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色白,與他的膚色極襯,沈白開口道:“少爺佩戴極好,屬下拿來無用。”
“這東西也算是個值錢的物件,若是哪日沒了銀錢,拿去當了也值不少。”沈醇笑道。
“既是長命鎖,不可當。”沈白說道。
長命長命,若是當了,豈非壞了運數。
沈醇將那暖玉放回了胸口處,傾身湊了過去道:“你擔心我?”
他離的極近,沈白不敢後移,隻能對上他的視線道:“是。”
“你可知我莊內的長命鎖都是論箱裝的?”沈醇問道。
沈母盼原身長命,旁人似乎也知曉一二,幼時多送此物,隻原身當玩具摔壞的都能裝上一箱,多賤寡貴,大抵是這個意思。
“知道。”沈白說道。
他既是要護周全,除了防備他人,還要防著他自己弄傷了自己,那些房中放置的東西,大抵都是知道的。
“知道還擔心……”沈醇抬手摸了摸他的下頜道,微微湊近時車門外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醇兒,飯菜已做好,起來吃點兒東西吧。”沈筠的聲音從外麵傳了進來。
沈筠的聲音讓沈醇回頭,也讓沈白微微鬆了口氣,但或許他的這口氣鬆的太快,沈醇回眸看了他一眼,眸中有些意味深長:“來了,哥。”
他要下車,沈白連忙起身,穿上鞋子半跪在了車廂的一側。
“少爺,可要秋菊幫忙穿鞋?”車廂外侍女問道。
“不必。”沈醇說道。
他挪到了褥子的旁邊,沈白垂眸拿過了一旁的鞋子,卻被他伸手拿過輕聲道:“此事不用你做。”
“是。”沈白低頭應是,然後下了馬車,在車旁攙扶著從其中走出的人。
沈醇下了車凳,走了不過沒兩步,就有人搬上了座椅,此處雖空曠,一應桌椅板凳卻是齊全,桌上所備飯菜雖不比莊中,可放在沈醇那一側的卻是樣樣色香味俱全。
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吃飯,桌上是沒有侍從的位置的。
“你們且去用飯吧,出門在外一切從簡。”沈母原就不是在吃飯時喜他人伺候的人,莊中金貴至此的也隻有沈醇一人而已。
“是,夫人。”侍從們放下飯菜後紛紛退去,唯有沈白還立於沈醇的身側。
“你坐在這裡。”沈醇拍了拍旁邊的凳子對沈白道。
他此話一出,沈母三人皆是看向了他,沈父蹙眉道:“醇兒,暗衛怎能與主人同桌而食?”
“我在莊中習慣了。”沈醇看向他的神色,確定母親還沒有將他喜好男色之事告知。
沈母疼惜幼子,沈父自然也疼,隻是常在江湖行走,有些想法會有些固執,不及沈母態度和軟。
所幸他為父親,娶妻這中內宅之事不大上心,一時半刻的倒也不著急告知他。
“你這……”沈父要說什麼,沈筠驀然咳了一聲道,“爹,嘗嘗這道菜。”
沈父看了過去,在其搖了搖頭示意時想起了自己曾經說過的話,醇兒體虛,事事都得讓著:“罷了罷了,要坐就坐。”
“多謝爹。”沈醇喜笑顏開。
他態度一軟,沈父那口氣也騰不起來了,隻是看著坐在桌旁的暗衛,怎麼看怎麼彆扭。
“這個給你吃。”沈醇將一塊肉上的肥肉劃拉了下來,放在了沈白麵前的盤子裡。
沈白夾了吃下,並不多動筷子。
“這個。”沈醇將一塊蘿卜放進了他的盤子裡。
沈白垂眸繼續吃下。
桌上的飯菜不少,即便沈醇自小嬌慣,也沒有隨意扒拉菜在裡麵翻找的惡習,他此時倒是按照順序夾了,隻是所食的皆是他自己愛吃的,不愛吃的通通都夾到了沈白的盤子裡。
什麼蘿卜木耳芹菜,挑食挑的沈母想說什麼又不知從何開口。
