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裴彥長得跟郭佳玉很像,尤其是眉毛和眼睛,還有笑起來時臉上的那個小酒窩。
雲陽郡主調整呼吸才沒有讓自己失態。
彆人看裴彥都是狂妄囂張跋扈桀驁不馴,但是這些在雲陽郡主眼裡,那還不夠!雲陽郡主年輕時候比裴彥狂放得多,這些缺點在她眼裡都是優點,是他們家祖傳的。
這孩子怎麼看,怎麼好看,真是有他們家一半的血統。
雲陽郡主心裡已經認下了裴彥了,接下來的事情就沒有懸念了。
老夫人從後麵跟上來。
“看茶!雲陽郡主,老身體力不支讓雲陽郡主見笑了。”
雲陽郡主壓根就不接她這一茬,她今天過來可不是來敘舊的。
“佳玉的嫁妝都在吧?”
老夫人:……
裴彥說起這些事兒,她能哄他騙他,但雲陽郡主跟她說話,她敢嗎?打死她,她也不敢,最起碼她不能撒謊。
“在……不過雲陽郡主問這些做什麼?不會是裴彥跟您說什麼了吧?他這孩子從小嘴裡就沒個正經話,您彆跟他一般見識。”
她這是在拚死地掙紮。
雲陽郡主:“就問你嫁妝在哪兒,無需多言。”
真是一句廢話都不多說。
老夫人都要氣死了,心疼得滴血,這是要來真的了?可是她已經用了很多了,那嫁妝在她手裡雁過拔毛,她能不用嗎?
“這……”
“庫房鑰匙在嗎?”
老夫人本來還想說什麼,但是聽到雲陽郡主這一句話,她就乖乖地拿出來了呢?
雲陽郡主自己沒有接,她嫌臟,旁邊站著的嬤嬤接過鑰匙,然後帶著身後的賬房先生直接趕奔庫房。
老夫人整個傻眼了,隻好由著雲陽郡主府的人把嫁妝拉出來挨個清點。
好家夥!以前裴家的人不知道郭佳玉有多少嫁妝,現在算是看清楚了,整個院子都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整個裴家的庫房都要搬空了。
老夫人癱坐在那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渾身哆嗦,像是彈琵琶一樣。
這麼多的好東西轉眼就沒有了,換了誰,誰不心疼,說是少了半條命一點都不過分。
朱嬤嬤按照名冊清點完之後,立馬上報,一共少了黃金五百兩,白銀兩萬兩,百年山參十隻,金銀玉器十多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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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彆的黃金五百兩,白銀兩萬兩,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雲陽郡主聽完沒說話而是用陰鷙的眼神盯著老夫人。
老夫人現在一句話都答不上來,她能說被自己吃了嗎?
要是雲陽郡主訓斥她,那也就罷了,現在郡主不說話,就那麼看著她,老夫人都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想說補上,但是她沒有錢,就她那點銀子連個毛線都補不上。
從裴彥出生起。這幾年的時間老夫人就貪汙了這麼多錢,再有幾年的時間她不得把嫁妝搬空了?
一開始的時候,膽子小,不敢多拿,隨後膽子越來越大,日子過得越來越滋潤。
若是在尋常人家,兒子惦記母親的嫁妝,那就是小題大做,是沒有出息的表現,但是裴彥絕對不是,因為他母親的嫁妝絕對值得。
雲陽郡主:“幸虧今天我過來看看,要是在晚上幾年,這點東西怕是都得喂了狗。”
果然雲陽郡主的脾氣跟裴彥一個樣,隨心所欲,想怎麼說就怎麼說,這也導致了雲陽郡主府下場淒慘,但是呢,她就是這樣一個人,脾氣性格都是與生俱來的。
老夫人差點就死過去。
雲陽郡主用纖長的玉手摸了摸裴彥毛茸茸的頭發,眼睛裡滿是慈愛,然而冷冰冰的話是對著老夫人說的。
“怎麼辦吧?你說說看!要不然咱們就得上金殿了,雖然現在本郡主說話沒有以前那麼好使了,但凡事逃不過一個理字,就算是當今陛下,也得給我一個說法。”
這話就厲害了,要捅到皇帝那裡去。
真要是捅上去了,那還錢還是次要的,關鍵是丟人呀,裴家還要不要個臉了?裴海怎麼在朝中當官,丟不起那個人。
老夫人腦子這時候還沒有完全糊塗,趕緊讓人把裴海找過來。
裴海剛剛從外麵回來,人還沒有進屋,就被小廝找了過來。
他這才得知雲陽郡主來了。
裴海見了郡主就頭皮發麻,以前他在雲陽郡主麵前卑躬屈膝,建立戰功之後拿到實權,才覺得自己可以在雲陽郡主麵前挺直腰杆說話了,但還是有些膽怯,畢竟當年彆人不知道,他卻知道郭佳玉事是怎麼死的,還不是因為他跟小妾的事兒?
