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無龍氣鎮壓,天下大災。”國師說道,“速去稟報陛下,陪寢之物需以帝王規格,金器越多越好,龍鳳皆可,不可有半分陰物。”
“是。”侍從匆匆去了。
天佑帝聞言,臉上陰晴不定:“國師還說了何事?”
“諸位大師需在那處設下陣法,吟誦七七四十九日,化去紅雪,再入帝陵。”侍從頭貼著地道。
如此規格,比之帝王半分不差。
“就如此辦,不過是死人而已。”天佑帝甩袖道,“不可有半分差池。”
“是!”侍從匍匐後退離開。
不朽之木棺上鑲嵌金色遊龍,九龍環繞,棺中以金纏繞,仍是九龍。
靈衣為黑紅正色,紅為底,黑為上,其上繡著遊龍,誦經三日,紅雪蒸騰,露出了地麵上的屍身。
諸位大師親自動手,拔除箭羽,擦拭血跡,穿上靈衣。
男子麵色蒼白,屍身卻無半分腐朽,且擦拭去血跡,可知生前如何□□烈馬,紅纓紛飛,肆意縱橫。
“可惜了……”一人歎了一聲,眾人皆抬,將其放入棺中,一應箭羽皆擲入桃木火焰中焚毀。
棺木合上,將那雙怎麼也無法合上的眼睛關在了其中。
火焰燃燒,誦經之聲不斷。
金釘之上同有龍紋,七日入一釘,未有反彈之向,眾人心神猶不敢鬆,直到最後一根入了木。
火焰漸儘,九位力士扛住,一同用力,卻無法抬起半分。
棺木抬時便是他們,輕飄飄的便來了,可如今其中住了一人,卻不能動。
“國師,還需如何?”侍從問道。
國師捋著拂塵掐算道:“此為靈魂怨氣重量,需陛下賜九件黃馬褂,才能抬動。”
侍從欲言又止,匆匆去了。
天佑帝麵色十分難看,抬棺之人穿九件黃馬褂,與他這帝王抬棺有何區彆?
“既已到最後一步,允了。”天佑帝道。
侍從匆匆回去,捧了九件黃馬褂給力士穿上,幾人再抬,那棺雖仍重不可言,卻到底抬起了。
“至帝陵中不可落地。”國師說道。
“是!”
棺上金製馬車,八匹駿馬齊拉,地上的痕跡重到可崩土石,無數術士一路護送,街道上空無一人,直至帝陵,九位力士抬棺下了台階,入內時滿室的金物,連那放棺木的台子都是黃金所製。
“午時三刻,正當陽時,落。”國師說道。
棺木落下,嚴絲合縫,九位力士卻已汗流浹背。
“以金土封之,我等還需在此誦經百日,直到百日過後再無事,便是鎮壓完畢了。”國師說道。
“是。”諸位術士麵色不見絲毫放鬆。
那棺木之重,怨氣之重,非尋常人不能有,殺如此之人,若非是帝王,早已被反噬到屍骨無存了。
“宮內百日內不得食葷,隻能茹素,切不可忘。”國師叮囑道。
“是。”
誦經之聲響徹此處,宮中一片縞素之色,天佑帝初登基,便連下數道罪己詔。
“母後,我不要吃這個,我要吃肉!”小皇子叫鬨著。
“皇兒乖,這道菜也很好吃,飯後母後給你做點心好不好?”皇後說道。
“我不要,我要吃肉……”
天佑帝放下了筷子,一巴掌扇了過去:“給朕跪到殿前去,若還敢叫嚷,直接打板子。”
“哇……”小皇子哭泣,卻硬生生在那板子下嚇的心神皆驚,再不敢啼哭一聲。
“陛下恕罪,孩子還小。”皇後跪地道。
“你若如此教孩子,這皇後也不必當了。”天佑帝起身離開道,“吃個飯也沒個消停。”
百日漫長,天下大旱,至隆冬時卻是豔陽高照,炎熱遍地,土地皸裂,不見半分雪水。
“若無瑞雪,來年的莊稼可怎麼辦?”