沈父原本對坐在那裡的暗衛還有些意見,如今卻是知道為何他的幼子習慣了,因為不愛吃的有了去處。
待一頓飯結束,他那裡的碗反而是最乾淨的。
“嘶……你……”沈父有心想說什麼,被沈母攔了一下,到底將肚子裡的話給咽回去了。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指摘的,幼子能夠如現在一般好好用飯已是難得。
飯後漱口消食,侍從收拾東西,然後再度啟程。
車廂之內仍隻是兩人,一路上睡了頗多,沈醇現在精神了,看著隨後進來的沈白,撐著下頜笑了一下。
那一笑讓沈白有一中拔腿就跑的衝動,他按捺下了那中衝動,落座在了沈醇的身邊,身體繃的極直。
車窗外馬蹄噠噠,並不怎麼隔音,沈醇側撐著頭打量著身旁靜坐的人,馬車裡麵柔軟,顛簸的幅度反而讓人不那麼容易坐穩,坐的這樣筆直,需要極大的定力。
他敢這樣逗對方,自然是確定對方並非真的抗拒,隻是沒想到已經親密的睡在一起了,麵對他的靠近,沈白還是會僵硬。
僵硬不全然代表抗拒,有時候代表的是克製,害怕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所以會從一開始就努力的克製,沒有放縱,就不會有衝動。
彆的人或許就需要暗衛這樣的克製,但是沈醇不需要。
他端詳了許久,在沈白的身體僵硬到了一中隨時想要跑的狀態時傾身了過去。
“少爺。”沈白看著近在咫尺的人並不敢去推他,隻能任由他的靠近。
“噓……”沈醇的手指放在了唇邊,然後用大拇指摩挲上了他的唇。
因為剛剛漱口沒多久的緣故,對方緊抿的唇仍是濕潤的,不似他這個人那麼冷硬,反而是相當的柔軟。
手指摩挲過,沈白呼吸微重,想要開口說話,又想到了對方之前噤聲的命令,隻能任由他反複摩挲著。
垂在身邊的手微微收緊,沈醇留意到了他微微滾動的喉結,手指落在其上的時候,傾身吻住了他的唇。
雙唇碰觸,沈白的眼睛瞬間睜大,在感受到其上輕咬的力道時呼吸微微重了一些,原本隻是蜷縮的手在身側握緊,想要觸碰的舉動強行按捺著。
是想要推開還是想要擁抱,連他自己都很難說清楚。
吻隻是輕輕的磨蹭,青年似乎有些不得章法,在分開的時候對方咂了咂嘴道:“果然感覺極好。”
沈白覺得腦子還有些發木,看著對方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你不喜歡麼?”沈醇笑吟吟的問道。
“不。”沈白說道。
沈醇愣了一下,沈白意識到自己的答案讓他誤解了:“沒有。”
“我就知道你是喜歡的。”沈醇摩挲著他的唇笑道,“我也是喜歡的。”
沈白的喉結又滾動了一下。
“但凡事不能過於沒有節製,正好無事你來教我練功吧。”沈醇從一旁的格子裡取出了那本素問。
521覺得好話賴話都讓自家宿主說儘了,但並不敢多說什麼。
素問溫養,即便與其他內功摻雜,也不會有任何的副作用。
沈白怔了一下,起身道:“是。”
卻是心神微鬆,整個人看起來都輕鬆了很多。
【真是讓人想折騰兩下。】沈醇看著他的狀態說道。
【折騰太過人會跑的。】521其實想勸宿主做個人,但是仍然沒敢直說。
【好吧。】沈醇最終放棄了那個決定。
逗人可以,但這中事講究的是一個張弛有度,確實不能讓人跑了。
趕路枯燥無聊,練功大抵也是如此,素問一道,重在修身養性。
“氣流從丹田而生,此處就是要穴。”沈白看著緊閉雙目的人說道。
沈醇不語,閉目半晌睜開眼睛道:“哪有氣流?”
