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內功深厚之人,此行身體虧損隻因數日水米不進,如今醒來,倒無太多虛弱的狀態。
玉如是坐在一旁道:“觀兒,你是如何被抓的,被誰抓的?”
玉自觀思索著道:“那裡午間離穀,就已經有人悄悄跟隨,後來到了夜間,他們仗著天黑之間攻了上來,人數頗多,我在一處暫避了一下,咳……本以為隻是數人不妨事,卻不想他們竟然用了迷藥,那藥看著隻是普通迷藥,不想藥效頗為厲害,就被捕了。”
“果然是風回穀。”玉如是沉聲道,“倒真沒有冤枉了他。”
玉自觀神色之間略有疑惑:“風回穀,祖父的意思是此事是風回穀所為?”
“是。”玉如是說道。
“但您懷疑還另有他人。”玉自觀思慮道。
玉如是歎了一口氣道:“你小子聰明倒是聰明,可惜的是還不夠沉穩,才會著了彆人的道,此次風回穀大戰,溫靳用毒,我中了他的詭計,本以為會就此落於下風,卻不想雲景山莊的沈醇出手相救,一劍將其斬落。”
玉自觀略有驚訝:“他?!”
“正是,江湖人人傳言雲景山莊的小少爺是個天生體弱的廢人,活不過舞象之年。”玉如是深吸了一口氣道,“可那日他所展露的內力,比之溫靳還要更勝一籌,即使祖父我之前消耗了溫靳一些,在如此年齡,也未免太過於驚世駭俗,風回穀和雲景山莊乃是姻親,風回穀在幕後策劃此事,雲景山莊未必脫的了乾係。”
“祖父懷疑風回穀對雲景山莊的暗殺並非隻是想要得到桂月令,而是合作破裂,如今被反將了一軍?”玉自觀說道。
“正是如此。”玉如是說道,“從前有個風回穀從中掣肘,如今卻是我玉璃城直接對上他雲景山莊,分庭抗禮,還有個沈醇,勝負難料。”
“祖父多慮了。”玉自觀摩挲著碗沿,眸中有些深邃,他想著那日所見的青年,雖人人都說他病弱,可他的身上除了沒有內力外並無一絲的病弱之氣,反而豐神如玉,生的一等一的好樣貌。
那樣的人即便沒有內力,懂的審時度勢,權衡利弊,在這江湖之中又何愁沒有一席之地,如今知他武功卓絕,獨步天下,竟也沒有覺得有沒有好詫異的。
玉如是蹙眉看向了他:“此話怎講?”
“他若是真想嫁禍,轉移我時不必留有活口,留個屍體才是真正的死無對證。”玉自觀說道,“我若是死了,祖父定然大受打擊,玉璃城後繼無人,雲景山莊才是真正的如日中天,可他留下孫兒的性命,說明並非風回穀那般濫殺之人,長恨山之事也與他們無關。”
玉如是聽著他的話略有沉吟:“觀兒說的也不無道理,若真如你所說,倒是祖父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如今溫靳已死,事情暴露,風回穀隻怕十不存一,如此勢力也不過頃刻之間便會垮塌,祖父多思慮一些也是正常。”玉自觀說道。
“按照溫靳的性情,即便我給了他金羽令,也未必會饒過你的性命,沈醇算是救了你,隻是他的確是成大事之人,步步為營,也夠心狠。”玉如是說道,“讓你多受了許多牢獄之災。”
“有孫兒這個餌,才能釣上風回穀這條大魚,救命之恩就是救命之恩。”玉自觀笑道,“待孫兒養好了身體,自會備厚禮前去感謝。”
“確實該如此。”玉如是道,“也就這幾日,祖父帶你去謝過,免得他們回了雲景山莊,你還得來回顛簸。”
“武林之人停留在此,是為那兩個令牌,可尋到了?”玉自觀問道。
“尋的人頗多,尚未找到。”玉如是說道,“溫靳將此物藏的頗深,也不知他到底塞到何處去了。”
“身上也找過了?”玉自觀問道。
“自然,沈嘯將他入葬之前衣服皆是換了的,我在旁盯著,他未動什麼手腳,換下的衣服都撕碎了,也沒見東西,想來不在身上。”玉如是說道,“觀兒可有什麼頭緒?”
