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刀兵見到重盾兵合不攏盾牆,立即奮力殺上去,給重盾兵爭取空隙和掩護,把到近前的齊軍砍翻,這才使得盾牆又一次組成。
進入盾牆後方的齊軍,又跟後麵的拿單手盾和長刀的士兵站在一起。
齊軍全都拚了命,但他們的武器差上一大截,長戟跟長刀貼身近搏,根本舞不開,再加上甲衣又是單層的,而沐瑾造的長刀是厚背大長刀,揮斬下來的力道,足夠他們當場將人連甲衣帶胳膊腿一起砍斷。
長嶺關守軍遇到對方人多紮堆扛不住的時候,就以盾牌將他們隔開,把人往後麵放。
沒多久,進入長嶺關的齊軍穿過了步兵軍陣,又遭遇到了騎兵。
騎兵見到他們的隊形全亂了,再無顧忌,迅速奔入戰場,見到齊軍揮刀便砍,一路過去,猶如砍瓜切菜,一顆顆頭顱飛上天,一個個齊軍飛快倒下。
城牆外的齊軍還在奮力往裡爬,而城牆裡早已是殺得血流成河。
因為有城牆隔阻,後方的齊軍需要爬梯子上城牆,到了城牆上以後,又隻能順著樓梯往下,而樓梯隻有兩米多寬,宛若閘口,將上了城牆的齊軍堵住,使得他們無法像在平原上那樣一窩蜂地全部壓上來,人數優勢受到極大扼製。
賴瑤退下城牆後,又上了主將大帳,調動騎兵把下城牆的樓梯口奪回來。
一個個千總營軍陣、佰長營軍陣將所處範圍內的齊軍斬殺後,再在騎兵的掩護下重新回到樓梯口,對齊軍進行截殺、分流。
沐瑾在大營中聽到喊殺聲,提著長刀,帶著衛隊,殺進了戰場。
薑承下令全力進攻之後,便聽到有探子來報,長嶺山上的守軍下來了,要抄他們的後路。他當即下令禁軍集合,全力攔截追過來的長嶺山下來的守兵,把薑祁也交給了他們。
明明大軍都已經拿下城牆,卻久不開城門,再聽到城樓裡喊殺聲震天,顯是情況不太好。他不放心戰場,帶著衛隊爬上城樓,抬眼望去,隻見城牆後方的軍陣森嚴、攻守有序,進入戰場的齊軍便如同入了屠宰場的羔羊。
那些兵卒子們以力奮力殺開的口子,實則是對方放開的閘口,為的是讓後方的淮軍收拾他們。
那一個個軍陣就像鋒利的屠刀,不斷地絞殺攻進城中的齊軍。可是,都已經拿下了城牆,打進了長嶺關內,大軍陷在交戰中,這時候想撤都已經晚了。
他們要是撤,會遭到追擊,許多人會陷在戰場上,最後活著回去的,隻怕連十萬之數都不到。
薑承看著對方的軍隊,心頭發狠。既然沒法撤,那就最大限度地消耗掉沐瑾的兵力。沐瑾隻有十三郡之地,而齊國占據半壁江山,在兵力補充上占據絕對優勢。
他當即撕下裡衣,用手指醮著地上的血,寫了一封血書,讓親信帶著血書、護送薑祁回京,交到他大哥太子薑乾手裡。
之後,薑承親自帶著人,衝開了樓梯口,又把城門通道占住,讓人把堵城門的沙袋石頭搬開,放城外的大軍進來。
賴瑤哪能讓他們把城門打開,調動衛侯嵐鏗率人親自去把城門搶回來。
嵐鏗跟薑祁可是老對手,也認識薑承,帶著殺過去,將死守在城門口不退的薑承斬於馬下,奪下城門口以後,親自帶兵守著。
下午,嵐樟帶著五千從山裡下來的投石營隊軍到了。
他們從後方殺向齊軍,頓時齊軍亂了起來。
城裡的人聽到外麵的喊殺聲,知道是嵐樟到了。
嵐鏗當即讓人搬開城門口的沙袋、石頭,親自帶著人殺出去,接應嵐樟。
城門一開,騎兵也趁機衝出城去,殺入了齊軍中。
城裡城外陷入大混戰。齊軍不知道薑祁被落石砸中已是危在旦兮,記著攻城的命令,死戰不退,一直激戰至入夜,戰場上已經不剩不一兵一卒才結束戰鬥。
沐瑾的軍隊遇到這樣一支拚死作戰的軍隊,哪怕仗著兵甲武器軍隊之利,傷亡亦是不少,許多人在戰鬥結束後,累得直接虛脫在地,一動也不想動。
騎兵的馬在戰場上來回奔跑,好多都累得開始吐白沫了。
長嶺關城牆上、樓梯上、城牆內外堆積滿屍體、滿地鮮血。樓梯上、水溝旁,血水彙成小溪流。
全軍上下一個個累得連清點戰功的力氣都沒有了,在歇了口氣緩過來後,便又掙紮著起身,先送傷兵去醫治。
盔甲再厚,防禦再嚴實,遇到拚了命的齊軍,傷亡亦不算少。
賴瑤、楚尚麾下的長嶺山守軍,沒經曆過東安關那樣的慘烈戰事,也沒見過像齊軍這樣死戰不退的悍兵,根本沒有想到,對方被砍翻後,胳膊都沒有了,還會爬起來往人身上撲,用牙咬,握住斷掉的長戟杆、矛頭撲到人身上,往眼窩裡紮、往脖子裡紮,但凡有一口氣,都還要反抗。
衛侯麾下的兵,彆看都是一群半大的孩子,拚起命來比齊軍還要凶猛,一個個跟餓狼似的,能一刀子砍翻絕不用第二刀,不給齊軍半點喘息之機,不留任何活路的打算,傷亡反而是最小的。
騎兵習慣了跟草原人在馬背上作戰,一直不停地來回奔襲,根本沒有停下來跟步兵慢慢耗的時候,齊軍想找他們拚命都逮不著,傷亡也不大。
賴瑤清點完麾下人數,得知傷亡過半,心疼得心都在滴血。
她痛定思痛,深刻反省,她跟楚尚,以及所領的兵還是有點手軟,下手不夠狠絕。這是戰場!你死我活的戰場。東陵齊國的人凶狠,他們養出的兵也凶狠,與打不贏就投降的西邊諸郡不一樣。
沐瑾是真沒想到,齊國的軍隊打進攻都能打到不剩一兵一卒死戰不退,不僅是底下的兵將,連薑祁的兒子也都這樣。
軍情部將軍齊仲來見沐瑾,身後還抬著一具蓋著布的屍體。
沐瑾看了眼齊仲,又將目光落在屍體上,問:“誰的?”
