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十五章課外輔導的效率取決於導師(下)
女仆安妮, 便正式開始了在地下拍賣會的工作。
誰也不知道那天洛森是怎麼辦妥了這件事——大家隻知道,他讓那個虛報五百萬的傻子客人站在門外,自己走進了夫人的臥室,半晌後, 探出一張笑嘻嘻的臉。
“搞定。”
四周隱隱綽綽的目光波動起來, 難以置信的細語與流言傳開。
安娜貝爾卻沒感到疑惑, 布朗寧就是布朗寧,她知道這家夥無論何時都堅持著“無所不能”,搞定他的上司沒什麼好奇怪——正如她二次進入夢境時給自己訂立的方針:
【率先搞定布朗寧】
……搞定布朗寧, 就是搞定這個噩夢夢境一半的難度。剩餘難度,也可以讓布朗寧帶著她去接觸、摸索。
按洛森的能力手段,安娜貝爾毫不懷疑, 假設頂替自己角色的真是伊娃·斯威特, 早在洛森針對“違規客人”的欺騙、坑害下, 滾進更深的泥潭。
布朗寧最厲害啦。
想到這裡, 安娜貝爾不禁衝他微笑。
洛森:“你不要瞎笑, 安妮,你要對著貴族男人笑, 而且這種笑幅度太小了嘴角應該再翹一點,怎麼矜持得像個對情人微笑的貴族小姑娘, 我們貧民不需要矜持, 我們要奔放……算了, 你暫時跟在我旁邊乾活, 我教你。唉, 連軟飯都不會吃。”
安娜貝爾:“……”
對情人微笑的貴族小姑娘不想和他說話, 她板起臉, 轉身拿起掃帚。
更正一下, 女仆安妮是一邊在拍賣會工作、一邊被自己的小上司言傳身教《如何吃貴族軟飯》。
洛森讓她在自己身邊工作沒有彆的理由,他不希望她回到貧民窟把這裡的實情告訴莉莉,又不好直接這麼表述,隻能暗自防備她,並把她放在身邊看牢。
當然,他其實不需要特地看牢女仆安妮,這場噩夢隻圍繞洛森與地下拍賣場展開,沒有貧民窟、沒有莉莉、更沒有安娜貝爾與澤奧西斯。
這個夢境的原主人是他,便會以他為中心。
安娜貝爾為確認這點,還專門接過運送廚餘垃圾的活,推著氣味難聞的小綠車爬上地麵拍賣場的後門。
門外,是一片厚度均勻的濃霧,與許許多多懸浮在濃霧中的眼球。
是的,密密麻麻的眼球,像真的生長在肉色眼眶裡、鏈接著活生生血管那樣轉動、眨動著,伴隨著“格嘰格嘰”的古怪聲音,稍微走近幾步,安娜貝爾還聽到了低低的私語聲。
有他走出上司臥室時收到的私語。
有他走進貨品關押室時籠罩的盯視。
有那些客人們藏在麵具後、注視著他的眼神。
那些在暗中緊盯著洛森,追逐他們一舉一動的眼球……
是人類,緊盯著這裡唯一的精靈,緊盯著把他們困在這裡無法逃脫的夢境主人。
惡意們把洛森·布朗寧共同關押在這所拍賣場裡。
夢裡的他毫無所覺,也許,是習以為常。
【這原本是他遭受的惡意】
【這原本是他遭受的噩夢】
“這不是。”
安娜貝爾深吸一口氣捏緊小綠車的把手,對這些東西說:“你們和他,都被某個人利用著。他不是你們的主人。如果你們能幫助我……”
密密麻麻的眼球“格嘰格嘰”動著。
深處操控一切的藤蔓不解地晃晃葉片。
曾遭受惡意的,現在掌控惡意的;曾遭受盯視、現在掌控盯視的;曾被關押的、現在出手關押的——
【主人】一直都是洛森·布朗寧。