玉自觀垂了一下眸說道:“孫兒如今剛醒,也隻能想到他的身上了,既然不在身上,可能是建了什麼密室暗格,若是找不到,就隻能將屋子都砸了再找了。”
“屆時一片廢墟,才不知從何處去尋。”玉如是歎氣道。
“祖父想要那兩個令牌?”玉自觀問道。
“長生秘藏還不知是真是假,如今那東西拿到誰的手上都是燙手山芋。”玉如是說道,“即便我想集齊五令,也得麵對一個雲景山莊,沈醇絕不是好相與的,我可不想白白折了命在裡麵。”
“祖父真是通透至極!”玉自觀豎起了大拇指。
“你且好好歇息吧。”玉如是叮囑道,“再不過幾日,我們就回玉璃城去,你也好好改改你從前浪蕩的毛病,習武之事也不能放鬆,如今我還能護著你,待我真入土了,玉璃城也得你一個人撐得住才行……”
他絮叨著,玉自觀放下了碗,慢慢的拉上了錦被,左耳進右耳出全當催眠了。
待玉如是念完,再看那床上之人,已然睡的人事不知。
玉如是:“……”
那令牌雖是珍貴,沈父卻無太大的興趣,隻是為了避嫌,還是在此處停留了三五日也就準備啟程了。
他們來時當真是宛如搬家,結果在山澗處砸了不少,也就是一些金銀之物在那山澗之中尋回了,如今回去時,不過馬車兩輛,一輛用來裝東西,一輛則用來暫且休息,其他的皆是駿馬。
東西零零碎碎的收拾,將要出發之前,卻收到了玉璃城遞來的拜貼。
“是玉城主前來表示謝意的。”沈筠捏著那金絲玉帛的拜貼說道。
“請進來吧。”沈父說了一聲道,“去讓醇兒過來。”
“是,爹。”沈筠說道。
此處院落頗大,隻是風回穀待客之用,沈家居住在此,如今倒是齊整。
沈父沈母在主院靜坐,但見院外踏入一人,玉白衣衫金絲玉縷,玉冠高豎,行走沉穩,生的一副精雕玉琢的好樣貌。
“玉自觀拜見沈莊主,沈夫人。”玉自觀握著折扇恭恭敬敬的行禮道。
他一收往日浪蕩風流之氣,倒真是顯得格外的沉穩莊重。
沈母隻覺眼前一亮,已然對麵前的年輕人心生好感,沈父看著麵前的青年道:“玉城主不必多禮,請坐。”
玉自觀略有推辭道:“晚輩此次前來乃是向雲景山莊表示謝意,請容晚輩先送上謝禮。”
他朝後示意,自有侍從捧上了托盤,呈於沈父麵前,其上一柄寶劍,一個玉匣。
“此劍名為玉玄劍,乃是從一處玉礦之中啟出的一塊礦石鍛造而成,可吹毛斷發。”玉自觀說道。
江湖之人無不愛神兵利器,沈父本要推辭,見那寶劍時打量了兩眼道:“玉城主有心了,隻是此物貴重,雲景山莊……”
“他既是送,爹您收下便是。”沈醇的聲音傳了過來,讓玉自觀手指一頓,轉身看了過去。
那一人逆光而行,不似那日過於豔麗的服飾,反而一身輕衫,就已是逼人視線。
“沈少爺。”玉自觀笑著行禮道,“彆來無恙。”
“無恙。”沈醇看了他一眼笑道,“玉城主也康健。”
“如今站在這處,自然是康健了。”玉自觀說道,“此事還要多謝沈少爺。”
“好說。”沈醇走到了廳前,拱手於沈父沈母見禮。
“醇兒,不許胡鬨。”沈母輕聲叮囑道。
“這豈是胡鬨,玉城主送禮謝的是救命之恩,爹娘若是連這個都推辭,反而會讓玉璃城的人心裡不安。”沈醇說道。
“沈少爺所說在理。”玉自觀說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還請前輩笑納謝禮,免得晚輩寢食難安。”
