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下了樓,宋子遇等人連忙問高元化的情況。
聞言大夫往樓上瞧了一眼,搖頭道,“就是累的狠了,好好養些日子也就成了。”他頓了頓,瞧著他們幾個似乎挺關心那病人忍不住吐槽,“下樓時他娘子還問我過幾日的鄉試能不能參加,我說最好看病人情況,最好不要,但她那態度……似乎還是要讓病人參加的。”
說完大夫不讚同道,“你們年輕人啊就是不愛惜身體,年輕時候把身體拖垮了,年老了還能有好?這鄉試雖然三年一次也不是非得這一次不可,為何就非得和自己的小命過不去呢。”
宋子遇和鄧繁對視一眼,俱都歎氣,如今隻能抓藥熬藥讓高元化吃下去,剩下的就隻能看他自己了,至於幾日後的鄉試,讓他們來說還是不參加的好。可裴氏那性情,真擔心她會將高元化從床上拖下來讓他去參加。
然而此時高元化還昏睡著,其他也做不了。過了一會兒裴氏從樓上下來,眼睛紅彤彤的她交代仆人去抓藥,又紅著眼對宋子遇二人道,“今日多謝你們了。”
鄧繁道,“高兄如今這情況,高太太若真心想讓他好,就不要逼迫於他了。”
“我又怎麼逼迫他了?我做的哪一件事不是為了他好?”裴氏有些激動,麵色有些潮紅,“我跟著他來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他考上舉人?怎麼到了這時候都成了我的錯了?”
宋子遇不禁皺眉,覺得裴氏實在難纏,鄧繁道,“他如今身子不好,等他醒了不然就回彆院去住,人手好歹多些,也能有個照應。”
但顯然裴氏還在氣頭上,福了福身子道,“不用了,多謝。”
說完裴氏轉頭上樓去了,徐容繡道,“這娘們腦子裡大概裝的是石頭,也忒的硬了,估計在她心裡沒有什麼比考上舉人更重要的了。”
還有幾日便要鄉試,他們也無法在這一直耗著,鄧繁留了一個機靈的小廝在這邊等候差遣,一行人便回了彆院。因為高元化的病幾人有些消沉,但該溫習的還是要溫習。
徐容繡和李氏在吃食上更加細心,務必要求營養豐富,而另一方麵也督促他們按時休息,絕對不能因為備考就將身體拖垮了。
至於另一邊那小廝每日都回來與他們報告高元化的消息。
聽小廝說高元化第二日便醒了,喝了碗粥又睡到第二日,而再有兩日便是考試的日子,聽裴氏的意思,想讓高元化去試試。而高元化似乎也不甘心,如今夫妻二人也沒定下來到底要不要去。
到了臨考前一天,宋子遇和鄧繁白日也沒出門,早早的吃了飯看了會兒書便睡下了,半夜的時候徐容繡將宋子遇叫醒,兩人又檢查一遍考試要用的東西,然後提著燈籠送他出門。
到了門口,鄧繁已經等著了,徐容繡看著兩個男人走遠,眼皮卻一直跳個不停,總感覺有什麼事要發生一般。
李氏見她心神不寧便問她,“怎麼了?”
徐容繡搖搖頭,“沒事,希望一切順利。”
宋子遇和鄧繁所在的彆院,距離貢院走過去也要一刻鐘的時間,要想去那段大路也要走不短的一段小路,路上黑漆漆的,兩人手中提著燈籠一路緩行,並未因為參加考試而行路匆匆。
到了一處漆黑的巷子,宋子遇突然微微蹙眉,低聲對鄧繁道,“後頭好像有人一直跟著我們。”
鄧繁頓時出了一身冷汗,當即就要回頭,卻被宋子遇攔住,“彆回頭。”
“什麼人?”鄧繁驚詫,難不成打劫的?
宋子遇搖頭,“不知道,一會兒你幫我提著籃子,我來收拾他們。”
他們?還不等鄧繁反應,宋子遇手裡的籃子已經朝他遞了過來,而宋子遇人已經提著燈籠一腳朝後踢了過去。
後頭跟著的人沒料到宋子遇一個書生竟能有如此好身手頓時驚了一下,接著三人合力朝宋子遇圍了過來。
宋子遇故意將三人引離鄧繁,一腳踢走一個,又將另一個整個舉起來扔了出去。兩聲砰砰之響,兩人倒地不起。
剩下一個瞧著同伴們倒在地上捂著胸口不能起來頓時有些慌了,他往後退了兩步驚恐道,“你彆過來。”
宋子遇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你們都送上門來了,我能不過來?”
於是在這人尖叫聲中也被宋子遇一腳踢飛了。
三個人沒想到出師不利,竟看走了眼被個書生收拾了,躺在地上麵露驚恐。
宋子遇瞧著他們三個道,“今日是爺的好日子,我便不見血了,回去與你們主子說,下次想來收拾我再多叫幾個人,三個實在不夠我塞牙縫的。”
三人瞪大眼睛,覺得眼前的書生殘暴極了。
而鄧繁早就嚇傻了,不過眨眼的功夫三個人竟被宋子遇踢飛的踢飛扔出去摔牆上的摔牆上,竟沒一個能站的起來的。
問題是,宋子遇怎麼做到的?