他一開始覺得郭佳玉氣度小不能容人,男人三妻四妾算個什麼,但是也知道郭佳玉確實是因為這事兒血崩的,所以他心裡是有愧的。
嘴上不說,但是他自己心裡明白。
“郡主好。”
裴海進門行禮。
雲陽郡主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我可擔不起,你跟佳玉的事兒,那都是上一輩子的事了,人都沒了就不說了,今天我過來是收拾東西的,你也知道,如今裴彥不是你世子的人選,那我也就不必有什麼顧慮了,她的嫁妝我就帶回去了,這裡有名冊,你看一下吧。”
一疊大紅名冊遞上來,上麵密密麻麻地記錄著嫁妝的種類數目。
裴彥手裡也有一份,兩份名冊對在一起,嚴絲合縫,所以少沒少東西看得明明白白。
“國公你可看清楚了,少了五百兩黃金,兩萬兩銀子,野山參十隻,剩下的還有很多件金銀玉器,你仔細看看,要是沒有什麼問題的話,國公補上吧。”
說話輕飄飄的,沒有什麼壓力,但是裴海冒汗了,他想不通這嫁妝好好的,怎麼會少這麼多,再看看他母親劉氏心虛的樣子,就什麼都明白了,錢都讓她花了。
裴廷裕有錢,他這年撈了不少,但是他的錢,是他的錢,他不想拿出來,畢竟郭佳玉那些東西,他們都已經吞進來了,再要吐出來,著實難受,現在四海太平武官不吃香了,想要摟錢也不容易了。
“這……微臣……”
“不想還?那就沒辦法了,公堂上見。”
雲陽郡主就這麼個脾氣,沾火就著,也從不說廢話。
裴海冒汗了:“雲陽郡主息怒,我還,我慢慢會把錢還上。”
雲陽郡:“給個期限,什麼時候還完?”
他要是十年八年的還不完,她還沒有耐性等呢。
裴海:“兩年,兩年之內全部還完。”
雲陽郡主讓身後的賬房先生寫了一個字據,讓裴海簽字畫押。
裴海:……
屈辱!實在是屈辱!
雲陽郡主見對方簽字畫押之後,馬上道:“好!那我給你兩年時間,這些東西我先帶走,這東西是佳玉的,也就是裴彥的,我都替他保管著,他什麼時候用儘管來取,放在彆處我不放心。”
管家馬上召喚侍衛進來把一箱箱的珠寶抬出去,當年十裡紅妝送進來的,現在郡主親自把妝裹帶回去。
一箱一箱的珠寶抬出裴家的大門,裴家的奴才看得目瞪口呆。
這什麼情況?這些東西抬走了裴家還能吃得起飯嗎?
不是一個奴才這麼想,是所有奴才都這麼想。
裴家的庫房才多大,從裡麵拉出這麼多的好東西,不空了才怪?
裴海從來不管家裡這些事兒,他也不知道家裡的開銷有多大,不知道這麼多年都是用郭佳玉的嫁妝補貼家用,他什麼也不知道。
這下可好,他打了欠條,那些銀子要慢慢地還回去,他心疼啊!
看著被抬出去的東西,裴海的臉逐漸成了黑鍋底。
裴彥拉著雲陽郡主的手從裡麵走出來,今天雲陽郡主難得好心情,看向裴彥的眼睛裡全是溫柔。
裴海;“……”
裴海真沒見過哪個人喜歡裴彥這種孩子,裴彥基本上就是人人厭煩的孩子,也就府裡方慧如還願意給他說句好話。
這樣的兒子真是忤逆不孝。
裴海氣得臉色發青,藏在袍袖裡的手握得緊緊的,他壓根就不應該生這個孩子,一想到生這個孩子的場景,裴海的眸光瞬間暗了下來。
都是因為這個小畜生,佳玉才……
他把責任全都推到一個小孩子身上,把自己的罪過全都推給裴彥,這樣他就不會內疚了。
其實他的心思早就被裴彥看出來了,裴彥覺得十分不恥,裴海這樣的男人曾經征戰沙場,居然連最基本的是非都不分,居然連一點責任都不能抗,明明是他自己的原因,偏偏要嫁禍給一個小孩子承擔,嗬嗬這樣的男人啊!
雲陽郡主上車的時候拉著裴彥的手;“跟祖母回去吧,這裡容不下你。”
她跟裴彥相處了這短短的幾個時辰,就喜歡上了這個孩子,不愧是有著他們皇家血脈的孩子就是與眾不同!這樣的孩子待在裴家就可惜了!
