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這跟他童年的經曆有關係,他有跟你講過嗎?”
路寧點點頭,繼而又搖搖頭,“他沒詳細說過,但我大概知道。”
“他和第一任母親……姑且稱為養母吧,因為關係的複雜,讓他對自己的身份認同產生了非常嚴重的偏差……當然,他並不覺得他囿於過去,隻是追溯過去,或許可以幫你了解他不安的根源。”
“但我沒有和他分離,我們每天都在一起……”路寧呢喃,她的眼神有些迷茫,不確定地說,“我可能最近有一點點忙,隻是偶爾會漏接他電話,但過後我還是會撥回去的……”她覺得這些都是很小的事。
林醫生沒有反駁她,依舊溫和地笑著點點頭,“但或許我們不能用常態來理解他目前的情緒,分離並不一定是你們分手、異地,才叫分離,你每天從家裡離開去上班,可能對他來說就是一種壓力。你對他的情緒影響是非常大的,任何你身上的不確定因素都會讓他有很嚴重的心理反應,他對我提出一個點,說是早上對你的早安吻,但得到你不開心翻身的回應,他感到非常的困惑和沮喪,但同時他又清楚你可能隻是起床氣……”
路寧從診室出來的時候,添加了林醫生的聯係方式,並約定下次會麵在她就職的醫院。
“謝謝醫生。”她在門口跟她告彆,微微欠身。
林醫生雙手插兜,微微笑著,“他很愛你,很怕你因此討厭他、放棄他,所以一開始並不願意你一起配合治療,但我想他需要你,但或許我也要提醒你,無論他如何,你是你自己,你要以自己的感受為主。”
路寧這會兒終於才理出頭緒,情緒也緩和了很多,她笑了笑:“我知道,我願意配合,我也……很愛他。”
所以知道他生病了突然覺得天似乎都要塌了。
以前總覺得他哪裡都不好。
強勢、冷漠、固執。
但突然之間好像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記得的隻有他一次又一次的維護,每次不開心、困難、危急的時候,一轉身他就在。
周承琛和路寧在唐醫生的辦公室碰麵,唐醫生和許默很有眼色地先離開了辦公室,順便把辦公室門合上。
路寧走過去,坐在他身邊,周承琛一身筆挺西裝,眼鏡片後的目光冷靜而銳利,隻是緊攥的手指和頻繁滾動的喉結,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安和焦躁。
路寧戳了他一下,“周承琛你看著我。”
他側頭,目光注視她。
那眼底有濃重得化不開的憂鬱。
“你最近不高興,為什麼不跟我說。”路寧抓著他的手。
周承琛:“因為你總是沒空。”
撒謊。
路寧張了張嘴,其實並不是,她覺得自己哪怕再忙,也都沒有不顧忌他的心情。
她隻是偶爾沒那麼熱情,但對於正常人來說,並非不可饒恕的冷待。
可惜他不是正常人。
他需要反複再反複地確認她是愛他的,麵對冷待的時候無法合理地說出自己的需求,因為其實也知道她並沒有什麼錯,她並非主觀故意,也沒有不愛他。但他想要更多的更濃烈的更確定的愛,而他因為她曾經短暫的離開而產生應激反應,害怕她再次因為他不太正常的依戀而逃開他。
路寧突然湊過去,抱住他,把臉埋在他肩上:“周承琛,剛許默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說你在醫院,我沒敢問他具體情況。電視劇裡都演,人在臨終的時候容易性情大變,以及安排後事。我覺得你占全了,我當時好害怕,我在想你死了我怎麼辦。我就想,你死了我就拿著你巨額的財產另嫁,我還這麼年輕……”
周承琛的手臂收緊,呼吸變得沉重。
路寧卻隻是笑了下,“騙你的,因為我突然意識到,我太喜歡你了,我以前總覺得我應該是討厭你的,可除了你,我已經想不到自己會喜歡上什麼樣的人了。你好像已經變成了我全部的標準。”
周承琛聲音沉啞:“真的嗎?”
