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容繡比以往的很多年都盼著新年的到來,年後她便能與宋子遇一起進京,兩個月後不管會試結果,他們都將離開清河縣,離開這個讓他們姐弟三人痛苦過的地方。
所以這個新年徐容繡準備的也格外的用心,與田氏容菲裡裡外外將家裡打掃一遍,又準備了不少吃食,豆腐做了,饅頭蒸了,炸藕合炸丸子。到了年三十的時候又整治了一桌豐盛的年夜飯,還買了一壇紅高粱一起慶祝。
這個年不管是誰,都非常的開心。日子過的好了,宋子遇中了舉人了,藍容恩也一如既往得頭名月月拿獎勵,藍容菲識字速度飛快,勵誌要做一名女先生。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
飯後一家人圍在一起守夜,到了初一的時候照常各處拜年。許是因為宋家如今非同一般,再也沒有以往那些惹人厭煩的碎嘴婆娘過來搗亂了。
一切和順的不像話。
初二的時候一家人去田大舅家中做客,作為座上賓一家人自然又受到熱情的招待。
徐容繡本以為這一切會安穩到初十離開那日,不料初五這日便傳來不好的消息。
他們不消停的爹不小心讓羅氏懷了身孕,麗娘得知後與羅氏打鬨然後將羅氏的孩子弄掉了,徐屠戶一氣之下打了麗娘。麗娘不堪受辱還手了,徐屠戶不小心掉下台階摔斷了腿。
雖說大過年的碎碎平安,但徐屠戶腿斷的也不是時候。初十徐容繡將北上,徐屠戶腿斷了並不能讓徐容繡傷心,隻是覺得添堵,太糟心了。有時候她甚至想怎麼不直接摔死得了,可徐屠戶若是死了,按照禮法她還得守孝,弟弟妹妹也得守孝,得不償失,所以徐屠戶還是先這麼苟著比較好。
而這時候徐屠戶又失去一個孩子使得他父愛爆棚,陡然記起自己還有三個子女來了,於是便讓阿東來傳話了,“你爹腿斷了,做兒子女兒的是不是該回家侍疾?”
徐容繡當即就想爆粗口,沒料到徐屠戶如今竟這般惡心人。她是出嫁女,徐屠戶管不著她,但是又來打藍容恩兄妹的主意,藍容恩似乎早就預料到自己親爹那德性,不以為意道,“大姐儘管跟姐夫北上,爹那裡,我去侍疾,我倒是瞧瞧他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藍容菲不讚同道,“哥哥書院讀書本就辛苦,我去。”
“爹又不是隻你一個兒子,既然侍疾,那就三個兒子輪流來。”徐容繡道,“他們若是不肯,那你就裝病,病的起不來床。在家躺著也比去惡心人強。”
藍容恩笑了笑,“我知道了。”
得知自己親爹摔斷腿,徐容繡想去瞧瞧是不是真的摔斷了,便帶著厚禮和弟弟妹妹一起去瞧瞧親爹。徐屠戶大半輩子作威作福,如今躺在床上竟有些可憐的意味。麗娘因為傷了徐屠戶如今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伺候,瞧著倒是有幾分可憐。
徐容繡確認這禍害果真斷了腿在心裡歡呼了一下,然後瞥了一眼徐屠戶道,“看爹的精神很好,我就放心了,後頭侍疾,三個兄弟輪流來。”
藍容恩過了年十五了,徐光宗十三,徐耀祖十一了,都是半大的孩子誰也不用攀比誰。
誰知徐屠戶道,“耀祖和光宗年紀還小,這事還得你和容恩容菲來。”
聞言徐容繡笑了笑,“現在侍疾了想起我們三個來了?爹爹莫不是忘了,我是出嫁女,出嫁從夫,如今夫君遠行,婆婆讓我隨身照顧。抱歉了爹,您得靠後了。”
徐屠戶麵色不虞,看向藍容恩兄妹倆,“那你倆來。”
“我倆姓藍,除了血緣上與您還有點關係,其他早就沒關係了。”藍容恩的聲音平淡無波似乎說著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您若是需要我來侍疾當然可以,兄弟三個輪流來,不要說什麼光宗耀祖年紀小這話。姐姐七歲便在家當牛做馬給羅氏洗衣服,我和容菲,七八歲也要乾活了。倒是光宗耀祖當真是祖宗少爺,什麼也沒乾過,就是小了?他們若是不乾我也不會乾,左右我們是被徐家攆出門的小可憐。”
徐光宗麵色陰沉的看著藍容恩道,“大哥這話真是傷了弟弟們的心呐。”
藍容恩微微蹙眉,“我們早不是兄弟。”
見徐光宗麵露怒容,藍容恩輕輕道,“窯子都能逛得,怎麼也不是孩子了。”
徐光宗瞪大眼睛沒想到藍容恩竟然知道這事。
徐屠戶躺在床上不敢置信差點從床上蹦起來,“你說什麼?”
