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九(奇怪的play(?)...)(1 / 2)

孤雲山地處偏遠, 遠居於人跡罕至的重岩疊嶂之間,無論是自幼在雲京長大的謝鏡辭孟小汀,還是剛出鬼域不久的莫霄陽, 都對山中一無所知。

幾人雖想儘快查明真相, 但也心知此事不宜莽撞。

那團邪氣至少有元嬰巔峰的實力, 比他們這些初出茅廬的愣頭青足足高出整整一個大階, 孤雲山又是屬於它的主場,倘若貿然前去, 恐怕危機四伏。

隻有話本子主人公才愛當孤膽英雄, 謝鏡辭惜命,決定先行歸家整頓一番,等謝疏與雲朝顏回來,再一並細商接下來的打算。

她莫名其妙抓了裴渡的手,禁不住兩個狐朋狗友的連連起哄, 直愣愣地回了謝府。

經過與孟良澤的交談,雖然能確定孟小汀娘親與那團邪氣定有聯係, 但重重謎團一個接著一個, 總覺得像是蒙著層朦朦朧朧的薄紗,彼此之間尋不見什麼關聯――

其中最為迷惑的一點,便是邪氣為何會時隔多年,帶著一群失蹤已久的人來到雲京。

若說複仇, 那些恩恩怨怨全都是許多年前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若要細細想來,恐怕他們真正的目的另有其事,對雲京城裡的幾人實施報複, 隻不過是順手之舉。

而且據孟良澤所說,孟小汀娘親極為害怕噩夢, 莫非在那時,她就已經受邪術所害,曾被困於精心編織的夢裡?

想不明白他們之間的關係。

結合係統曾透露的結局,現如今最糟糕的可能性是……那些人之所以前來雲京,目的在於孟小汀。

想起近日以來的種種遭遇,謝鏡辭總放心不下她,乾脆尋了瓶桃花水,來到孟小汀借居的院落。

孟小汀性情外向,選中的院子自然也是熱熱鬨鬨。

如今雖是隆冬,這間小院卻被溫暖的靈力籠罩,雪華儘數被隔離在外,消弭於半空之上。牆邊盤旋了綠盈盈的爬山虎,角落裡的苗圃更是花團錦簇,一派粉白顏色。

“哦哦哦這是尋月坊裡的桃花水!”

孟小汀笑得合不攏嘴:“還有特製的綠蘿糕――我一直想吃來著!太愛你啦辭辭!”

要說這件事裡,他們四人中誰被牽連得最多,毫無疑問是孟小汀。

可到頭來出言安慰其他人、總是樂嗬嗬笑著的,也是孟小汀。

謝鏡辭坐在院落的石桌旁,用手托著腮幫子,靜靜聽身旁的小姑娘嘰嘰喳喳。

她聽得入神,被桌上清甜的蜂蜜桃花香氣熏得一陣恍惚,直到這時才忽然意識到,似乎孟小汀一直是這樣。

不管發生什麼事,無論任何時候,她都在笑。

秘境遇險的時候,孟小汀會從儲物袋裡抖出全部身家,哆哆嗦嗦卻一本正經地幫她往傷口上藥,然後得意一咧嘴:“彆擔心,還有我在哦。”

受到學宮裡其他人冷嘲熱諷的時候,連謝鏡辭都氣得當場拔刀,孟小汀卻一把將鬼哭按下,捏一捏她掌心:“沒關係沒關係,我不生氣,你也彆生氣――還記得嗎?生氣會長皺紋。”

就連某天偶遇孟良澤,那人站在林蘊柔與嫡子身邊,對她視而不見,孟小汀也不過遠遠朝男人做了個鬼臉,然後像往日裡無數次的日常談話一樣,用平靜至極的語氣告訴她:“啊,今天有點冷。”

謝鏡辭從沒見她傷心過。

哪怕在很多時候,她都是最應該傷心的那一個,孟小汀卻從來都咧了嘴一笑而過。

“要是覺得難過……可以跟我說。”

謝鏡辭隻會殺人,不會安慰人,話音出口,是與平日截然不同的生硬笨拙。

原本還在滿嘴跑馬的小姑娘怔然愣住。

“不想笑的話,也沒關係。”

她總覺得彆扭,話語卻不受控製地從腦子裡淌出來,途經僵硬的舌尖,悠然一繞,散在周遭陡然靜下來的空氣裡:“不管怎麼樣,我都會和你在一起……所以沒關係的。”

孟小汀沒有說話,也沒再繼續笑。

絲毫不出意料,她把氣氛搞砸了。

除了在鬼域裡安慰裴渡,謝鏡辭從沒對誰說過這樣的話,尤其對方還是認識了好幾年、向來嘻嘻哈哈的朋友。

……這種話聽起來果然又怪又矯情,孟小汀境遇本來就糟糕,這會兒被直白戳穿,或許隻會覺得尷尬。

謝鏡辭心裡彆扭,低著頭沒看對方表情,在鋪天蓋地的靜默裡,倏地就泄了氣:“我是不是,挺不會說話的?”