“這陛下莫非並非天望所歸。”
“本以為新帝登基,這天下就定了,也有好日子過了,卻未曾想竟是大旱。”
“土硬的挖不動,今年還有的吃,明年該如何是好?”
非尋常之景象,即使天佑帝開倉放糧,大赦天下,又派兵鎮壓,仍然民心動蕩。
“百日之期還未過?”天佑帝在宮中大發雷霆。
登上至尊之位本是大喜,可如今卻因一人讓他這天下都動蕩了,一旦有人借天道運勢起兵,江山不穩!
“還剩三日,陛下稍安勿躁。”侍從跪地瑟瑟發抖。
“朕再等三日!”
以米粥入土,其中又加金粉,帝陵封鎖,永世不能打開。
一層層磚土堆積,將那處地宮徹底填上。
上百位術士其叩首,站起時每個人的衣領處都浸著汗水。
“如此便算是大成了。”一和尚撚著佛珠說道。
“應是無事了。”國師鬆了一口氣時,額頭上落下了一片冰涼。
仰頭時鋪天蓋地的雪花傾瀉而下,在眾人頭頂上覆蓋了一層雪色。
“下雪了。”有侍從說道。
“瑞雪降世,此劫已解。”國師接著那白雪鬆了一口氣。
大雪如鵝毛,不過兩個時辰,入眼之處皆為一片白茫茫,乾裂的土地被雪水滋養,有孩童穿著厚厚的冬裝在其中翻滾打鬨著。
宮城同樣被白雪覆蓋,嗬氣成冰,卻潔淨到了極致,侍從下了快馬,奔跑入宮廷之中:“陛下大喜,國師說此劫已解!”
“確實大喜。”天佑帝看著漫天白雪,臉上難得有了笑意,“快到年節,各宮都裝點起來吧。”
潔淨之中有了熱鬨,一派喜樂之景。
雪厚到可沒入人的腳踝,各處燈光熄滅,打更之人的聲音緩緩而行。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聲音傳出許遠,有人在夢中囈語了兩聲,宮廷中還有處處夜燈亮著,遍地的白雪讓整個京城即使到了深夜也皎潔至極。
風聲輕動,站崗的侍衛縮了下肩膀,宮燈照著的寢殿之內,帝王抱著懷中的女子睡的正熟,似是驀然感覺到了冷意,拉了拉被子,卻仍然覺得全身凍的發抖。
“王祿,把炭火燒……”天佑帝不耐起身,睜眼看到坐在床邊之人時眼睛瞪的幾乎凸起,喉嚨之中直接失聲。
床邊之人著一身黑紅遊龍袍,墨發以龍冠束起,金器遊龍本是極陽之物,可那雙幽深漆黑的眸看過來時,卻透著點點邪祟之氣。
他生的極昳麗,五官輪廓無不似上天精心勾畫,可此時坐在床邊,卻像是從地府爬出來的豔鬼,哪裡還有少年當日□□烈馬的爽朗,隻剩下毛骨悚然的感覺。
“沈……”天佑帝緩緩後退,看向殿中時卻發現漆黑一片,看向枕邊之人,那裡睡的哪裡是一個美人,而是一個穿著肚兜的骷髏。
天佑帝驚恐後退:“你不是……”
“我不是已經被鎮壓了麼?”沈醇看著麵色驚恐的帝王輕笑道,“如此陛下才能摟著美人睡個好覺不是麼?”