齊仲掀開布。
沐瑾先看到的是一張帶有血汙的臉,上嘴唇留著胡子,看起來約有四十來歲的模樣,隱約有點眼熟,像是在哪見過。隨即,那男子盔甲上的龍頭肩章印入眼簾,驚得他“噝”了聲,頓時想起,這人薑祁那一母同胞的親弟弟睿王特彆像。
他問道:“這是薑祁?”
齊仲道:“在戰場上讓嵐樟用投石機砸了,之後薑承派人繞山道想把他送回去,叫我們斥侯給截了。逮著的時候,他已經斷氣,腿骨斷了,肋骨、腰脊都斷了。”他說完,又把收繳到了血書、薑祁隨身帶的玉璽交給沐瑾,道:“瑞王薑承給太子薑乾的親筆血書,字字泣血。”
沐瑾接過血書,見是薑承跟薑乾交待戰事。
齊國打這場仗打得慘,連連失利,屢遭慘痛傷亡,又是用血書寫的,瞧著都覺驚心。
沐瑾看完血書扔到火盆裡燒了,對齊仲道:“薑祁和薑承的屍體,跟齊國的兵卒子們一起燒了,埋一塊兒。”
這場仗打下來,得有多少家破人亡。明知打不贏,還要拉著這麼多人送死,他們占地擄人做奴隸,有把奴隸的命當命麼?
沐瑾心疼自己折在戰場上的兵。
以前打博英郡侯也好,打柴緒也好,那些兵受傷了,會退、會縮,戰鬥結束,當了俘虜,養好傷,還能去開荒種地,等乾滿三年就能回去跟家人團圓,成為他的治下子民。
因此,在戰場上,他的兵大部分時候都會稍微留點手,儘量避免趕儘殺絕。哪想到,這場仗,竟然多出好幾千的戰亡數。
一群青壯,戰鬥力本該比半大的娃娃兵強的,卻生生地比娃娃兵多死了五千多人。那是戰死的,不是受傷的,加上受傷的,戰鬥力生生地折了一半。
沐瑾很清楚,此戰之後,以後在戰場上活下來的俘虜會很少了。
對上齊國的軍隊,稍微留點餘地,都得用自己兵卒們的命去填。
這麼慘烈的傷亡,光撫恤金就得一大筆,發戰功又是一大筆開銷,國庫壓力巨大,總得找補些損失。
沐瑾立即把賴瑤、楚尚、嵐鏗、許琬找來,讓他們各出一萬人馬,以最快的速度奔去薑祁的大營。薑祁傾巢出動,打了個全軍覆滅,大營裡的糧草帳篷總還在,多多少少能補貼點損失。
官道被挖得坑坑窪窪的,坑裡都是積水,馬車過不了。
他們隻能先占下薑祁的大營,再派人把路清出來,將坑重新填上,再派馬車把糧食、帳篷、搭營寨的帳篷拉回去。
薑祁出征,金玉珠寶等貴重物品通通沒帶,軍營裡的肉食極少,比柴緒大營窮多了。好在六十萬大軍兩個月的糧草,夠長嶺關守軍吃好幾個月了。
長嶺關的糧食足,收繳到的糧食正好可以囤起來,以備明年出征。
六月份,天氣炎熱,再加上下雨過,屍體泡過水,很容易壞。
沐瑾隻能安排人把屍體運到荒僻地方,挖坑焚燒過後,再灑上石灰做深埋處理。
七月份,中軍大營抵達長嶺關。
京城方向有消息傳來,太子薑乾在京城繼位,同時下令征召大軍,調聚糧食,以保國都。
沐瑾才不管他們是守還是攻,正忙著補充新兵,重新安排布防。
他在長嶺關待到入冬,薑乾那邊還沒有出征的動靜,這才帶著衛隊趕回淮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