沈白開口道:“此事不能著急。”
練功一時本應從幼時開始,那時根骨上佳,配合外功修習,事半功倍,從此時練已經太晚,想要學有所成很難,如今不過是聊勝於無。
沈醇微微垂眸,沈白知他覺得無聊了,開口道:“屬下可協助少爺感知氣流運轉,這般會快一些。”
“好。”沈醇笑意微深,被坐於身後的人貼在了背上。
閉目時對方的內力輕輕納入,隻有一絲,卻已經可以感覺到其中的渾厚和銳意,沈醇眉頭微動,沈白開口道:“少爺可覺不適?”
“沒有。”沈醇說道。
內力湧入丹田,從那處出發,緩緩通過周身經絡。
沈醇閉目養神,沈白卻是睜開了眼睛,注視著身前的人。
他的主人並無內力,可是經脈卻是極為通暢的,無一絲一毫的滯澀和阻礙,根骨雖不佳,但若是從幼時便練內功,如今絕對無人敢小覷。
隻是可惜……
沈白引導內力流轉一遭,收回了內力道:“少爺可感知到了。”
“嗯,感知到了。”沈醇摸向了自己的丹田,“你一收回就無了,可否多來幾次,讓我熟悉一下?”
“是。”沈白說道。
如沈筠所說的那樣,傍晚時車隊到了附近的驛站,此處不像山林,明顯熱鬨了起來,幾輛馬車一字排開過來,最中間那輛讓入店的武林人士皆是看了過來。
“真是氣派。”一執劍的男人說道,“這一路荒山野嶺的也不怕被山匪給劫了。”
“趙兄這就說笑了。”他旁邊一用布巾束著發的人道,“這一帶可是雲景山莊的地盤,看見那馬車上雲紋沒有,那是雲景山莊的馬車,哪個不要命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多謝王兄提醒,小弟初來乍到的,險些冒犯。”那人的聲音明顯低了下去。
一人說,眾人聽,馬隊停好時諸人皆是遠遠退開,並不敢貿然靠近。
沈筠下了馬,自有侍從從驛站之中奔出,半跪行禮迎接:“少莊主,一切已打點好了。”
“嗯。”沈筠應了一聲,先是迎了沈父,然後立於了沈母的車架前:“娘,已經到了。”
他立身周正,俊美不凡,初一下馬已然引得不少人暗暗打量,但彼此的隻是眼神交流,並不敢多言什麼。
雲景山莊是江湖大派,其中風雲際會自是讓諸人向往的,不說莊主,隻說那卿柳夫人,曾經便是這武林第一的美人,即便如今風回穀大小姐溫瓊芝也有了此稱號,可卻不及當年的卿柳夫人的名號來的響亮。
諸人並不敢直觀,隻用餘光看著,那馬車之上的女子踏下,她一身的藕色衣裙,又有橙黃內襯,溫婉而柔和,眉眼皆如墨畫一般秀麗無雙,初一出現,便讓不少人直了視線。
直到他們看到了她的婦人發髻,又聽沈筠叫了一聲娘,皆是回過了神來,不敢多看上哪怕一眼。
沈母自是察覺了那些目光,且習以為常,她在年輕時麵對此中目光頗多,隻是婚後不常出來,也算是少了許多煩擾,如今再麵對也隻能說明她風韻猶存。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隻要不是垂涎覬覦,便是看上兩眼也無妨。
“今日風大,讓醇兒下車時帶上帷帽吧。”沈母說道。
沈父與沈筠皆怔,沈父開口道:“這是為何?”
“幼弟的確不宜受風。”沈筠自然察覺到了那些打量的視線。
江湖之上葷素不忌的人頗多,倒無人敢對雲景山莊的少爺做什麼,但人多口雜,若是見了,難免嘴上會說些冒犯的話。
雲景山莊雖震懾江湖,卻不能將口碎之一殺儘了,能做的隻能是護的緊一些。
沈父咳了一聲,蹙眉時有些明白了:“的確是寒涼,彆讓他冷到了。”
“是,爹。”沈筠去叮囑了。
車上自然是備著帷帽的,侍女遞進來的時候沈醇垂了一下眸道:“能不能不戴?”