洛莉說他永遠對所有物占有欲過盛,一個連一條疤痕、一個樹洞、一張破沙發都不肯拋棄的家夥,怎麼可能放過自己的噩夢,怎麼可能允許它們被其他人解放。
可安娜貝爾抿緊嘴唇,拿出口袋裡趁洛森不注意偷偷藏好的劣質晶石。
“既然你們不肯合作,就請離開吧。”
這些惡意是夢境主人的走狗,擊退它們就是擊退傷害、關押布朗寧的東西。沒有它們的監視,以“地下拍賣會”為中心的布局,也遲早潰散。
她無法一直待在噩夢裡陪著小布朗寧,找到答案離開之前,還要把它變成美夢。
安娜貝爾念誦咒語,艱難地控製著乾澀流動的法術回路,讓火焰在半空爆發。
這還是斯威特大小姐第一次拿劣質水晶施展法術,魔法被雜質阻塞的感覺很糟。
哪怕是拋開法杖施法,她也必須要有法術媒介——交流賽決戰時,安娜貝爾能那麼順暢地引動古老的火焰魔法,也是因為她爆開了自己一直佩戴的家徽、那顆來自森林的奇異寶石。
寶石上刻印的下弦月與月季花本就涵蓋魔法,寶石本體更擁有法師界第一的導魔性。
施法工具換成劣質水晶就暴露出短板……她大抵,一輩子都沒辦法做到那個天才的程度,徒手高速施法。
真是個令人嫉妒的天才。
安娜貝爾咬咬牙,加快了咒語的速度,索性讓火焰一並燒開水晶中那些雜質,以水晶雜質為染料,膨脹出大團大團的火球。
眼球不安地顫動起來,濃霧也似乎被這火燒開空隙,出現了一絲外界的景色。
拍賣會外界的景色,是淡淡的月光,與月光下——
【夢境外,斯威特私宅,伊娃·斯威特的房間】
成熟的洛森微微皺眉。
設定好的夢境壁壘,竟然在波動。
他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眼伊娃,沒從這女人的笑容中看出絲毫破綻。
意誌力再強,也不可能這時候還能清醒地與自己對話。
……大抵是斯威特家某種高級防衛道具,率先反噬了夢境魔法,嗬。
自不量力。
天才背在身後的手,合攏掌心,打了個響指。
【夢境內】
濃霧突然張開獠牙,安娜貝爾好不容易催發的火焰被反向扇動,密密麻麻的眼球們蜂擁而上。
那一點點跳動的紅色,瞬間被吞沒。
安娜貝爾臉色一變,踉蹌幾步,試圖退回拍賣場的後門,卻無濟於事。
她所頂替的是要被這裡所有惡意攻擊的角色,就算避開角色設定,也是這場夢的闖入者。
引動惡意後必須一擊即中,否則……
倉皇中,安娜貝爾的腳底踩到某顆眼球,黏膩惡心的觸感讓她手指顫抖,這一抖,握在掌中的劣質水晶鬆了鬆,也被滑膩的眼球擠開,一並落進衝來的濃霧裡。
施法媒介消失了。
她永遠無法赤手施法。
安娜貝爾寒毛倒豎,眼球們竟然伸出了血管,血管藤蔓般爬上她的小腿,而翻滾的濃霧即將吞沒通往拍賣場的後門,將她徹底關在夢境之外——
如果是布朗寧,會怎麼做?
安娜貝爾眼角的餘光瞥到那隻才被霧氣吞了一半的小綠車。施法時她把它停在了身邊。
她扭動身體,奮力夠向小綠車的把手,緊緊抓住把手。
“嘭!”
——劣質的垃圾車被引爆,炸開的火團暫時驅逐了霧氣。
拍賣場的後門再次顯露出來。
安娜貝爾倒在地上,纏住她小腿的血管一鬆,但也隻是放鬆了一瞬。
可這一瞬足夠了,正當血管再次攀升、收攏——
“安妮?你在外麵做什麼?”