之前聽見小廝們的議論,也說她跟“平易近人”遠遠挨不著邊,充其量是個冷冰冰的拔刀狂。想來她的確性格糟糕,不討人喜歡,就連安慰人,也往往踩不到點上。

謝鏡辭苦惱地撓撓腦袋。

“……那我就不笑啦。”

脆生生的嗓音好似銀鈴鐺鐺,落在無精打采的耳朵上。

謝鏡辭恍然抬眼,正對上孟小汀圓潤的杏眸。

其實她還是在笑,葡萄一樣的眼底噙了微弱的薄光,笑意像是淺淺的海潮,一簇簇撫過海灘,又慢悠悠往下回旋。

這是與她平日裡完全不同的笑,極輕極淡,帶著縱容般的溫柔。

謝鏡辭看見她兀地抬起右手。

不知是來源於桃花水的香氣,還是院子裡綿延如錦繡的花叢,當孟小汀的手掌落在她頭頂,引來不絕如縷的清幽甜香。

“誰說你不會講話?”

孟小汀最愛揉她腦袋,力道不大,手心像擼貓似的輕輕一旋,惹得謝鏡辭微微眯眼:“你比其他所有人都好得多。”

她說話的時候,語氣裡沒了笑。

謝鏡辭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揉得腦袋一晃,又聽她繼續道:“其實有時我會覺得,你同我娘有些相像。”

這是孟小汀第一次主動提起她娘親。

平白無故撿了個女兒,謝鏡辭很認真地思考須臾,自己究竟是從哪裡散發出了母性光輝,一麵愣愣地想,一麵茫然與她對視。

“我娘不懂很多東西,就像孟良澤若說的那樣,她應該曾被束縛在同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許久,後來和我生活在雲京城郊外的小村子裡,雖然熟悉了很長一段時間,也還是會鬨出不少笑話。”

孟小汀眼底溢了淺淺的笑,用和謝鏡辭同樣的動作,撐著腮幫側過臉,定定與她四目相對。

“人際關係也是如此。她幾乎不懂得如何與外人打交道,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們家都像和外界隔絕了一樣。”

她說著垂了眼,語氣漸漸生出幾分柔和與空茫:“但即便如此,她還是會竭儘所能地對我好,逗我發笑――那時我問她,她為什麼總是笑,好像從來都不會哭。娘親告訴我,倘若見到她掉眼淚,我也會跟著難過,她不想讓我難過。”

其實江清意這輩子過得很窩囊。

膽小怕事、一貧如洗,對許許多多的事情一竅不通,因為不敢與外人交談,把自己封閉在那間又小又冷的房屋。

但作為一個母親,在唯一的女兒麵前,她卻總是在笑。

於是漸漸地,在來到雲京城後,孟小汀也開始學著她的模樣微笑,隻不過笑容的意義,終究與江清意不同。

不能因為自己的難過,而令旁人感到困擾。

不能在受到欺負時露怯,否則會迎來更為不加節製的針對。

也不能在孟良澤的無視與厭煩裡感到傷心,因為她寄人籬下,身份尷尬,沒有為此而不開心的資格。

她連資格都不剩下。

可憐江清意強顏歡笑了那麼多年,始終沒能遇到一個人告訴她,如果難過,不笑也沒關係。

孟小汀垂眼望著杯裡的桃花水,瞳仁薄光暗湧。

而她何其幸運,能聽見有人親口對她說,我會和你在一起。

“所以呢,你和我娘很像啦。”

她說著雙眼一彎,右手又用力揉了揉,嗓音清脆:“――都笨笨的,總要我在旁邊照顧,好累呀。”

謝鏡辭的眼睛倏然變得滾圓,引得她止不住又開始發笑。

“你又逗我。”

放在頭頂的手掌終於被孟小汀挪開,謝鏡辭摸了摸被觸碰過的位置,感覺到一股暖熱。

氣氛因為孟小汀的笑聲緩和不少,她習慣性戳戳小姑娘略有些嬰兒肥的臉:“等明日我爹娘回來,咱們就去孤雲山――那些戴著麵具的人都是失蹤多年才突然現身,你娘說不定也同他們一樣,仍被困在那座山裡。”

她話音落下之際,在被靈力渾然包裹的庭院中,忽然襲來一陣冷冽微風。

這道風若即若離,淺淡得恍如無物,其間蘊藏的寒意卻深入骨髓,讓謝鏡辭不由戰栗。

伴隨著冷風而來的,還有一聲歎息般的笑。

謝府不盛奢華之風,不似其它大族,聘請元嬰修士在府邸布下重重防衛――

畢竟在繁盛一時的雲京城裡,於當今劍尊的震懾下,幾乎無人敢在此造次。

然而今日謝疏與雲朝顏並不在家中,孟小汀的客房又位於偏僻角落,無人前來。

一切異變隻在瞬間。

這出突襲來得毫無預兆,謝鏡辭手中沒有備刀,要去儲物袋中搜尋,定然來不及抵抗,隻能堪堪動用靈力,勉強接下第一擊。

趁虛而入的邪氣好似刀鋒,帶著疼痛層層滲進骨髓裡,而身側疾風再度凝結,顯然又將襲來第二次攻擊。謝鏡辭凝神咬牙,指尖觸碰到儲物袋的刹那,一束金光恍如細密絲線,陡然闖入視野之中。

――孟小汀身為體修,對防禦最為在行,不過一個晃神的功夫,便已護至她身前,右手迅速掐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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