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率領十五萬大軍出征,卻是梁王世子扶靈回京。
夜裡,太子憂心戰事,難以入眠,邀梁王、南衛營大將軍柴緒入帳議事,卻不料禁軍嘩變。
禁軍先是衝到龍輦亂刀砍死皇帝蕭赫,又再衝擊太子營帳,太子、梁王死於亂軍之中,柴緒重傷。
禁軍營將鄭鏗、衛瑜及時趕到,救下隨軍同行的梁王世子和英國公等人。
太子妃聽聞噩耗,拔劍自刎,隨先太子而去。
……
沐瑾正在軍中練兵,聽到稟報,果然如此的想法油然而生。他對跟在身側的沐堅說道:“接下來,當是越王、吳王他們接連出意外,然後便是梁王世子繼位,請英國公入朝為相,梁王世子妃太後輔政了。”
沐堅沉沉地歎了口氣,道:“如今英國公府僅在京城就有十五萬精銳之師,在南邊靈台郡還有十萬大軍,海鹽控製在英國公府手裡,鹽利之巨,足以養兵。如今他們占下京城千裡平原之地,更是糧食無憂,必是還想更進一步。”
沐瑾點點頭,同意沐堅的觀點,說道:“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說完,扭頭吩咐阿福:“備車駕,我們回城。”
沐瑾回府,在皇後的院子裡見到母女倆。
皇後坐在堂中,摟著小孫女用極溫柔的動作哄孩子。她見到沐瑾進來,頷首示意,請他入座。
沐瑾去到蕭灼華身邊坐下,與蕭灼華扭頭望來的目光對上。
蕭灼華沒有哭,更多的是木然和恍惚,跟沐瑾對視幾息時間,便又挪開視線,眼神飄忽沒有著落。
沐瑾能明白蕭灼華現在的心情。皇後還可以抱緊太子留下的孩子尋求一絲慰藉,可對蕭灼華而言,是從小一起長大,相依為命,無論何等艱難境地都儘全力護著她的哥哥沒有了,那是世上與她最親近的人,是最疼她的人。至親離世的悲傷,沒有任何言語可以安慰。
皇後現在自己都處在巨大的悲痛中,母女倆誰都沒有力氣去安慰對方,隻能獨自沉默。
沐瑾不想蕭灼華這麼難受,不想她這樣彷徨無助。
他之前一直避著蕭灼華,不敢靠近。雖然他們成過親,但那不是蕭灼華自己的願意,是蕭赫賜婚,是她迫於無奈的屈從。蕭灼華太小了,就連靠近,都會讓他有負罪感,那跟誘拐未成年沒區彆。
可他們從成親到現在,三年多了。雖說聚少離多,相處並不多,但對她是什麼樣的,還是了解的。她跟太子都在那麼努力地求生,像野草在石頭縫裡拚命掙紮,用儘了全力,太子還是沒能活下來。
好一會兒,蕭灼華才輕輕地說了句:“承安伯都到銅縣了,離哥哥隻有幾十裡,就差幾十裡。”就算禁軍造反,有承安伯接應,隻要他能衝出重圍,隻要逃到銅縣,兩萬大軍掩護,他能逃掉的。
可他根本沒能逃出來,是禁軍齊齊叛變。五萬多禁軍,怎麼出的京,怎麼回去的。她能想到阿兄死的時候會有多絕望,做了那麼多的努力,到最後才發現一切都是徒勞,結局早就注定。
沐瑾說:“他是籠中困獸,你不是,你的命運在自己的手裡。”
蕭灼華扭頭看向沐瑾。
沐瑾說:“你有兵!就算沒有我給你的劍,淮郡的駐軍,中軍大營裡的屠嬌娘,她麾下的女將們都會聽你的。她們是從你的作坊裡出來的,她們是你和嬤嬤從地裡招來的、從人伢子手裡買來的。灼華,你給了她們不一樣的人生,她們給了你掌握自己命運的底氣。”
蕭灼華怔然。
沐瑾隔著中間的茶桌,往蕭灼華的身前湊了湊,說:“給自己打造把劍,用屬於自己的劍保護好自己,保護好你想護的人。你的阿兄沒了,你還在,你能成長為你阿娘、秦淡的依靠,你能護住他們。”
蕭灼華望著沐瑾的眼睛,她可以確定,他是認真的。她盯著沐瑾問道:“你就不怕將來我壯大到你無法掌控嗎?如今我執掌幾郡政務,淮郡新招的五萬駐軍亦是交到我手裡的,沐瑾,你在想什麼?”
皇後聽見他倆的對話,驟然一驚,心跳都快停止了。這豈是能問出口的!
沐瑾望著蕭灼華,在她的臉上、眼裡隻看到漠然和懷疑。
她撕下自己乖巧、聽話、順從、兢兢業業的偽裝,問出深藏許久的困惑。她不信他,害怕他。她見過太多權勢傾軋,她見過最多的是卸磨殺驢鳥儘弓藏。
蕭灼華逼近沐瑾,再次問道:“你就不怕有天我奪你的權,置你於死地嗎?”
皇後出聲喝斥:“灼華!你在胡說些什麼?”
蕭灼華沒理會皇後,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沐瑾,牢牢地盯緊他的每一絲反應。
沐瑾看著麵前的蕭灼華像縮在角落眥牙的受傷困獸,豎起刺,紮向靠近她的人,用另一中聲音發出倉皇嘶鳴。
她在皇宮長大,見識、認知都來自於從小接觸的,她覺得自己身處另一個皇宮,他會成為另一個蕭赫。她怕蕭赫、恨蕭赫,可為了生存,不得不低頭討好。她用在蕭赫那求生在那一套,在他這裡求生。
沐瑾深知,以她的謹慎小心,如果不是受到太子遇害的打擊,是絕不會如此。她在不安,在害怕,在恐懼,但同樣,她想要一個答案,一份渺茫的希望。
他說道:“我給你答案,我告訴你為什麼我會讓你掌權,為什麼會讓你有兵,為什麼要組建女子軍隊。”
要什麼答案,他想開疆拓土,想不受豪族掣製,自是要培養能受他掌控的力量的。她,女兵,軍隊,都如此。
蕭灼華收回目光,剛要請罪,便聽到沐瑾說:“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他們在出生的時候,有自己的性情、脾氣,這是與生俱來的天性。每個人除了責任,還有一樣東西,叫做自我,就是我想做什麼,我不想做什麼,由我自己決定,由我自己去選擇做還是不做。每個人的命運、人生都該由自己去掌控,而不是由彆人支配。”
什麼?蕭灼華扭頭,再次望向沐瑾,眼中劃過茫然和詫異:你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