呆愣間,宋子遇拍拍手回到鄧繁身邊朝他拱手,“多謝鄧兄。”然後接過他手中的籃子等物繼續前行。
鄧繁呆呆的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問,“你會拳腳功夫?”
宋子遇搖頭,“不會,不過是仗著力氣大點罷了。”
“那你還大放厥詞讓他們多來幾個人。”鄧繁搖頭,“萬一對方真的再多派人怎麼辦。”
宋子遇笑了笑,“對方若是不傻就不會再派人來了。”
一直到了大路上人也多了起來,鄧繁才鬆了口氣,“到底是誰這般下作。”
宋子遇沒吭聲,他得罪的人可不多,能在濟南府還想來收拾他的人就更少了。
兩人順著人流到了貢院門口,門口的廣場上已然聚集了不少人,兩人順著牆根過去,然後就此分彆。兩人不是一個縣的,所在的位置也不同。
宋子遇到了清河縣那邊,陡然發覺高元化竟然也來了,宋子遇過去拍了拍他肩膀道,“高兄,你怎麼也來了。”
高元化臉色還有些蒼白,他笑了笑道,“總是不死心,想來試試。”說著又道,“當日多謝你們了,若不是你們,我恐怕如今還躺在客棧的房間裡呢。”
宋子遇搖頭,“這些都不防事,隻是高兄如今,何必強求。”
“試試便好,若是不行,第二場就不考了。”高元化道。
他如此說宋子遇也不再勸,如今人都來了他說再多又有什麼用。
過了沒多久,貢院開始唱名入場。因著整個山東直隸的舉人多大一千多人,所以入場時都是按照各縣依次進入,清河縣在整個直隸排名中上,一直過了不少時間才輪到清河縣。
在貢院門口,有監試官和提調官親自掣簽,一麵登記號簿,一麵楷書卷麵。待搜檢無誤,舉子入內,由軍士監督帶入相應號舍而後便將寫有考生信息的正卷和草卷各十二套發給考生,至於考題,則是在考試前夕由貢院衙役舉牌各處巡視,由舉子自行抄寫。
對於入場的搜檢,宋子遇是早有耳聞,最初的時候搜檢需要舉子脫衣漏體,以致有舉子因不堪受辱而放棄鄉試。後來朝廷不得不強調“鄉試搜檢,照會試例。”自此才不必脫衣以損士氣。
宋子遇不由慶幸,若是早生個幾十年,恐怕他身上一身的肌肉都藏不住了。
想到這個他便想起他的娘子,進入號舍後瞧著簡陋的號舍也沒覺得有多麼難以忍受。最起碼他的號舍不在臭號,沒瞧見進來的時候臭號的兄台一臉的生無可戀嘛。
這時候時間尚早,軍士將他的卷子給他後檢查一番沒有問題便整齊的放在一邊然後自己趴在桌案上補眠。
天快亮的時候貢院入場完畢,有衙役舉著鄉試的試題各處遊走,宋子遇急忙將試題抄下,而後開始琢磨答題的事情。
如今鄉試和會試一般要考三場,初九一場,十二一場,十五還有一場。與前朝不同的是前朝是連考九日,三場同考,如今是三天考一場,待今日考完,十一日晚上再行入場,也算有了休息的時間。
但同樣的三日的考量全部壓縮到一日,考試內容巨大。
第一場考的是四書三道題,經義四道題,一天之內連寫七篇文章,每道題目二百字到三百字不等,一個字一個字寫下來也是令人頭疼,更彆提還要破題承題,確保答案沒有問題。
宋子遇自認為基本功學的紮實,也不覺得輕鬆。科舉考試就是八股取試摒除個人言,還要揣摩主考官的心思,想要寫的好,得到更好的名次並沒有那麼容易。
宋子遇自來寫文章四平八穩,循規蹈矩,一直追求的是不求特彆出彩,但求無過。拿到試題他先回想了一下他與鄧繁討論的主考官性情,才把題目從頭到尾瀏覽一遍。
三場考試雖說同等重要,但閱卷的時候尤其重頭一場的第一題目,所以對待第一題的時候宋子遇尤其的慎重。
等在心中腹稿打好又反複揣摩之後,方提筆在草卷上寫下,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到了中午的時候宋子遇堪堪寫完五題,下午又將最後兩題寫出來,又從頭到尾檢查一遍,確認沒有錯誤才開始謄抄到正卷上。
天色漸晚的時候,宋子遇點燃一根蠟燭,此時外頭已經到了放頭牌的時候,已然有人交卷離開,宋子遇心無旁騖,用心抄寫,待抄好後又將墨跡吹乾,這才喚過軍士要求交卷。
路過號舍,不時聽到有舉子哀嚎,忽然聽有人喊道,“有人暈倒了。”
不等宋子遇去看,已然有軍士抬著一人出來,擰眉一瞧,宋子遇的心咯噔一下,竟是高元化。
他微微歎了口氣趕緊跟了上去,等大門一開便從軍士那裡接過高元化,在眾人的驚歎中一手提著考籃,一手將高元化扛在肩上飛快的朝外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