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下的火劈裡啪啦聲音漸小,火光晃動著,熱水冒著白色霧氣。
趙梨花觸摸到他冰涼的小臉蛋,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從灶房角落翻找出笨重的木盆,她三兩下倒了半盆熱水。
趙言是她帶大的,她絲毫不避諱幫忙擦身一類的事。
趙言跟在後頭,天色越來越暗,今兒夜裡月光明亮,簷下清冷,他慢吞吞跟上,心裡頭琢磨著接下來的事。
“石頭來,阿姐幫你。”趙梨花直起腰,抬起袖子抹去額頭汗水,招呼他過去沐浴。
她的麵容正對著夜裡的月光,一雙巴掌大的小臉瑩潤嬌美,烏溜溜的眸光如藏了星辰般晶瑩,唇角含著溫柔笑意。
趙言小短腿一頓,“阿姐,我自個洗。”
走近了,趙梨花捏他的小臉,忍不住逗他,“你還跟阿姐客氣了不是?阿姐都不怕羞,你羞啥呀?”
趙言霎時被口水嗆著,重重咳了幾下,還不忘護著自己,頗無恥地撒嬌,“阿姐,我長大了,我自個兒能洗,讓我自個洗好不好?”
趙梨花堅定他洗不了,正想再勸解一下,抬頭間對上他認真的神情,她鬼使神差點頭應允,但心裡到底還是不放心,猶豫著叮囑他,“那阿姐在外頭等你,有事記得喊我。”
關門瞬間,趙言鬆口氣,他身體裡住著十八歲的成年人,差使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幫忙,他可沒臉。
脫下衣服,露出一副瘦得跟柴火棍似的身子板,直挺挺的,皮包著骨,全身上下沒幾塊肉,趙言噓了口氣,坐在矮凳上,打濕了帕子開始洗。趙梨花兌的熱水溫度偏高,燙得皮膚發紅,他吸了口氣,好半會才緩過來。
夜裡,等兩人安置好,趙梨花關上房門插上門梢,如今他們倆住在一間房,屋裡一人一張床。
幫弟弟掖好被子,趙梨花摸摸他腦袋,“咱石頭要乖乖睡覺,”
她爬上另外一張簡陋木板床,蓋上被子,纖細的雙手置於腹部,躺姿規矩。
瑩瑩的月光偷溜進斑駁窄小的窗戶,趙言微微轉頭盯著她。
到底是小孩的身體,逛了一整日,抵不住接下來的困意,眼皮子越來越沉,趙言腦袋一
歪,伴著濃重的夜色睡去。
趙梨花一晚上靜悄悄起來幾趟替弟弟掖被子。
初秋時節天色依然亮得早,第二日清晨,趙家的門被人敲響了。敲在柵欄門的聲兒,一會兒重一會兒輕。
趙言睜開迷迷糊糊的眼睛,昨兒個他吃飽了一頓,半夜沒餓醒,難得一覺睡到這個點。
旁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趙梨花爬下床,利索穿好鞋子,“石頭你接著睡,阿姐去去就回來。”
趙言望著那嬌小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他無意聽著外頭的動靜,籬笆門吱呀一聲。她阿姐嬌中帶柔的聲,緊接著是男人的聲。
男人的聲音??趙言睡意退去,他猛地掀開被子坐起,那聲音隱隱約約的聽不清晰,他豎起耳朵,一邊爬下床蹭了兩下穿上鞋子。
趙言偷偷扒拉房門,透過縫隙往外看,他的眉頭不自覺皺緊,外頭天還未完全亮,黑蒙蒙的,隻隱約能見著一個嬌弱的背影,以及一個身材壯實的男人。
趙梨花和他聊著天,刻意壓低了聲兒,她不經意回頭一看,趙言立即往旁邊一躲。
話題似乎聊完了,趙梨花關上柵欄門,拎著東西進了隔壁灶房。
趙言三兩下爬上床,眼睛一閉,過了一會兒,趙梨花回來了,她的腳步刻意放輕。
一道暗影投下,被子往上拉了拉,趙言感受著頭頂那股視線,很快,她離開了。
他慢慢睜開眼睛,努力扒拉著有關陌生男人的記憶,他是這個月才恢複上輩子記憶的,可以說是帶著記憶投胎到這個年代。
他自以為能想起關鍵的事,結果模糊的記憶太多,壓根記不了多少事兒,唯二的兩件便是:家裡日子苦,阿姐是最疼他的。
許久後,一陣肉香味打斷了他的回憶。
他們一整年幾乎碰不上幾塊肉,趙梨花早上卻非常奢侈地燉了一小碗肉湯,肉香四溢。
做飯的手藝是練上來的,趙梨花廚藝尤佳,這是他好不容易從記憶力扒拉出來的,她做的年夜飯尤其香,隻可惜平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新鮮燉好的肉湯撒了幾片綠色菜葉,色佳而味濃。趙梨花的借口便是鄰裡送的,因為欠了他們爹娘的人情,拙劣的理由糊弄小孩足夠。
趙言記憶裡還真有這麼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