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瑾起身,格外客氣地把陳郡郡守謝有文扶起來,道:“謝郡守請坐。”他又再對帳外喚了聲:“來人,沏茶。”
陳郡郡守謝有文壓住內心的忐忑不安,態度格外恭敬,誇讚道:“常聞大將軍年少有為,為當世罕見之英才,今日一見,真是聞名不如見麵,風采非凡。”
賴瑾在陳郡郡守的旁邊坐下,嘿嘿笑道:“謝郡守繆讚。你我兩郡比鄰而居,往後少不得要有諸多叨擾之處。”
謝有文心道:“還往後。”他怕自己投降的態度不夠好,直接脖子跟腦袋分家,妻兒家眷皆不得保。那長嶺縣鄭縣尉,一家老少叫賴瑾給全端了。他們從暗道出去,翻山路,都叫這廝派人給堵住逮了回去。他的麵上應道:“大將軍所言甚是。”
開水就在爐子上燒著,沏茶方便。
很快便有侍衛將茶端上來,給賴瑾、謝有文、周溫一人上了盞茶。
賴瑾說:“嘗嘗,這是我姐夫的茶山今年新出的春茶。春茶分為三等,此乃最極品的第一春的明前茶,名為鳳棲梧桐黃金茶,堪稱是一兩茶一兩金。此茶極為稀少,給我父母送去的,也不過二兩。”
謝有文驚道:“如此貴重。”心裡是有幾分不信的。
賴瑾抬手示意:“嘗嘗。若喝得好了,回頭我送你一兩。這茶,有金子都買不著的,隻送親近之人,不賣。”
謝有文端起茶,小小的飲了口,入口隻有清茶,沒有澀意。他讚道:“確實好茶,我從未喝過如此清香可口的茶,唇齒間仿佛有草木紛芳。”
賴瑾又跟謝有文聊了會兒茶文化,把明前茶、穀雨茶以及尋常茶,包括喝茶的好處都給謝有文講了遍。
如果不是有二十多萬人駐紮在這裡,且那茶不是賴瑾的地界產出,謝有文都得懷疑賴瑾是想賣茶給他。他如今勢弱,隻得陪坐聽賴瑾聊茶。
賴瑾聊了會兒茶,看他坐立難安的,言歸正轉,道:“外麵的傳聞我也聽說了,都覺得我邊郡沒產出,要打你陳郡。”
謝有文一下子坐直了,道:“今日一見將軍,方知是誤傳。”
賴瑾道:“就是嘛,我打你乾嘛呢。我要打也是打草原,陳郡多窮啊,打下來沒肉,我還得擔惡名,落人口實,給那些人打我的由頭,我才不乾呢,我又不是傻。”
謝有文心說:“理是這個理。換個人來,我自是不必擔憂,可換成你,誰說得準。誰能帶兵赴任把沿途的山匪和郡縣都刮地地三尺的。”他的麵上卻是滿臉認同,連連點頭:“是這理,是這理!大將軍所言甚是。”
賴瑾說:“我們兩家當守望相助,以後有我守在邊郡,管叫草原人再沒機會踏足陳郡擄掠,你可放心地開墾種田養民。”
謝有文心道:“你有這麼好心?”可一想,有賴瑾在邊郡的話,陳郡確實免了草原犯邊之險。他附和道:“將軍說得是。”
賴瑾道:“邊郡也窮,連做飯的柴都沒有。我瞧過輿圖,也打聽過陳郡人煙分布情況,在距離邊郡有五六十裡的山林地界幾乎都沒有人煙。那些林子又深又密,人進去還經常迷路出不來,還有猛獸出沒,是否屬實?”
謝有文道:“大將軍說的是野溝子山吧?那山跟邊山接壤,為往來邊山的經必之路,草原人到陳郡掠劫便得從野溝衛山過。以前那山常有商隊行走,山匪亦多,後來商隊被劫得多了,草原人做買賣又野蠻,動輒開搶,不僅搶貨,還搶人去做羊奴,久而久之,商隊便不去了,就連山匪也活不下去,消聲匿跡了。偶爾有草原人翻過邊山,到周圍的村子搶鹽、搶鐵、搶糧、搶人,每搶一次,村子就得少大半的人,野溝子山及周圍地界漸漸的就沒人了。”
賴瑾道:“野溝子山連同附近的山腳,加起來得有一兩縣的地吧,俱都荒了?”
謝有文道:“荒了。從邊郡過了野溝子山,有一道關隘,有縣城駐軍,我亦加了防範,小股的草原人進到縣城討不到好。若是大部落聚集起來,我們可以據城以守,騎兵打攻城戰沒優勢,他們在城外劫到的,還不夠路上吃嚼的。所以,如今草原人大多時候都是去打邊郡的幾個塢堡。”他的話音一轉,道:“大將軍,您這是……”
賴瑾道:“野溝子山荒著可惜,不如借給我唄。我們邊郡有了人,往後少不得有商隊從陳郡路過,你們陳郡的人在路邊搭個茶棚食寮都能賺不少銅錢。你也能多些進項,是不是?”
謝有文瞪大眼睛看向賴瑾,問:“你要野溝子山?”當真不打陳郡?
賴瑾說:“是借,不是要!”頂多有借無還。要這個字,說出去,有占人地盤的嫌疑。
謝有文再次問道:“隻借野溝子山?”
賴瑾取出齊仲早先派人去畫好的陳郡地圖,拿到謝有文跟前展開,將野溝子山連同其幅射的範圍都圈起來,說:“隻借這一片地方。”
謝有文長鬆口氣,心說:“你早說啊。”害他白白擔驚受怕許久。他握住賴瑾的手,道:“你我兩郡比鄰而居,還得仰仗你抵禦草原人,區區一縣之地,何足掛齒。”
賴瑾當即拿來筆墨絹布,書寫借據,道:“口說無憑,回頭人家說我占你地,我豈不冤。寫張借條,我不怕彆人汙我名聲,你也不怕我占你地,我們兩相便宜。”他寫完,給謝有文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