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凱軍知道了裴彥的情況之後,馬上批準了他的請求。
“行了,我先簽字,你要是著急的話可以先走,這事情我跟領導慢慢反映。”
這是開綠燈了。
本來知青們背井離鄉來這裡就已經很苦了,現在人家父親病重,於情於理都應該讓人家回去探親,更何況像裴彥這樣的人,沒有事情他是不會請假的。
裴彥:“那我能不能麻煩咱們知青所幫忙照顧一下蔣萍。”
王凱軍馬上拍胸脯道:“沒事兒,你放心,咱們知青所的同誌就應該互幫互助,我會派兩個女生過去跟她做伴兒,也會在生活上給她幫助。”
不得不說,這張凱軍還是能辦事兒的,馬上就安排了。
所有的事情處理好之後,裴彥買了火車票回家。
他們裴家在京城也算是書香門第,雖然現在門庭敗落,但是比一般的人家還是要強很多。
家裡的產業其實比周凱家還要殷實的多,但是建國之後,國家掀起了一輪接一輪地運動,裴家也就衰敗下去,偏巧周家這時候順應潮流,家族裡的人進了機關工作,後麵也就越來越興旺。
裴家的院落占地很大而且位置十分好,都是在比較繁華的地段,景觀更是雅致清幽,三進的院子,院子兩旁各種名貴的樹木錯落有致,因為現在隆冬時節剛剛過去,春天將至萬物都在複蘇之中,雖然不見翠色,但是隱約有種朦朧之感,像是蘊藏了無數生機一樣。
裴彥突然回來,讓裴家的人吃了一驚。
“你怎麼回來了?”
薑嵐手一哆嗦,手裡的茶杯摔在地上,她像看鬼一樣盯著裴彥,眼睛裡滿是驚愕詫異。
裴彥:“怎麼?不是繼母寫信讓我回來的嗎?”
儘管多年不見,裴彥的五官基本上沒有變,依稀還是從前的樣子,所以剛剛薑嵐看見他的時候心裡一陣發虛像是見了鬼。
“不是!我沒讓你……”
薑嵐急的差點吼出來,她是告訴裴彥不讓他回來,讓他安心在外麵待著,這話現在已是說不出口,因為人已經回來,說什麼都晚了。
現在裴家家業敗落,家裡沒有傭人,也沒剩多少錢,裴楠已經沒有在讀書了,不能保送,也沒有學可以上,所以除了吃喝玩樂之外,也沒什麼事兒做,所以家裡就那麼一點錢,裴彥回來是要跟她爭家產嗎?
薑嵐警鈴大作,滿眼裡都是戒備,但是一瞬間她又勉強的僵硬地笑了笑:“我真是沒想到你能回來,你不是知青嗎?知青能隨便回家?”
當然不能隨便回家,但也分什麼情況,要是家裡有急事或者父母身體不行,領導也不會一點情麵都不講。
裴彥沒說話,掃了一眼整個屋子。
這屋的家具還跟原來的時候一樣,隻不過略微陳舊了一些,薑嵐這人比較懶,所以家具上基本都落了一層灰。
“我爸呢?”
裴彥把身上的包袱解下來放在旁邊的置物架上,轉過臉看著她。
“我爸在哪裡?”
薑嵐的眼神兒一瞬間的躲閃,看起來有點心虛。
“你爸爸呀,他身體不好,他在家養病呢,我不是在信上跟你說了嗎。”
裴彥步步緊跟:“在哪裡養病?”
桌子上放著剛吃完的碗筷,就是有一隻碗還有一雙筷子,根本就沒有旁人的,難道人已經病到不能出來吃飯了嗎?
他的眸光直白尖刺不給人喘息的空間,薑嵐一瞬間有些慌了,她覺得裴彥跟上學那時候不一樣了,怎麼好像是變了一個人?
“那個……你父親怕吵,他喜歡安靜。”
薑嵐一臉的討好,說話的聲音十分柔軟,真像是個賢良淑德的女人。
但是這一套在裴彥這裡明顯不管用。
“那我去看看他。”
他說完轉身就走。
薑嵐趕緊在後麵喊他。
“裴彥,裴彥……你剛剛從外麵回來,還沒有吃點東西喝口熱水呢?”
事情來得太過突然,她都沒有準備。
實在是不知道裴彥是怎麼回來的,他知道了多少。
“裴彥,裴彥你好歹先休息一下。”
她看似關心裴彥的身體,實際上心虛得不行。
裴彥理都不理她。
“怎麼了?我不能去看他?”
“也不是,我隻是心疼你……”
“謝謝繼母。”
裴彥說著腳步沒有停,直奔後麵去了。
後院往東有個院落,就是東院了。
裴家沒有傭人,院子看上去十分的荒涼,枯草黃葉遍地都是。
“我爸在這邊嗎?”
“啊!”
薑嵐下意識地說道。
裴彥推開了房門。
現在雖然是初春,但是一點都沒有見回暖的跡象,北方的冬天還是很冷的,冷到骨子裡的那一種,這屋裡一點火星子都沒有,人在裡麵多冷啊,說是滴水成冰一點都不過。
彆說是病人,就是好人在這樣的環境裡也活不了。
房門打開,一股子怪味兒從裡麵躥出來,說不上是什麼味兒,也不單單是臭味兒,是那種**的爛肉味兒,總之熏得人頭疼。
一看就是很長時間沒人打掃過了。
裴彥回頭看了一眼薑嵐,薑嵐趕緊躲避他的視線。
他們的腳步聲驚醒了屋裡的人。
“誰來了?有人嗎?”