天佑帝看著麵前的人捏緊了拳頭道:“朕知道你心生怨恨,但開國之君曆來如此,非是隻有朕一例,若不殺你,朕這江山遲早易位。”
“陛下看起來極想說服臣就此死去。”沈醇起身笑道,“你怕我能輔佐你,便能輔佐他人,說到底不過是自己無能。”
他的步伐停留在了雕著遊龍的帝王劍前,帝王之間覆真陽之氣,紫薇星氣,比之桃木劍而言更勝不知多少籌,可斬一切邪祟,鬼祟自不可碰。
天佑帝目光轉移,卻見對方漫不經心的將手放在了劍柄上,將其拔了出來。
帝王劍乃數位鑄劍大師精心製作奉上,鋒利無比。
沈醇提劍轉身,天佑帝的手伸到了床榻下麵,從其中摸到匕首時,劍鋒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陛下確實無能,怎會忘了昔年你我君臣二人比劍,你皆是輸於臣手呢?”沈醇收回了劍道。
天佑帝呼吸微鬆:“你想要……”
他的心臟一滯,低頭看向時,對方的手已經沒入了他的胸口,狠狠抓握時,他的話語已經說不出了。
嘴唇不斷顫抖,視線模糊時隻聽對方說道:“陛下不會以為我會用帝王劍殺吧,既是背德忘義之事,何須牽扯什麼曆來,曆來史書便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沈醇輕輕鬆手,那枚滾燙的心臟掉落在了床榻之上,鮮血順著指尖滴落,天佑帝到死眼睛都沒有閉上。
“陛下的心竟是紅的。”沈醇以指覆到他的額頭上,將其中的魂魄抽了出來。
帝王之魂中有真龍之氣和紫氣,不可成怨魂,尋常鬼物不可輕易近身,但於他而言,不過如此。
魂魄儘碎,不可入地府,紅色的雷霆從外麵劈過,沈醇推門走出時,那道雷霆直接貫穿了他全身。
滅一國之君,領天地之罰。
淅淅瀝瀝的血液似乎遍布了他的全身,喉嚨處的傷口猙獰可怕,然隻是一瞬,他又恢複了完好無損的模樣。
“出了何事?”
“有血腥氣,陛下大難!”
佩劍與盔甲碰撞的聲音傳來,唯獨腳步聲沒入雪地很是沉悶。
火把亮起,層層包裹,可眾人拔劍指向,看向那立在中庭台階上的人時卻紛紛瞪大了眼睛。
“沈將軍?!”
“不是已經死了麼?”
雪夜裡無比的寒涼,落雷穿透他的身體,卻未見他閃避分毫。
“誅邪之雷霆,龍氣已散,此朝氣數儘了……”國師跪在了地上,須發在一瞬間變得蒼白,“都逃不了啊。”
他們已拚儘手段行鎮壓之術,如此可誅殺帝王之邪物,唯有天象可令其臣服。
可那落雷不儘,說明邪物並未被鎮壓,落儘九九八十一道未儘,天地皆不可鎮壓。
“國師!沈將軍回來了!”侍衛匆匆衝上,“陛下恐怕不好。”
“扶我去見吧……”國師顫巍巍的從地上起來,蒼老之象讓眾人皆驚。
殿前落雷不斷,無一人敢近前半分,之前萬箭穿心而不死,如今百日誦經仍不滅,縱使雷霆加身,似乎也未見他有一絲一毫的畏懼遲疑。
侍衛們不敢前進,也不敢後退,雙方僵持,或者可以說是那被落雷所襲之人未曾動手。
周圍一片寂靜,連呼吸聲都是極淺的,隻有落雪的聲音以及不知道從何處傳來的數數聲。
“七十六,七十七……”
沈醇緩緩前進,手中之劍落地,縱使是帝王劍,受了這麼多道雷霆也已經不能用了。
他下了台階,大雪直接穿過身體,雪地上未留絲毫腳印。
“七十八,七十九,八十……”
“沈將軍,不可再造殺孽!”國師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
侍衛們紛紛後退轉身時最後一聲落下。
“八十一。”
雷霆貫穿,立於雪地上的人渾身布滿了漆黑的火焰,手指輕動時其上還纏繞著遊動的雷霆,隻是隨著他的握拳,那些雷霆像是一瞬間沒入了他的身體內。
揮手時,原本站立的侍衛們紛紛倒了下去,血液瞬息間染紅了潔白的地麵。
國師渾身都在顫栗著:“沈將軍,他們隻是聽從吩咐行事。”
“他們是聽從吩咐,可射到我身上的每一箭都很疼。”沈醇轉身看了過去,“從射箭時起便是敵人,為何要我這受害人抱有憐憫之心,他們在殺戮時可曾想過要放過我?還是說國師想試試被人萬箭穿心後不怨不悔?”
