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貝爾打了個哆嗦,急忙咬破了已經開始泛紫的嘴唇,舔了舔自己的血。
借著這份尖銳且溫熱的痛感,她從地上發著抖站起來,抓著之前被拆散的包裹紙繩、包裝、信紙,轉身,踉踉蹌蹌地朝法師塔跑去。
一封布朗尼寫下,但沒來得及寄出的短信。
一個來曆不明的石雕。
一個被偽造的包裹。
……她需要查明……立刻查明……這包裹的寄出地址……包裝紙上可能沾染的泥土、花粉、指紋、就連細微的魔法元素也不能放過……
為什麼這包裹會寄到她手上?
因為對方希望她相信洛森危在旦夕。
為什麼要誘導她相信?
因為,無疑,被徹底嚇到的她會直接動身前往森林,尋找洛森……
那麼,對方的目的是誘騙她進入森林裡埋藏的陷阱,還是把她支開,從而對落單的莉莉下手呢?
……不清楚,不清楚,不清楚……
我一定要查明……
【31個小時後,斯威特私宅】
“小姐,我真是從各方麵欽佩您。”
助理的目光從手中的溫度計上移開,冷冷地放回被窩裡那蠢貨滾熱的額頭上:
“這個季節,您不圍圍巾,不做馬車,不打傘,在雪裡前後快跑了一個半小時,又回到法師塔通宵加班。”
安娜貝爾喘著氣:“不……”
“397°,真是可喜可賀。”
助理重重地放下溫度計:“您覺得什麼問題都能用提神藥劑解決,是吧?您燒到37°感到不適時就該通知我,老老實實停止加班、回家休息——而不是喝下一瓶又一瓶的提神藥劑,直接喝到現在起高燒、我們卻不能給你施加任何治愈魔法,生怕和你瞎灌進去的提神藥劑起排異反應——”
安娜貝爾聽不進去她的訓斥。
病人聽不進任何訓斥。
“莉莉,莉莉……”
她沙啞得說,費力抬手去拽助理的袖子:“把莉莉……保護……”
“知道,放心。”
助理沒好氣地說:“我萬萬想不到您因為高燒昏迷之前吐出的最後一句話是‘保護莉莉’,我是不是該被您對您那假死逃脫不知去哪搞事的前男友妹妹的感情所感動?再為您的假死前男友唱一曲涼涼,為你們獻上一捧百合??”
安娜貝爾置若未聞:“莉莉……”
“放心,放心。我已經把洛莉接過來了。她就在隔壁房間。她就在這裡,你的私宅裡。”
呼。
安娜貝爾鬆了口氣,但很快,她又緊張起來:“私宅……私宅的防護魔法……去……開啟……”
“最高等級,全麵開啟。已經照您的吩咐做過了,小姐。”
安娜貝爾張張嘴,又閉上。
助理做得很好,助理完美地執行了她的每一個要求。
而此時,她在高燒下昏沉的腦子實在想不起還要叮囑些什麼了,乾澀的喉嚨一陣陣傳來疼痛。
安娜貝爾放開了拽住助理袖子的手。
最後她說:“布朗尼……”
包裹裡、包裹裡、包裹裡的痕跡檢測結果是……
“布朗尼。”
助理垂眼注視這個昏昏沉沉的病人,她看上去陷入了什麼痛苦的噩夢。
誰也不知道為什麼斯威特法師要獨自待在法師塔裡這麼久,直到高燒昏迷也不願意離開煉金實驗室——從前天的晚十點,一直到今天的淩晨五點,不吃不喝,不休不眠。
整整兩個通宵。
發現她的男法師語無倫次地說這是因為“斯威特法師的敬業與偉大”——
而在助理看來,這與“毅力”“敬業”或任何的“偉大”都沒有關係。
她隻是被嚇壞了。
……被嚇壞了,所以開始做蠢事,僅此而已。
【你是母親吩咐的,新來的助理嗎?】
【……我不要你!出去!你出去!把莎娜還給我——出去!】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一被嚇壞,就開始犯蠢。
助理俯身,滿上床頭櫃的熱水,熄滅了燈光,然後靜靜地離開房間。
安娜貝爾模糊地睜開雙眼。
門外,隱隱約約傳來“她還在燒,有沒有藥”“不能馬上施加治愈魔法”“但硬抗過去基本不可能……”的低聲交談,似乎是助理在和她的家庭醫生爭吵。
門被逐漸合緊了。
光線也逐漸消失在房間裡。
安娜貝爾逐漸合上雙眼。
“布朗尼……”
是哪裡出了錯呢?
是哪個至關重要的暗號?
你所不願告訴我的,你真實想要說的……
……你現在,又在哪裡?
“布朗尼。”
高熱與疼痛淹沒了她,安娜貝爾再次陷入了昏迷。
一時間,房間中隻餘病人急促的呼吸。
椅背上,那件被掛起的大衣口袋裡,小石像悄悄閃出幽幽的綠光。
【彆擔心。】
【沒有事。】
【……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