藍容恩懶得解釋,“問你好兒子去。”說完他拉著姐姐和妹妹就走,“往後我三日過來一趟侍疾。”
姐弟三個出了門徐容繡眼神複雜道,“你怎麼知道他去過窯子?”
藍容恩道,“無意間撞見的。”
徐光宗過了年才滿打滿算十三歲,就算早熟也不能熟成這樣。徐容繡不由咂舌,不知道徐家又要爆發什麼戰爭了。
不過出了這事徐容繡難免對弟弟妹妹有些擔心,但宋子遇卻問她,“你可察覺容恩的變化?”
他一問,真把徐容繡問住了。自打穿越過來做了接盤手,她已經習慣事事站在藍容恩兄妹倆前麵,隻知道她帶著兄妹倆嫁了人,時日久了總會有變化,卻還真的沒可以去想這兩年藍容恩的變化有多大。
經宋子遇一提醒,徐容繡細細想了想藍容恩這兩年來的神情舉止還有談吐,不想不知道,一想還真是嚇一跳。
變化實在太大了!
就拿今日來說,以前的藍容恩可不敢跟徐屠戶這麼說話的。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容恩他……”
宋子遇溫聲道,“容恩早不是兩年多前那個藍容恩了。現在的藍容恩在書院廣交好友,深受夫子和同窗好評。在家他孝順懂事,心疼母親,愛護妹妹,尊敬長姐和姐夫。最是穩妥不過,若非如此,我也不會放心帶你離家那麼久。”
見徐容繡麵露沉思,宋子遇繼續道,“你想想看,去年咱們去濟南府的時候家中可出了亂子?你當真以為就沒人瞧著你不在家就想來搗亂或者去後廚偷師?都被容恩給解決了罷了。他如今已經大了,許多決定無需與我們說也能做的很好,他不說但不代表他沒做,隻是不好意思與你說罷了,像今日他敢對著嶽父那般說話,是因為他如今有了這能力和膽量,他已經不是那個任人辱罵欺負的孩子了。”
徐容繡聽著宋子遇的話有些恍然,原來那個一直躲在她身後的孩子已經長大了啊。不知為何心裡竟有欣慰也有心酸。但弟弟成長了她這個做姐姐的總歸是開心的,她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他一定會做的很好的。”
畢竟是要做男主的人,現在沒了她的死做□□也逐漸變得強大,她應該高興才是。
到了第二日藍容恩果然上門侍疾去了,而且為了表示對爹的關心,還特意花錢雇了一個婆子伺候徐屠戶。徐容繡明白他的用意,他惡心徐屠戶都來不及,怎麼可能親自去伺候徐屠戶,雇了這婆子其實就是代替他侍疾,等徐屠戶好的那一日便是那婆子下崗之時,否則白白浪費錢給徐家一個使喚的婆子藍容恩可不乾這賠錢的買賣。
而在初九的時候鄧繁夫妻到了清河縣,住了一晚後,初十一早,兩對夫妻便乘了馬車前往濟南府,再乘船北上去京城坐船參加會試。
田氏依依不舍的送走他們,轉頭也閒了下來,於是便開始收拾家當,到時候舉家搬遷好些東西是不能帶的,這一走好些年可能都回不來,能賣的便賣了。
一聽他們過幾個月要離開清河縣,錢氏又起了歪心思,她看上宋家的小院子了。
一座小院子在清河縣少說也得一百兩銀子,等她開口,就被田舅母罵了一頓,覺得她異想天開。
田氏自然沒想過把院子白送給大哥一家,雖然說他們家搬離清河縣,但這院子總歸是他們的根,說不定日後還要回來住,賃出去可以,賣是不會賣的,更彆說送出去了。
家裡有藍容恩和田氏,徐容繡也就放了心,與宋子遇一道上路往濟南府前進。