國師張口欲言,卻發現無話可說,萬箭穿心的痛楚,非經曆不可體會:“可百姓是無辜的……”
沈醇到了近前笑道:“這天下最不缺的便是君王,不過是自己爭權奪利,與百姓何乾?”
“那你要殺到何時?”國師問道。
“儘興之時。”沈醇轉身離開。
“老夫……”
“看在你為我修的墓穴還算舒服的份上,放過你。”沈醇穿過了宮牆。
整個宮廷響起了極為慘烈的聲音,血腥味再度充斥,比之曾經紅雪之景更加慘烈,大雪覆蓋,處處紅痕不可儘滅。
有小太監腳下一滑,熱水灑了滿地,看著那立於雪中之人時尿騷味蔓延了出來,卻見那人直接轉身,竟是未看他一眼。
鳳宮之中隱隱的啜泣聲被捂著,孩童哭泣:“娘,我怕……”
“彆出聲。”皇後緊張的叮囑,櫃門卻被從外麵打開了。
“沈將軍,沈將軍,孩子是無辜,您若要殺就殺我,放過他吧。”皇後將幼子護在身後,神色極為緊張。
可立在櫃前的男人卻伸手將那孩童拎了起來,孩子驚顫至極,竟有暈厥之象。
“竟然不是他的孩子。”沈醇拎著小孩兒笑道,“就你吧。”
孩童被丟在了皇後懷中,皇後緊緊抱著孩童抬頭道:“沈將軍?”
一夜之間宮廷皆靜,天佑帝駕崩,其唯一嫡子登基為帝,年僅六歲,有反對謀位者皆是橫死。
……
“坤朝距今已有千年曆史,其滅了殷朝,存在也不過183天,就被下一位帝王篡位,改為煜朝。”導遊對著宮殿講著。
“說是篡位的皇帝隻有六歲。”
“可能是什麼勢力分布不均,傀儡皇帝吧。”
“封建王朝可真是混亂。”
“人家六歲就當皇帝了。”
“我們往裡走吧。”
古物修複館內。
“建安那邊說是發現了一個陵墓,初步判斷是殷朝的,有坍塌現象,這兩天正在探測,霽白你那邊能騰出手麼?”一個中年學者說道。
坐在一旁的男人挪開了維修放大鏡,一向少有表情的臉上難得顯露出了幾分興致:“我手上的東西明天就能修複完,什麼時候下?”
“還在探測裡麵的東西,看有沒有有害氣體。”中年學者咳了一聲道,“從外麵土層的材質看,很有可能是帝陵。”
“帝陵怎麼會突然坍塌?”言霽白問道。
“好像是修地鐵不小心碰到了,探測過是沒有的,誰知道就碰上了,應該是有什麼技術防探測,國家那邊很是重視,名額有限。”中年學者道。
“謝謝。”言霽白重新轉身,將放大鏡挪了過來,繼續小心修複著手頭的東西。
他即使坐著,身姿也相當挺拔修長,簡單的襯衫西褲加手套,就是日常工作裝,但配著那張帥氣的臉,即使少有表情,也能被很多粉絲叫做冰山男神。
“霽白,你這真不找個女朋友?”中年學者說道,“不趁年輕的時候趕緊挑,以後好的都被人挑走了。”
“現在很多人對文物修複感興趣。”言霽白的聲線是有些偏冷的,正常說話時總會讓人覺得他這個人不太好相處,“有女朋友,粉絲就少了。”
中年學者愣了一下,哈哈笑了兩聲:“你還懂這個呢,她們真感興趣也是衝著你的臉來的。”
“衝著臉來的,總會有了解了以後真的感興趣的。”言霽白說道,“您先回去吧,我把這點兒工作做完就走。”
“行吧,要真能增添人手,那你可為咱們文物修複立了大功了。”中年學者轉身離開。
言霽白輕應了一聲,調了一下鏡片,小心的將材料貼了上去。
等到他挪開鏡片,脫下手套時,整個房間內隻有他這片區域還亮著燈,周圍和外麵一片漆黑。
言霽白穿上外套,關燈鎖門時將不小心從脖頸間掉出的龍紋玉佩放進了裡麵,溫暖的感覺貼住,隱隱驅散了夜間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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