洛森·布朗寧拉開那扇門,不解地看向倒在地上的女仆。
安娜貝爾剛剛摔在地上時閉上了雙眼,她沒看見惡意們瑟縮起來,瞬間退避。
夢境的主人走近她。
詭異的濃霧立刻變成一條沒什麼異常的小巷。
她緩緩睜開眼睛,見再無異常,隻以為是自己剛剛的引爆暫時擊退了它們。
“……沒什麼。我被拜托運送廚餘垃圾……”
話音剛落,安娜貝爾臉色就由白變青。
引爆的垃圾車成了碎片,她剛才那一摔倒,完全摔進了肮臟腐臭的內容物裡。
斯威特大小姐,被垃圾包裹。
她吸吸鼻子,從未這麼強烈地想哭。
真是個可怕的噩夢。
“哦。”
出乎安娜貝爾意料的是,她高高在上的小上司並沒有發表“你怎麼又笨手笨腳,到底會不會乾活”的批評,他隻是看著那輛被魔法爆開的小綠車歎了口氣,口吻意外溫和下來。
“沒關係,有時是會遇到難纏的客人。”
洛森衝她伸出戴著半截白手套的手:“過來,我帶你去洗澡。”
……難纏的客人?
安娜貝爾剛想揉眼睛,抬手時卻看見了手背上的菜葉與果皮,手指還插在半片蛋殼裡。
她眨巴眨巴眼睛,把眼淚逼回去,剛想默默收手,卻被洛森握了過去。
他隨手拎開了她手背上黏黏糊糊的垃圾,表情自然地仿佛是拆開了她手腕上係的蝴蝶結。
“這種事習慣就好。”
拉起摔進垃圾裡的笨蛋女仆,洛森抬起戴半截黑手套的右手,往小綠車的碎片丟了好幾個魔法。
很簡單的家務魔法,還有一個回溯魔法。
小綠車拚湊完整,把垃圾吞回肚子,又吐出一個被火焰爆開的虛影。
“有客人把它當做施法媒介物了,估計是看到你在倒垃圾,想嚇嚇你。”
洛森擺手驅散虛影,拉著還在發愣的安娜貝爾走回拍賣場:“客人們總是這樣,你遲早還會碰上其他的,乾燥的廚餘垃圾算幸運啦,我有一次運送泔水桶,結果倒黴被一位心情不好的小姐撞見……那天還趕上貧民窟停水,我連家門都不敢進,隻好脫掉衣服去遊泳……”
“以後注意彆讓客人看見垃圾。”
他牽著她,拿出可靠前輩的氣勢認真叮囑:“弄臟了眼睛與鼻子的他們會發脾氣。”
安娜貝爾的委屈消失了。
她堵在鼻子裡的澀意卻更加劇烈。
跟著他乾活的這幾天,她見識過什麼是泔水桶。
“你不嫌我臟嗎?”
明明嗅覺那麼敏感,連玫瑰味的浴鹽都挑剔得不行。
“為什麼?”
洛森回過頭來,深綠色的眼睛裡沒有她熟悉的笑意或包容。
這一瞬間,那抹深綠很可怕,像極了濃霧中的眼球。
“你不臟。他們才是臟東西。”
安娜貝爾停住腳步。
這樣的洛森讓她很陌生,但她不是第一次闖入噩夢的小姐,她是陪著他一起乾臟活的小女仆。
“嗯。”
她反握住他的手,用力擠出一個笑來:“你也不臟,布朗寧。”
洛森動動手,沒能抽開,眼底可怕的東西消失不見。
他扭回頭,輕哼一聲。
“但是你現在很臭,安妮,不要黏著我。”
“……”
這隻精日常嫌棄人類,忍一忍,本小姐不和夢裡的智障計較。
洛森在拍賣場的工作除了扮演拍賣壓軸品,還有很多——關於地下室貨品的“處理”,整理賬冊“問題”,審核客人的“身份”——總之,一切能蹭到油水、又沒什麼人願意去碰的工作。
即便是同一間拍賣場的工作,當然也分三六九等——大家最渴望的工作機會都在“前場”,做拍賣會的主持人、做迎賓、做侍者、做專門讓客人們放鬆的“服務人員”——前場的工作都可以在拍賣會的客人們眼中露臉,還會定期發放嶄新亮麗的定製服裝,分配裝飾用的高級魔法水晶。
運氣好的聰明點的,攀上哪位客人,甚至可以爭取到直接離開拍賣會的機會。
而後場……長年累月和各式各樣的“臟東西”打交道,既有心理上的臟東西,也有生理上的臟東西。
沒人喜歡臟東西。
龜縮在後場工作的人,要麼沒機會去前場,要麼缺錢缺到快死,要麼就是喜歡處理後場的“臟東西”,天生帶點“癖好。”
安娜貝爾名下也有涉及某些交易的會所,但她一向管理嚴格、賞罰分明,每個員工老實待在崗位上,不存在高低之分,經驗豐富的性工作者與站大廳的迎賓小姐待遇相同。
倡導開放平等的法師界為什麼還要存在針對某些工作的歧視?