蒼老的聲音像是破碎的風管一樣有氣無力還到處漏風。
裴彥撩開布簾子進屋的一瞬間,世界瞬間靜止了一樣。
床上那人再無力說話,裴彥同樣沒說話,四目相對,就那麼愣在那裡。
許久之後,床榻上的人傳來了劇烈地咳嗽聲,像是要把自己的肺全都吐出來。
“不是……做夢?我……不是做夢?”
裴坡自己狐疑道。
好不容易咳嗽完了,再次抬頭看向裴彥。
裴彥那張臉清雋又深刻,在鄉下待了那麼久瘦了不少,但是那五官樣貌就像是雕刻出來的一樣,更加深刻立體。
“兒呀!你真回來了?”
裴坡已經不能用激動來形容了,兩隻幽深的死氣沉沉的眼睛陡然間迸射出幾乎要碎裂的光芒。
“終於……回來了!”
再不來,裴坡就堅持不住了,現在已經是他的極限。
裴彥眼眶濕潤:“我回來了。”
他話音剛落,薑嵐緊跟著跑過來。
“行了!彥兒終於回來了,你們也彆愣著了,趕緊坐著,趕緊的。”
薑嵐趕緊地想要攔在中間,阻礙裴彥和裴坡說話。
裴坡看到薑嵐的時候,眼神裡的恐懼如有實質,就像見了活閻王,一聲不敢坑。
屋子裡瞬間隻有薑嵐自己的聲音,她真像是一個女主人一樣,掌握裴坡的生死大權。
“我都跟你說了,兒子能回來你還不信!這下你彆盼了!”
裴彥道:“我看父親到現在還沒吃飯,你去弄點飯。”
薑嵐:“……”
中午她自己吃飯了,但是沒有給裴坡吃,裴坡就一個人被丟在這個小院子裡,什麼時候能吃飯誰也不知道,興許晚上薑嵐心情不好,他這一天就什麼都吃不著。
能活到現在,全靠意念在支撐。
原劇情裡他沒有等到,他就這樣堅持了五六天之後咽下了最後一口氣,現在不一樣裴彥居然回來了,他就居然回來了。
裴坡的精神都好了不少。
“我餓了。”
薑嵐不敢怠慢:“我去盛飯。”
她三步一回頭兩步一回頭地出了門,她害怕裴坡跟裴彥說家裡的事情,但是她又沒有理由留下來。
等到門被關上之後薑嵐還在外麵不走。
裴彥:“繼母還不去做飯嗎?有什麼事?”
薑嵐暗暗的罵了一聲,然後隻能去做飯。
裴彥:“爸爸你有什麼話直說,你身體上有哪兒不舒服的,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他身上帶著係統,看得出裴坡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一個人身上一種散發那種死亡的**氣息,基本上神仙也救不回來。
裴坡艱難地擺擺手:“你回來,我什麼病都沒有,我跟你說,我留了一些東西給你,它就在亨得利洋行存著,裡麵有個儲蓄櫃,你……”
薑嵐在廚房裡氣呼呼地煮飯,她不想給他做什麼狗屁飯,她總覺得,裴坡有話要跟裴彥說,萬一他把財產都給了裴彥那怎麼辦?她想阻攔也阻攔不了。
怎麼這時候裴彥回來了呢?再晚幾天就好了。
等到做完了飯,把飯菜端到後院兒,裴坡已經躺在床上沒有力氣了。
裴彥又弄了一盆熱水過來,一邊跟他說話,一邊把手巾放進水裡打濕之後給裴坡擦臉擦手。
不一會兒盆裡的水都黑了。
看得出來裴坡已經很久沒有洗臉洗手了。
洗漱完之後,裴彥道:“爸爸吃飯吧。”
裴坡已經沒有那麼餓了或者說已經麻木了,勉強吃了一些東西,至於東西的味道,他也不知道。
薑嵐子在一旁偷偷看著這一對父子,父子兩個已經沒有話說了。
等裴坡吃完飯,裴彥馬上從哪裡找來一件新衣裳給裴坡換上。
“我送你去醫院。”
裴坡搖了搖頭。
“不用了,爸爸能看見你就知足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
有兒子真好,要是沒有親生的兒子,他就在這小屋裡悄無聲息地死了,也沒有人給他擦臉擦手,他也吃不上這一頓飯。
有兒子在,就能給他撐腰,你看看這不是嗎?
薑嵐在旁邊,臉色黑的幾乎能滴得出水。她敢肯定裴坡肯定跟裴彥說了什麼。
裴坡擺擺手:“不去醫院,在家裡挺好。”
不能死在醫院,得死在家裡。
家裡太冷了,雖然是早春但是這屋裡也能結冰。
裴彥隻能找了個火盆過來。
“家裡有木炭嗎?”
裴家怎麼可能沒有木炭,隻不過不給裴坡用,現在裴彥回來了,薑嵐不敢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