“嗯。而且我好像懷孕了。”路寧其實不知道自己懷沒懷,她隻是有一種強烈的直覺,以及突然很想把他從那種情緒深淵裡拉出來,給他找點事乾。
“半個月前,那次沒做措施。”那天氣氛很好,兩個人在電影房看電影,手邊沒有東西,路寧在想,最後再說,但路寧叫了聲老公,他第一次時間很短就突然結束了,路寧還在笑他。
或許是那次……
也或許沒有。
路寧撒嬌:“你陪我去檢查嘛~”
周承琛的憂鬱和頹廢驟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慌亂和無措,他甚至都有點不知道手往哪裡放,應了聲“好”,然後半晌才憋出一句:“對不起。”
好像他做了一件不可饒恕的錯事一樣。
路寧突然就笑了,一把抓住他的手,“對不起什麼對不起,我揍你了啊。”
私人醫院的婦產科是vip製,路寧不需要等,直接去抽血檢查,結果出得很快,快得周承琛來不得多想。
HCG偏高,目前還不太明顯,但能確認的確是早孕,醫生說早到甚至可以查不出來的程度。讓她最好過段時間再來檢查一次。
如果不是他鬨這一出,路寧可能都想不起來來檢查。
林醫生還沒走,得知她懷孕有些驚訝,繼而恍然道,半開玩笑道:“他可能對你身體和情緒太敏感,察覺到了寶寶的存在。”
路寧其實還是有點反應的,嗜睡,情緒有點煩亂,很輕微的惡心和不適,她最近忙,也就沒太在意。周承琛大概是對她的情緒太敏感了。
路寧笑了笑,轉手抓住周承琛的手,他渾身還僵硬著,整張臉都有些蒼白,反應劇烈地握住她的手指。
路寧擰眉:“疼……”
周承琛忙又鬆開,路寧低頭,看到兩個人手上的婚戒重疊在一起,是她重新定製的那對兒,藍寶石折射幽光。
她重新握上去:“你真的笨死了。”
這世上大概隻有她會這麼說他。
因為他在她麵前,確實笨拙得不可思議。
“寶寶……”他低聲叫她。
路寧笑了笑,突然湊過去,興高采烈:“我想好孩子小名了,叫聰聰,一聽就很聰明。”
周承琛很想附和,但最後還是忍不住蹙了下眉頭,抬手捂住她的嘴:“嗯……要不先冷靜一下。”
路寧靠在他身上,笑得不可自抑。
“周承琛。”她叫他的名字。
“嗯。”他應。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所以,不要害怕。
“好。”
出了醫院,外麵陽光明媚,路寧眯了眯眼,說:“你看你又沉默,你以後不許跟我說一個字的話,你是啞巴新郎嗎。”
“好。”說完周承琛自己先深呼吸了一下,他一時改不過來。
“我沒,我在想孩子小名。”
“那你想好了嗎?”
“沒。”
路寧沉默看他。
周承琛意識到自己又回了一個字,表情嚴肅而鄭重地抓過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來,打我。”
路寧被逗笑,湊過去親了他一下。
他太高了,路寧親她總要踮腳,他下意識垂下腦袋,因為她這個動作而緊張,兩隻手護在她腰側,生怕她因為接吻摔一跤似的。
“周承琛,你怎麼那麼緊張。”路寧有些哭笑不得,她又不是個傻子,接吻還能把自己摔了,隻能得出結論他精神緊繃得都快失常了。
嗯。
但他這次終於記住不能說一個字了。其實路寧也就是隨口一說,但他總是會很認真對待她每一句話。
他說:“我愛你。”
這是一切問題的答案。
路寧鼻子酸了酸,輕聲說:“我也愛你,你不需要很完美我也愛你,所以你不用那麼緊張、害怕、擔心,我是愛你的,沒那麼容易討厭你。”
她拉住他的手,“回家了,某Daddy。”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