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日常九
經過那一夜, 安娜貝爾就差患上“麻煩”ptsd了,而洛森後續愈發頻繁、可惡的騷擾也讓她沒空去剖析自己。
那之後安娜貝爾開始因為各種各樣的正事忙碌起來,藤蔓的襲擊, 森林計劃的展開, 白焰魔法的開發……就算偶然擠出空閒, 也會被男朋友強製拖進破碎、荒誕的夜裡。
她再沒功夫去想這想那, 能有的力氣都用來揍得寸進尺、不知疲倦的他了。
其實安娜貝爾在對男朋友撒氣這方麵一向是做得很自然的,不論讀書時還是工作後, 大事小事不順心她都喜歡轉頭怒懟布朗寧,反正布朗寧本來就特彆混蛋,她懟得特彆理直氣壯。
而且布朗寧怎麼被懟也不會真正生她氣,頂多就是氣一會會,然後安娜貝爾冷哼一聲繼續滿臉鄙夷地提起裙擺, 他就能立刻連滾帶爬衝回來。
特彆不要臉。
區彆隻是讀書時的安娜貝爾更張牙舞爪一點,看到他在校門口搭訕美女顧客直接衝過去一通暴打,展開好一通你死我活的宿敵鬥毆;
工作後和他坐在某家田園風餐廳的窗邊位置, 聽到他叒嘴瓢對服務生說好話, 斯威特法師隻是一邊麵不改色地看著手裡的文件, 一邊在桌下伸腳過去, 狠狠把高跟鞋鞋跟踩上他鞋背,還轉了一圈。
洛森:“……”
換做讀書的時候, 他這時絕對已經把叉子扔過去了,罵她瘋女人了。
現在隻能默默捂住臉,微斜著肩膀,咽回表達疼痛的抽氣聲。
被女朋友撒氣實在是布朗寧法師的日常, 但任何一個類人生物都能看出她那段時間的撒氣格外暴躁、格外不講理, 以至於神情古怪的服務生拿著點菜板離開後, 洛森實在忍不住抽冷氣的聲音。
因為安娜貝爾的尖銳的高跟還踩在他的鞋上,反複碾壓。
“蠢寶寶,那個女服務生今年五十五歲了,我對她說好話隻是想讓她給你把情侶套餐裡的檸檬蛋糕換成大份的櫻桃黑森林!”
安娜貝爾這才收回鞋跟。
“反正你活該。”
她簡潔地說,繼續埋進複雜的家族文件裡。
洛森:“……”
洛森隻能揉揉眉心。
主動提約會的是她,在約會的時候沉迷公事的也是她,從見麵開始就沒給他好臉色看的還是她。
宿敵的心理活動永遠是他最艱深的研究課題。
洛森自己也知道,他一時嘴瓢被女朋友教訓是日常了,從相識的那一刻開始,安娜貝爾就無休無止地在教訓對陌生人嘴瓢搭訕的他——就連出於打聽情報的意圖和同性套近乎她都會出手敲打他——範圍下到七歲小女孩上到五十歲大叔——
正如洛森曾歎息總結出的,她從來是教訓自己的“言行不得體”,不會介意任何被他提及的對象。
安娜貝爾·斯威特,是位把“正確性”擺得太重的端莊小姐。
她對伴侶的占有欲大多是出自一種斯威特血脈的控製欲,洛森猜,這個過分理智、強大的女人就沒什麼“嫉妒”“吃醋”的可能性。
畢竟這種情緒的前提是對自己魅力的不自信,隻有他這樣缺點多多的窮鬼才會長年累月泡在裡麵——連無聊虛假的緋聞都在意得不行——而全法師界最漂亮、富有的女孩當然不需要瞻前顧後、忐忑不安。
他承認,有時,當著她的麵對他人言語輕浮,是故意的。
出於長年累月浸泡在嫉妒情緒裡的不平衡,就是故意想把她也拉下來,也惹她生氣。
……但好吧,每一次,都沒見過對方什麼大反應,反而被她教訓得很淒慘。
洛森自己也明白這種行為的幼稚與拙劣,但他就是忍不住,繼續嘴瓢,隻好繼續每次被修理。
……是他活該。
在這方麵,她從來是反應迅速,報複時間都不超過一小時的,現在都能一心二用,一邊揍他一邊沉迷工作了。