徐容繡和李氏關係本就親近,這半年不見,兩人嘀嘀咕咕說個不聽,最後直接將鄧繁推到宋家夫妻坐的馬車上去。李氏和徐容繡坐了一輛。
瞧著倆人關係好,鄧繁歎了口氣道,“我差點沒能將娘子帶出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好在人已經出來了,也不用考慮之前有多困難了。
一路到了濟南府,又租了客船,兩對夫妻晃晃悠悠往京城去了。
此時剛過了年,河道上有的地方還有結冰,好在年後上京城的多,他們的船走的時候前頭已然有船鑿開了冰,船走的倒是順遂。
在船上的日子頗為無聊,好在徐容繡和李氏搭伴兒,宋子遇與鄧繁一起探討學問。
如今這船上坐了不少山東直隸前往京城應考的舉人,瞧見鄧繁少不得要多說幾句然後拿了各自困惑的問題來問。瞧著鄧繁被眾人圍著問各種問題,宋子遇不由慶幸自己幸虧隻是第五名,不然這一天天的可就累了。
然而不知是他自己嘴臭還是什麼,還真有人瞧著湊不到鄧繁身邊去來找宋子遇了。
宋子遇最是嫌麻煩,可旁人來跟他說話他不又不能凶巴巴的將人攆走,還得好聲好氣的給人解決問題。鄧繁一瞧有幫手了,忙拉著他一起探討。
一天下來兩人唾沫橫飛,簡直是眾人的老師了,到了第二日又來繼續糾纏他們。宋子遇覺得有些不對勁,按理說大家都不是傻子,都知道此去是要應考,怎能憑白一直為他人解決問題而不溫習功課呢?而且瞧著這架勢還是走一批再來一批,就跟商量好的是的,務必讓他們二人不能閒著。
宋子遇默不作聲,趁著上茅房的時候將此事與鄧繁說了。鄧繁皺眉道,“我也察覺了,好像估計拖著咱們是的。”
雖說讀書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應考前的衝刺還是尤為重要的,尤其鄧繁如今是解元,要想在會試中拔得頭籌就更加難了。宋子遇從茅房回來的時候目光不由在那些人身上來回梭巡,果真瞧出問題來。
這船上除了鄉試的第一名第五名,還有第二名和第四名。按說成績排名靠前,除非天縱奇才,否則水平相差也不會太大。那麼為何這兩日被人圍困不能安寧的隻有他和鄧繁,另外兩人卻能相安無事呢?
宋子遇留了心眼,故意將問題往第二名馬文奇還有第四名曹水平身上引,那兩人連連擺手,“有解元在此,我們怎好獻醜。”
宋子遇和鄧繁對視一眼,果然,這兩人恐怕真的有問題了。
既然知曉這兩人有問題,宋子遇自然不會讓對方好過,便與鄧繁配合將兩人誇了一通,硬拉著兩人加入戰局。馬文奇麵色奇臭,看向宋子遇的時候簡直想吃了他。
宋子遇隻當不知,好脾氣的笑笑,“馬兄眼睛上火?”
不光眼睛上火,心裡更上火。馬文奇縱使心裡氣的難受還得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哪裡,沒有的事。”
宋子遇笑的一臉無害,“我瞧著馬兄也是身強體壯自然不會有這問題的。”
馬文奇抽了抽胳膊發現宋子遇力氣極大,他竟然掙脫不開,宋子遇笑眯眯的看著他,\"馬兄有事?\"
\"沒事。\"馬文奇看著宋子遇臉都要抽筋了,這人怎麼這麼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