裴彥道:“祖母,孫兒也想您,也想在您膝下孝敬您,可是現在孫兒還不能過去陪您。”
他還想看看熱鬨呢,現在不能走,到時候他肯定有時間孝敬祖母的。
郡主忽然覺得孩子長大了,這麼點大的一個孩子居然能說出這些話,她心裡那些陳年積壓的陰霾散去了很多,她想,要是讓她的女兒重新選一次,她一定也會不顧自己的性命生下這個孩子的。
這孩子就是她女兒的命,所以雲陽郡主一點怨恨都沒有了,隻恨不應該選裴家這門姻親。
裴海就不是個東西。
送走雲陽郡主,裴彥又原路返回,裴海還在院裡發呆。
裴海想不通雲陽郡主突然入府討要嫁妝,郡主怎麼會突然想起嫁妝來呢?直到看到狗腿一樣的裴彥……
裴彥一進門就迎上了一道凶冷的眸光。
裴海惡狠狠地盯著他,恨不能把他的腿打殘。
“雲陽郡主是不是你招過來的?”
不用問也知道了。
裴彥看他一眼;“那是我母親的嫁妝!”
他都背棄了他母親,裴家有什麼資格占用他母親的嫁妝?交給雲陽郡主是最好的選擇。
裴海被問得啞口無言,他壓根就沒有想到裴彥能說這話。
他背棄發妻了嗎?
他……
對了,他已經廢了裴彥的世子之位,那也就是……
那也就是對不起郭佳玉,那裴彥說得似乎也沒有什麼錯,一想到這裡,積壓在他心裡莫名的痛苦和壓抑感,開始一點一點地噴發出來。
一方麵,他不想讓人說他寵妾滅妻,另一方麵他也對自己做過的事情沒有辦法辯解,所以這兩種情緒相互撕扯,他不想做世人眼中的暗中負心男人。
他不想。
裴彥壓根就不想搭理這種人,自作孽不可活,自己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吧,既當那啥又立那啥,看著就讓人惡心。
“我還有事兒,先走了。”
誰陪著他浪費時間!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裴海:“……”
裴海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猖狂,倒也沒想到他能狂成這個樣。
他想要發怒,先把裴彥抓過來打一頓,但是雲陽郡主剛走,他就打裴彥,他害怕雲陽郡主不會放過他,真要是那樣,得不償失,他隻能咬著牙忍下來。
再者說裴彥剛剛被剝奪了世子之位,要是再被他打,那些言官們會在朝堂上說什麼,那不用想也知道了。
顧慮多了,他反應就慢了,這個空當裴彥早就已經走了。
裴海臉上又多了一層陰霾。
他隻能先回屋看看母親劉氏。
這時候老夫人正癱坐在椅子上,喝人參湯吊氣,此時老夫人的臉麵發青,嘴唇顫抖,渾身上下抖成一團。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你能養出這樣的兒子,家門不幸!”
老太太窩裡橫,剛剛當著長郡主的麵兒不敢亂說話,現在人走了,她就開始在窩裡耍威風。
裴海都是上過戰場的人,對老夫人這一套,他也已經看習慣了。
“母親。”
老太太:“你還知道叫我母親?你看看你養的兒子!他就不是我們裴家的種,他是孽障,他一出生就克死親娘,他是個煞星。”
她越說越激動,一想起弄走的金銀財寶,她就心口疼,這種病治不好了,那可是真金白銀啊。
說什麼都完了。
裴海道;“母親,你怎麼挪用佳玉的嫁妝,家裡的錢不夠你用嗎?”
這話帶著苛責。
他每月的俸祿都交給了家裡,他母親還能做出這麼下作的事。
老夫人心裡冷哼了一聲,裴海的俸祿能有郭佳玉的嫁妝好用?俸祿每月都有定數,但是那嫁妝擺在那裡,想用多少就用多少。
她不拿來用,哪裡會有那麼好的生活?她可不管裴海的臉麵好不好看,她隻要享受得好,什麼都不管。
這下好了,嫁妝都沒有了,裴海還要從俸祿裡拿出來一部分還債,這樣以後日子就更加緊張了。
“日子沒法過了。”
老夫人掩麵哭泣開來。
這麼一鬨裴海心裡雖然十分的氣憤,但是也不能再說下去。
等他回到家安慧茹也急匆匆地跑過來。
“國公爺你怎麼嫁妝給……”
她著急,她也能在這裡麵撈點錢,老夫人為了享受,會讓家裡的人出去采買東西,安慧茹正好可以撈一把。
這樣一來她就有油水,現在可好,財神爺都沒有了。
“國公爺……”
“大呼小叫成何體統!”裴海怒罵道。
安慧茹急得眼淚在眼圈裡打轉。
“國公爺,可是那些嫁妝……”
……
第二天果然整個裴家變得死氣沉沉的,老夫人當天晚上就病了,家裡也沒有人參給她吃了,隻能吃點燕窩對付一點。
按常理來說,劉氏的生活條件已經相當不錯了,但是她不知足,把手伸向了郭佳玉的嫁妝,由奢入儉難,才會過得如此的不適應,如今連一顆人參也吃不上了。
裴彥整天在自己的院子裡逗逗狗,放放鷹,日子過得那叫一個瀟灑了得。
反正國公府也不會逼迫他學習,不像裴易那樣天天被夫子盯著,背錯了書就會挨板子。
裴彥覺得這樣的日子簡直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