安娜貝爾從沒真正生過氣。
作為宿敵,他看得再清楚不過——這個事實真讓洛森沮喪得不行。
更令他沮喪的還是自己:不管對方是否表達不爽,每次下意識嘴瓢後,他都會下意識巴巴地解釋清楚,動機目的過程詳細無比,細到根據對方襯衣汙漬的推理分析。
……雖然這個女人壓根不上心。
大概就算是某天深夜在便利店想騙兩顆茶葉蛋吃隨口誇了店員,他也會主動去找她彙報認錯吧。
嘛,不過,洛森也早習慣了……
現在的問題不是早就習慣的這個苦惱,現在的問題,是她明顯不對勁的情緒。
從在路燈下見麵就不對勁,既然不可能是因為自己嘴瓢,那就是什麼彆的原因了。
洛森想了想,腦中閃過安娜貝爾在法師塔一整天的日程表,然後拆開了每一步逐個分析。
安娜貝爾又在桌子下輕輕踢了他一下。
“在約會,”口氣很惡劣,“不準走神。”
對麵的男朋友“唔”了一聲,綠色的眼睛越過桌上的燭光,定定看了她一會兒。
“……你有事嗎混蛋巧克力?皮又癢?”
“沒。”
他收回視線,突然笑了。
好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察覺到,巧克力混蛋一如既往地和她說些不著邊際的玩笑話。
結束約會,送她離開,停在門前,安娜貝爾繼續板著臉要求一場作為收尾的性|愛,再被拉進無法思考的光斑裡。
被索求的感覺很好,能讓她暫且遺忘所有負麵情感……雖然安娜貝爾恥於承認。
況且“那些女人再如何議論也絕不可能被他真正親吻”,這點認知她還是很清楚的。
但那次約會之後,偶爾男朋友會從自己的樓層離開,特地來到她工作的樓層,約她吃午餐,或彆的什麼。
萬聖節那天中午的胡鬨、刻意拿著他的錢袋去買一隻很怪很難吃的漢堡,就是發生在那個時期。
安娜貝爾曾猜測他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要找自己坦白——譬如中午在法師食堂打飯時為了幾塊多出來的紅燒肉又嘴瓢誇了打飯的女孩可愛——但她明明就不怎麼在意這種小事,就算來坦白也隻會遭到一次錘擊,作為宿敵的他應當一清二楚。
但其實,次數遠不止“偶爾”。
幾乎是沒有重大研究工作的“每天”。
安娜貝爾並不知道,因為大多數時候洛森甚至不會走進她的辦公室打擾她研究,僅僅靠著牆,看著鐘,指尖在抱起的手臂上一點一點,看上去有點不耐煩。
如果有和她同層的法師靠近,他就笑著和對方打招呼,自來熟地聊幾句,再接一句“我在等著接女朋友一起吃飯”。
等到午休時間真的即將到來,他又聳聳肩,半真半假地抱怨說“她又為了研究放我鴿子,真是個無可救藥的工作狂”,再轉身離開。
轉身離開,下次再來等待。
不知不覺的,整個法師塔的女法師都知道了布朗寧法師有女朋友,他的女朋友是安娜貝爾·斯威特,斯威特家的那位高傲女法師,整天忙於研究對他愛答不理,隻偶爾不情不願地被拽去食堂,坐在同一張桌子吃飯。
而不知不覺的,安娜貝爾再沒有聽到流言。
女法師們在茶水間的議論心照不宣地跳過了某個有主的男法師,更何況對方的作態看上去還是女方可憐巴巴的舔狗。
……安娜貝爾不知道是為什麼,但她的心情迅速變好,陰鬱的情緒越來越少,以至於她不再半強迫式地勒令男朋友和自己約會,不再板著臉要求一場性|愛。
她太喜歡沒人和她搶奪洛森的感覺,說到底,那隻是她的蠢熊,彆人乾嘛要一點一點列出、看得那麼仔細、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