沈父與沈母對視一眼,開口道:“你既如此說,沈某便卻之不恭了,玉城主請坐。”
玉自觀笑道:“還有送小少爺的謝禮。”
沈醇踏入廳中,沈筠自然在側,沈白更是緊隨其後。
侍從再捧謝禮,送於沈醇麵前的卻是一張琴,玉自觀說道:“此琴名為桐玉,以桐木製作,其聲如玉,那日玉某聞沈少爺琴聲,覺得與這古琴頗配,遂叫人快馬加鞭從玉璃城取來了,沈少爺看可還喜歡。”
沈醇不用試都知道麵前的這把琴是架好琴,琴是好物,但用來送禮意思頗多,有用來送知音的,也有用來送意中人的。
此琴一出,沈母眸中若有所思。
沈醇笑道:“在下不擅琴,恐辜負了這麼好的東西,玉城主還是送予他人吧。”
“醇兒,你方才也說了,救命之恩,若是不收禮,豈不是讓人寢食難安。”沈母開口道,“琴送知音,玉城主既是喜歡你的琴音,自也算是知音了。”
“伯母說的在理。”玉自觀行禮道,“沈少爺不必自謙。”
“那便收下吧。”沈醇伸手蓋上了那琴匣道。
不過是禮物而已,塵封在倉庫裡,跟一塊木頭並無太大的區彆。
“少莊主,這管長簫聊表謝意,請笑納。”玉自觀同樣給沈筠送上了謝禮。
那簫極潤,渾如天成,一看便是價值連城的好物,沈筠拿起時打量了玉自觀兩眼笑道:“多謝,城主如此周全,一看便是人品上佳之人,日後可常來常往。”
【宿主,沈筠看上玉自觀了。】521說道。
沈醇淡笑道:【是看上了。】
隻是此看上非彼看上,他轉眸看向了沈白,見其神色平靜,微微蹙了一下眉。
“待玉某回玉璃城安頓好,自然要前往雲景山莊拜會。”玉自觀笑道,“屆時小少爺可不要不歡迎玉某才好。”
“玉城主若來,在下定讓您感到賓至如歸。”沈醇笑道。
沈家出行在即,玉自觀並未耽誤多久便告辭了,沈父得了寶劍自是高興,欣然道:“醇兒去送送。”
“留步,不敢勞煩。”玉自觀拱手行禮,自行離去。
“如今這般知分寸進退,禮數周全的孩子可是不多了。”沈母打開那玉匣,在看到其中的明珠時看向了沈醇意有所指。
“娘,我大哥還站在此處,你誇彆人不太好吧。”沈醇說道。
沈母哽了一下,沒忍住伸手拍他:“那是一回事麼?”
“娘?”沈醇麵色驚訝。
“如今你身體也好全了,再如以前一般胡鬨,娘定然也是要揍你的。”沈母說道。
“你娘說的對,若是再胡鬨,爹就請家法伺候。”沈父肅著臉說道。
沈母扭頭看向了他道:“你莫要嚇唬醇兒,如今動不動就要打他,若再打壞了可怎麼使得?”
沈父:“我……”
這不是你先說要打的麼?
沈父與她多年夫妻,也是知曉一二訣竅,此時爭辯,那就是往死路上跑,索性閉口不言。
雲景山莊離開,諸人紛紛送行,待馬隊漸遠,那些人才紛紛湧入了他們曾經居住的院落翻找著。
“若是有,隻怕早就帶走了。”有站立在原地的人說道。
“萬一他們沒找到呢。”翻找之人說道。
房屋被推,花海被劍劈的七零八落,連土地都幾乎被翻了一遍。
“倒是可惜了這些奇花異草。”玉自觀觀此場景搖頭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城主是惜花之人。”身後的侍從說道。
“那是自然。”玉自觀打開了折扇,扇了扇風仍是那副風流的模樣。
雲景山莊兩輛馬車,載的東西皆是不多,無人需要額外照顧,馬隊也行進的格外的快。
馬蹄噠噠,沈父從未見過幼子如此騎馬的模樣,一時興起:“筠兒,醇兒,可要比過?”