專業認真的人在什麼領域工作都值得尊重。
但拍賣場的主人明顯不這麼想,後場不存在公正製度,隻有釘在牆上幾百道可怖的懲罰條例,它讓安娜貝爾想起斯威特老宅牆上的家規。
布朗寧也還是那個破毛病,自己處理臟東西可以,死也不願意讓親朋好友去碰—下。
女仆安妮跟在他身邊,隻是做個清潔搬運的小助手,每次他真正處理東西,總把她關在門外,命令她“老實待著,不準進來”。
所以,安娜貝爾沒親眼見過他具體的工作內容,隻大致結合實際猜出了一些。
……她看看小精靈可怖的眼神,也決定不去完全弄清楚。房間裡發生的,大抵是他拚命掩藏的傷疤。
安妮很會裝傻,如果這能讓他快樂。
大抵是她的乖巧起到一些效果,洛森那“她會向莉莉告狀”的警惕放鬆了不少,逐漸把她當成可以交往的人類朋友。
於是洛森專門詢問安妮的意見,告訴她,可以安排她到前場工作,那裡更加得體、清閒。
安妮搖頭拒絕了,說想跟在他身邊繼續乾活,其他人讓她害怕。
小精靈看上去被哄得很高興,但他哼了一聲,還是沒衝她笑。
他在練習伊娃·斯威特的麵具笑容,爭取早日熟練營業去欺騙小姐姐,這時候太頻繁地真實微笑,會破壞學習進度。
趁著他態度軟化,安娜貝爾問洛森為什麼不去前場工作。
“在後場工作的有三種人,好比萊爾·德,他屬於天生帶點癖好的人群……”
洛森用玩笑的語氣說:“我是‘缺錢缺到快死’的那類。再說了,我還是個法師學徒,不需要借助客人的提拔幫助——我早晚會進入法師塔。”
是啊,你是史無前例的魔法天才,毫無疑問,你會進入法師塔。
安娜貝爾垂下眼睛:“為什麼這麼缺錢,你也可以好好在學院裡讀書。”
法師學徒,隻要專注研究魔法就可以。
他完全沒必要生活得這麼辛苦,即便長大後還隱藏著這場噩夢。
可小精靈軟化的態度重新冷硬起來。
“我說了我缺錢。”他生硬地說,“沒必要向你解釋原因,安妮,我不稀罕你的可憐。”
傻瓜。
於是小女仆停止詢問,繼續跟在他身邊,還試圖接過一切她能接過的活。
這個傻瓜不仔細看著,肯定會把自己折騰得越來越慘。
但洛森明顯沒收到她的體貼——
“安妮,你搶著拿掃帚就搶著拿掃帚,為什麼又把掃帚卡住了?”
“……”
“安妮,彆告訴我,你連簸箕都不會用。”
“……”
“安妮,你傻嗎,這塊是擦廚房砧板的抹布,那塊才是清潔碗筷的布。”
“……”
“安妮,洗碗的時候不能塗太多洗潔精,要捏住這邊用力……嘖,果然滑脫手摔碎了吧。碗錢從你工資裡扣。”
“……”
“安妮,切菜不要切這麼一點點,你是在煮大鍋飯,不是做米其林創意擺盤。”
“……”
本小姐從小學習的就是米其林創意擺盤!!
你不要在我旁邊瞎逼逼,再逼逼我出去和你分手!!