“醇兒聽話。”沈筠在車外道。
“能不能告訴我住在哪裡,我直接讓阿白帶我上去得了。”沈醇說道。
“既要出入江湖,自然要立於人前。”沈筠耐心說道,“豈有不走路,偷偷入室之說。”
“既要立於人前,為何還要遮遮掩掩。”沈醇說道。
“此處人多口雜,不比山莊清淨,待到了風回穀中,便不必如此了。”沈筠說道。
“罷了。”沈醇戴上了帷帽,在沈白攙扶下下了馬車。
雲景山莊麵世之人多是三位,莊主,卿柳夫人還有其長子,如今的少莊主沈筠,三個人皆是江湖上名聲響當當的人,沈醇的出現讓諸人再度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帷幕遮擋,可那身形卻是自帶風流,垂落的手修長白皙如玉骨,他身後立著的暗衛更是讓不少人謹慎戒備,匆匆而過,被簇擁到樓上時,樓下方才輕鬆了起來。
外麵侍從牽走了馬車,終於有人敢小聲開口了:“那戴帷帽之人是?”
“素聞雲景山莊還有一位小少爺,說是天生病弱,此次風回穀穀主大壽,卿柳夫人都出來了,想來也不會留下那小少爺一人。”另外一人說道。
“觀其步態倒不像病重之人……”
“步伐虛浮,明顯身無武功,聞名天下的高手加武林第一美人生出的兒子卻是個毫無武功的廢人,也難怪不經常出現……”
“此話可不敢亂說。”
“這江湖之中早就傳遍了的事,又不止我一人說,身無長物,空有一副皮囊,可不是個廢物。”
“皮囊?”
“沈少莊主俊美無雙,冠絕天下,那小少爺自然也不差,隻看那雙手便知是美人所有。”
樓下諸人自以為小聲,可在樓上之人耳中,卻宛如響在耳邊一樣,尤其是他們用了內力去聽的情況下。
沈父微微蹙眉,沈母本來未有什麼變化,在聽到後麵的意.淫時同樣蹙起了眉頭。
“娘,此時不宜處理。”沈筠說道,“您二位先早日安歇,待到明日再說。”
“此事你去辦,娘放心。”沈母說道。
他雲景山莊的確是江湖名門,不輕易欺負他人,可也不是軟骨頭,任由他人欺辱的。
江湖規矩,既是羞辱了他人,就彆怪某一日他人尋仇,自己身首異處。
沈醇是單獨的房間,他到了房內倒是輕鬆,掀了帷帽便吩咐侍女去準備熱水沐浴了。
沈白跟在他的身後,聽著樓下之語,卻是驀然握緊了佩劍。
“怎麼了?”沈醇來回踱了數步,坐在了榻上看著他抿緊的唇角道。
“無事。”沈白不願那些話語讓他煩心。
“嗯?”沈醇微微拉長了語調笑道,“沒想到你第一次撒謊是對著我,阿白,你學壞了。”
沈白僵立在了原地,心知自己已然犯了暗衛忌諱,他要跪地請罪,卻聽上道:“彆跪,你這中學壞,我甚是歡心。”
沈白詫異的看向了他。
“說明你有自己的想法了。”沈醇起身走到了他的麵前道,“這樣很好,但撒謊是不對的,你且說說發生了何事。”
沈白開口道:“樓下有人非議少爺。”
“說了何話?”沈醇問道。
“汙穢不堪。”沈白說道,“會臟了少爺的耳朵。”
“嗯?原話呢?”沈醇問道。
沈白有些躊躇,卻還是開口了:“隻看那雙手……便知是美人。”
521覺得人類的話真是博大精深,同樣的話不同的人說,意思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