沈筠握住馬韁道:“好。”
沈醇一抽馬鞭,本來疾馳的駿馬已然遙遙領先:“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他的馬跑的極快,卻不見他有絲毫的顛簸,沈父莫名的想起了之前拿著劍鞘追著他滿穀跑的場景,一抽馬鞭也追了上去:“君子講究一個公平公正。”
“我又不是君子!”沈醇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乃是真小人也……”
“混小子。”沈父暗罵了一聲。
沈筠一抽馬鞭同樣追上,三匹駿馬一路絕塵,已然不見了蹤影。
“真是的,多大的人了還跟孩子玩鬨。”沈母勒住了馬韁無奈道,眉宇之間卻皆是笑意。
“莊主難得如此興致。”一旁的侍女說道。
“罷了,隨他們去吧。”沈母笑了一聲,看向了一旁策馬同行的沈白時笑意稍淡,“你不追上去麼?”
“在下若追上去,恐壞了興致。”沈白說道。
“你知分寸就好,我也不願同你為難。”沈母駕了馬行到了前側。
馬隊到驛站時已然到了黃昏時分,看似趕了些,卻比去時快了不止一倍。
馬隊未停,沈白已看到那站在驛站門口的人,不必看清樣貌,隻看那一身氣韻便知是誰。
馬隊停下,沈醇近前牽了沈母的馬扶她下來:“娘一路辛苦。”
“你們誰贏了?”沈母笑著問道。
“自然是我贏了。”沈醇神色之間頗有些得意。
“醇兒果然厲害。”沈母笑道。
“娘先進去休息。”沈醇示意一旁的侍女扶住,然後走到了沈白的麵前,拉住了他牽著的馬道,“一時興起,把你落下了。”
“無妨,夫人也是同行的。”沈白看向他道。
“你最近情緒不太對。”沈醇觸碰他的臉龐,卻被沈白輕輕避過,他側過了眸道,“屬下無事。”
沈醇的手指微頓,沈白看向他道:“在外不宜如此行事,會被看到。”
“你害怕被人看到?”沈醇看著他問道。
沈白眸微垂,不敢看他:“此事會汙了少爺的名聲。”
沈醇略微低頭看他眼中的情緒,沈白略有訝然,要後退的時候被沈醇攬住了後背道:“罷了,你不想讓人知道,便暫且不讓人知道了,待你什麼時候想了,告訴我便是。”
沈白抬眸看向了他道:“好。”
他二人距離雖近,但在他人看來兩個男子之間也算是舉止妥當,隻是來往諸人皆生的樣貌出眾,倒讓他人嘖嘖稱奇,即便人上了樓,目光也不住的往樓上看。
“那是雲景山莊的人吧……”
“可彆亂看,風回穀的溫靳那可是武功蓋世的高手,也敗在了那沈小少爺的手上。”
“聽說一招就給殺了,可了不得。”
“英雄出少年啊……”
“風回穀的確行事凶殘,沈小少爺這也算是大義滅親了。”
“……”
樓下話語不斷,沈醇聽了兩耳朵笑道:“阿白,可還記得我們初出雲景山莊的那日?”
沈白看著他側倚在窗邊慵懶的畫麵,隨著他的話想起了那時他初出山莊不願戴帷帽的景象,那時旁人還敢對他用那些汙穢不堪的話語,那時他對那樣的話語還義憤填膺,直恨不得拔了那些人的舌頭,那時……
“記得,如今再沒有人敢對少爺說不敬之語了。”沈白看著他目光微柔,那時坐在窗邊的少爺跟現在其實並無分彆,一如既往的是他的心上人。
“我說的不是那個。”沈醇放下了手臂,起身走向了他道,“那日你說隻看雙手便知是美人,可是發自真心的?”
沈白眨了眨眼睛,迷茫的看向了他:“屬下並未……”
他何時說過這樣類似於調.戲的話語麼?
“你竟忘了麼?”沈醇嘖了一聲道,“沒關係,我記得便是了,沒想到阿白表麵正經,骨子裡竟是貪慕美.色的……”
沈白對前麵的話尚可反駁,對後麵的話卻是不得不認:“……屬下沒有。”
“阿白,不要對我說謊。”沈醇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