已經被扣光本月工資、開始被倒扣下月工資的安娜貝爾怒極,“啪”地放下菜刀,還沒把情緒完全冷靜,旁觀指導的洛森就擠了過來。
他像對待同性好友那樣直接用肩膀搡開她,柔軟的栗發與臉頰一起蹭過,沒注意到旁邊的小女仆臉紅。
十八歲的稚嫩精靈比穿著低跟女仆鞋的安娜貝爾矮一點點,瘦一點點,她向前伸手可以把他抱住,向上伸手可以摸他的頭。
不像討厭的宿敵,總仗著身高把她提起來晃,在打架中各種作弊耍賴。
細軟,微硬,在手中捏捏會翹出胡亂的形狀。
真的是,非常像巧克力的栗色頭發。
貨真價實的巧克力腦袋。
……小號的布朗熊。
抱起來肯定也很舒服。
洛森抽出菜刀,“劈劈啪啪”切好菜,“劈裡啪啦”開大火攪拌翻炒,還順便拌了一大碗沙拉,全程隻花了七分鐘。
“等你做好菜不知道要等多久。”
他沒好氣地敲敲鍋壁,不知道旁邊的小女仆正覬覦他的頭毛:“快把餐車推過來,再磨蹭食堂外快就掙不到了。”
安妮依言把餐車咕嚕嚕推過來,表情卻還很不服氣。
她看著他傾倒那些豬食般的食物,想到了布朗寧在自己咖啡廳主廚時製造的精致菜肴。
“你這是瞎燒一通。”你明明就能好好做。
“不然呢?”
洛森反問:“你覺得後場的員工食堂能有什麼好菜?還是要我特意關照那幫人做大餐?你給刀工費嗎?”
安娜貝爾·沒見過低配置員工食堂·斯威特:“……”
這種經驗之談一聽就是貧民窟經驗,為防身份露餡,還是閉嘴吧。
她不再開口,反常的安靜讓洛森斜眼瞥了一下她。
他突然問:“你家裡是不是有哥哥?”
……沒,隻有幾個垃圾弟弟。
安娜貝爾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問這個,但她順著他已經肯定的目光,聰明點點頭。
“有幾個。”
“怪不得。”
洛森咕噥:“你明明是貧民窟出身,卻笨手笨腳的,什麼活都乾不好……”
安娜貝爾拳頭硬了。她熟練忍住。
“……莉莉也笨手笨腳的,什麼活都乾不好,讓她去彆的建構層提點熱水她能抱怨一個星期,手上一點疤痕都沒有。”
說到這裡,小精靈十分驕傲:“因為我很能乾很強大,所以我妹妹一點都不會乾活。你哥哥應該也是這樣的,所以你才是笨蛋。”
“讓開讓開,以後彆碰這些事,你去乾彆的,否則你哥哥要打我。”
安娜貝爾眨眨眼。
“我哥哥不是這樣的。”她小步追上推著餐車的小上司,揪著圍裙的手緊了緊,還是沒伸手去拽他袖口。
他不是她的布朗寧,他會甩開她的手。
但這又的確是她……喜歡的布朗寧。
“我暗戀的男生是這樣的,他很喜歡寵我,不肯讓我乾活。”
洛森的腳步停下來。
“你有暗戀的男生?”
——不像字麵意思,他詢問的口氣一點都沒有不爽、反感、或暗搓搓的陰陽怪氣。
因為這兒不是陽光燦爛的澤奧西斯,她也不是那個耀武揚威、分外獨特的安娜貝爾。
不屬於她的布朗寧,他大大方方地看著女仆安妮,坦蕩而好奇地問:“他很有錢嗎?”
安娜貝爾:“……沒有,是個愚蠢的窮光蛋。”
洛森:“窮光蛋有什麼好喜歡,趕緊甩了他。”
安娜貝爾:“……”
愚蠢的窮光蛋。
“不要,”她沒好氣地說,“太蠢了,甩掉他我放心不下。”
說這種話的女孩才蠢呢,哪有這樣的戀愛理由,對沒本事的窮光蛋不能心軟,太縱容隻能讓對方一次次提出任性要求。
再會控製自己的人,也是被慣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