,它會如此做我不算意外。”
說起墨白,江楓的心情又沉悶了下來。
“她連骨灰都沒有。”
“我想給她立個墓都做不到。”
餘殊看著她,輕聲道,“可以建個衣冠塚。”
江楓一口將粥喝儘,好久才道,“隻能這樣了。”
“還有大白,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它。”
江楓自嘲的笑了,“你說它如果醒了,我該怎麼和它說。”
“難道說,在?墨白炸了?”
“那下一個炸的估計就得是我了。”
江楓扣著窗沿的積雪,“人生若隻如初見啊。”
餘殊:“你好像之前也說過這句話。”
江楓:“哦。”
她又想起來了。
當初她把餘殊打成重傷了來著。
仿佛看透她在想什麼,餘殊道,“你無需掛懷,我並不記恨你。”
“既然我已經效忠你,隻要沒有大是大非的問題,我都不會離棄於你。”
“見利不易其節,見死不更其守,殊雖武者,亦自以為勉。”
江楓怔了怔,終於無奈笑了,“阿殊,你這樣就顯得我好無情啊。”
餘殊靜靜的看著她,沒說話。
江楓摸了摸鼻子,“雖然我想解釋你和清明是定位的問題,我覺得你應該能理解……但是……”
“唉……我可能做得的確不夠好,讓你難過了。”
“以後我會改的,”她終於認真了眼眸,“我希望你有不舒服就說出來,不要像以前那樣憋著了。”
“你掩飾的太好了,我真看不出來。”江楓道。
她看人情緒,大部分靠猜,或者是像許子圭李清明那樣簡單的人,有情緒眼神表情都會表現出來。
但是一旦像餘殊這樣的段位,江楓就不一定看得出來了。
雖然她也不是很在意這點就是了。
不過對於餘殊,江楓還是覺得自己應該在意一點點。
這年頭,像餘殊這樣能乾又貼心的手下,算是世間少有了,得珍惜。
看著餘殊的眼睛,江楓伸出手,“願與君共勉。”
餘殊看了她的手一會,才緩緩伸出手搭在上麵,“共勉。”
江楓看著她搭在自己手心的手,無奈的握了握,“是握手。”
餘殊從善如流,“哦,握手。”
*
江楓剛踏出馬車,就看見葉瑜如冰霜般的冷臉,差點縮腳回去。
趙文景抱著手,在旁邊笑的十分嘲諷。
許子圭一臉無辜,躲在後麵,朝江楓愛莫能助的搖了搖頭。
李清明臉色冷淡,對江楓的困境毫不在意。
餘殊在她旁邊憋笑,煽風點火道,“主公,要不要殊扶你下來?”
江楓嘴角抽了抽,二話不說跳了下來。
“阿瑜啊……”
葉瑜眼神一掃,文吏們紛紛知趣退出堂前。
葉瑜陰著臉道,“主公知錯嗎?”
江楓乾笑,“知錯知錯,什麼錯都知。”
於是眾人有幸看見江楓版從善如流認錯大法。
隻要是葉瑜說的,她都照單全收。
終於脫身之後,江楓鬆了口氣。
“大白呢?”
李清明瞥了她一眼,冷淡道,“沒醒。”
江楓笑的和藹可親,“辛苦清明了。”
李清明麵無表情,“不辛苦。”
江楓看了看天,歎了口氣,“去墨白那裡看看吧。”
來到熟悉的小屋,看見那隻趴在窗下呼呼大睡的如玉白龍,江楓腳步一頓。
大白還在。
墨白沒了。
她現在相信觸景傷情的說法了。
明明還在屋外,江楓就覺得胸口沉悶的喘不過氣來。
墨白……
那個站在大白龍身邊,始終溫潤又無奈的身影。
她仿佛還能回想到那日墨白站在階前迎她的模樣。
眼眸淺淡又溫和,一身黑衣,平靜而恬淡。
好一會,江楓才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進去。
看了會大白龍,“清明,你覺得大白大概什麼時候醒?”
李清明看了她一會,輕聲道,“大概就這幾日吧。”
江楓沉默,信步走入屋內。
餘殊換完衣服,趕了過來,“她的東西都在這裡,全部整理出來了。”
她叭叭叭的報了一堆數,然後將那幾本筆記拿給了江楓。
“我懷疑你的解藥應該就在這裡麵。”
江楓打開筆記本。
字跡很新,江楓曾經收到過她的手寫筆記,是跟養龍有關的。
問其原因,還是因為禦龍山的教材不適合外流,所以墨白手寫了一份簡單些的給她看。
她當時就驚異於墨白的真誠,此時再看熟悉的字跡,險些落下淚來。
墨白的字一筆一劃都很規矩,論字跡顯然不如餘殊寫的好看,與葉瑜趙文景更是差的遠。
她沒有任何廢話,一開頭就是【氣血丹丹方】
然後就是材料,替換材料,極為詳細的煉製方法,效果,可能出現的問題等等。
詳細的就像是理工科論文,完全沒有絲毫抒情的成分。
江楓本以為她會留幾句話給自己,結果全部翻完才發現,她真的一個字沒留。
江楓:“……”
這憨貨。
又翻了一遍,江楓找到了墨白弄翻她的那幾種丹藥描述,然後又對應著找到解藥。
拿出她給的那幾個小瓶子,倒出藥丸,一個個按大小形狀對照,終於找到了解藥。
又仔細看了看服用要求,江楓也是無力了。
“一日三次一次一粒?你準備的可真……”
她對墨白真的無語了。
又翻看了一會,江楓忽然道,“這幾種藥很有意思啊。”
“連我的真元氣血都能封?”
餘殊肯定的點了點頭,“是很有用,主公應該儘快選人生產。”
江楓想了想,“嗯,是該如此。”
又看了眼屋內幾乎遍地的瓶瓶罐罐,江楓眼神有些複雜。
她幾乎能看到女子不眠不休的煉藥,隻為了對她的愧疚。
其實當時看到這麼多瓶瓶罐罐的時候,她就該警惕的,結果……
她當時隻以為墨白007本性發作。
“物是人非。”
李清明看著她,沒說話。
餘殊瞥了她一眼,又瞥了眼李清明,“你練兵練了什麼結果?”
李清明終於給了她一個眼神,但是她懶得開口回答。
江楓:“明日帶上子圭,我們去平陵給墨白立個衣冠塚吧。”
*
翌日,平陵城外。
包括餘殊在內,眾人一身白衣,緩步走到城郊。
“我也不知道你家在哪裡。”
江楓道,“這裡風景好,視野也好,能看見城內的場景。”
她捧起最後一抔土撒向墳頭,“你如果在天有靈,就好好看著自己的家鄉,等我。”
“終有一日,我會殺了崇德來祭奠平陵的,我保證。”
墓碑上是趙文景寫就的碑銘,字跡難得的認真謹慎。
從李清明手裡接過黃紙,江楓蹲下身,燒了起來。
天空霧蒙蒙的,有微風乍起。
煙氣帶著火星飛上天空,未燃儘的黃紙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飛的很高,很遠。
旁邊傳來許瑕沉靜的聲音——
“蒿裡誰家地,
聚斂魂魄無賢愚。
鬼伯一何相催促,
人命不得稍踟躕……”
作者有話要說: 挽歌《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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