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寧喝多了就想睡, 也懶得跟他計較什麼,隻是讓他把她包拿過來,她今天就不回那邊了。
他沒下車, 直接讓司機開走了,打電話讓保鏢去拿。
路寧頭抵在車窗玻璃,隻是還沒安分幾秒,又被他攬過去把她腦袋按在腿上。
讓她躺著睡。
“這樣睡舒服點。”停頓了幾秒,他才說。
擱在以前,他大概是不會解釋的。
路寧旋即便明白, 他也是努力了的。
然後發現,自己並沒有那麼排斥。
大多時候她隻是不理解他為什麼那麼熱衷於安排她的大小事宜, 會覺得他太自我,完全不在意她的想法。
但最近發現,他也隻是以自己的方式對她好而已。
就像路緋, 他們的腦袋裡大概有無數套方案同時呈現,大腦可以精密地計算出最好的那一套, 他會覺得自己替她遮風擋雨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隻是在路寧眼裡,她自己可以解決大部分事,她不希望被人當小孩看待。
“你……應該是, 是有點強迫症。”路寧含糊說著,閉著眼, 思維斷斷續續,“什麼都要管,你以後當爸爸……肯定不討人喜歡。”
周承琛低頭輕吻了下她的頭發:“不是還有你呢。”
周承琛一直知道, 她會是很好的媽媽。
不過他不在乎有沒有孩子,她不想要,那就不生。
沒有人可以強迫她, 他不能,彆人就更不能。
這些年家裡一直催,他全當耳旁風。
他好像在意她,勝過一切。隻要她還在身邊,那他什麼都可以妥協。
路寧張了張嘴,才意識到她絲毫沒有想過兩個人會生孩子,隻是單純在感慨將來他有個孩子,小孩一定很討厭他。
但那孩子,她沒想過是自己的。
或許她潛意識裡,從沒想過自己會跟他過一生。
這大概就是矛盾所在。
短短十幾分鐘的車程,路寧真的睡著了,還做了個夢,夢見周承琛抱了個小女孩,長得跟路寧小時候一模一樣。
路寧都快忘記自己小時候什麼樣了,這下忽然又想起來。
隻記得媽媽說她很愛笑,心軟善良,讓他們很發愁,小女孩乖巧些,總是容易吃虧的。
夢裡的小孩跟她小時候也一樣,笑起來眉眼彎彎,輕手輕腳地在野地裡撲蝴蝶,一個沒看路,絆到了石頭,路寧心臟都要停跳了,下一秒周承琛在她摔地前,穩穩地把她撈了起來。
他擰著眉,表情很凶,小女孩卻並不怕他,摟著他的脖子,小聲說好痛。
周承琛把她放到椅子上坐著,自己半跪在她麵前,先是把她手上的汙漬擦乾淨,又換掉了她被露水打濕的鞋襪,然後換上新的鞋子,下一秒,有人把蝴蝶抓來了,放在罐子裡,他拿給小女孩。
小朋友看到罐子裡掙紮的蝴蝶哇哇大哭,罵著爸爸壞。
他這樣冷漠強勢,顯得太殘忍。
周承琛表情始終沒有太大的波動,聞言把罐子打開,放飛了蝴蝶,把女兒抱起來哄道:“好了好了,爸爸錯了,那你也不能再去撲蝴蝶。”
小女孩哽咽著“嗯”了聲。
周承琛低頭:“拉鉤。”
大手小手互相勾起尾指。
杜若楓給路寧發消息,消息提醒吵醒了路寧,路寧一個驚顫,下一秒周承琛的手護在她的腦袋一側。
路寧睜開眼,看到他掌心粗糲的紋路,還有虎口處被她咬過至今未消退乾淨的齒痕。指甲修剪整齊,手型是很好看的,但觸感並不好。
有時候手重了,路寧都覺得很疼。
他其實並不是個養尊處優所以傲慢不近人情的人,也並非心思陰沉歹毒,但他的控製欲從哪裡來,路寧從來沒有試圖深究過。
路寧抓了下他的手,半握著,摩挲了下虎口的齒痕。
周承琛以為她心軟的毛病又犯了,沉聲說了句:“不疼。”
路寧隻是無意識觸摸了一下,聽到他這麼說,睫毛才微微顫動了一下。
他太強勢了,好像一切都掌握在手裡,誰也不能撼動他分毫。
工作是,生活也是。
她從沒想過,他會疼。
他在她眼裡跟一個冰冷的程序嚴格正確的機器人差不多。
路寧攥緊他的拇指:“你小時候是什麼樣的?”
她突然很好奇。
周承琛低頭看著她:“跟現在差不多。”
上次他講過他的出身,但路寧沒有細問,總覺得自己不夠資格。
也或許隻是害怕,害怕卷進他的世界,然後就真的徹底無法抽身了。
“你媽媽對你好嗎?”路寧輕聲問他,“就是……宋夫人。”
他爸爸的前妻。
“談不上好不好,但她是個好人。”
那就是不好。
但或許對於周承琛來說,已經是難得的溫情了。
路寧記得,每逢忌日,他還會去祭拜。
周家整個家族的親情是很淡薄的,小家裡或許還溫暖點,大家庭裡全是利益糾纏和互相算計。
但周承琛親生的父母,是沒什麼溫情可言的。
他其實有個妹妹,很小就送出國了,之後沒再回來。是宋夫人唯一的親生女兒,對母親的死耿耿於懷,這些年唯一會聯係的,倒是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
車子到了地下停車場,司機提前下車,給兩個人留了空間。
周承琛撫摸著她的頭發,難得感覺到輕鬆,一時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