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鬆開手,順著趙言的頭毛,“我哪天不大方,不過是我老大家的孫子狗娃被鎮上的夫子瞧上了,這糖我是留著我家狗娃吃的
。”
趙言聞言想塞回去,錢氏沒收,轉身興致昂昂同彆人交談。
話題一下就轉了,錢氏炫耀意味十足,一提到她孫子,她一張嘴吧啦吧啦停不下,“我沒啥大的誌向,隻要我家狗娃多學幾個字,會數幾個數,往後做個賬房先生也好,怎麼著也比在莊稼地裡扒拉輕鬆。”
“可不是嗎,我也這麼說過我家那幾個,偏偏他們皮得跟猴似的,坐都坐不住,去了也是白瞎。”有人迎合。
有人應和就有人反對,“讀書多貴啊,家裡現在吃都吃不飽,讀啥子書,有那閒錢還不如給一家子補補。也就那城裡的有錢人才會送娃去讀。”
趙言兩耳嗡嗡嗡的,一聲不吭地接收著有用的消息:一方勒著褲腰帶也要送娃讀書,一方借口太窮不讓孩子讀書,各有各的緣由。
他低垂著頭,掃過自己那雙又小又瘦的胳膊細腿,他能乾什麼呢?還不等細細思考,趙梨花到處在找他。
吵得熱鬨的幾人也聽見了,錢氏笑著拍拍他屁股,“去吧,你阿姐找你呢。”
趙言老臉通紅,邁著小腿跑了,身後的吵鬨聲再次響起。
“石頭,你去哪兒了?讓阿姐一頓好找!”遠遠看著人,趙梨花迎過去詢問。
“阿姐,”趙言掏出口袋裡的糖塊塞給她,“給你吃,”
趙梨花一臉疑惑地接過來,“哪來的?”
趙言抓著她的衣擺,轉過身子板指向那棵大樹,“嬸嬸給的,”
趙梨花動作一頓,遙遙望了那群婦女一眼,她蹲下來,“阿姐知道了,”
因多年的經曆,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想教弟弟無功不受祿的道理,但見他乖巧的模樣,她張了張嘴又將話咽了下去。
“村裡頭嬸子給糖吃沒關係,若是遇到不認識的,石頭就不能收了知道嗎?你若是收了,可能就見不到阿姐了。”趙梨花轉而從另一方麵去教導他。
趙言心中很囧,他是不可能被哄走的,隻好點點頭。
趙梨花站起身,數了數手心裡的糖果,“一共三顆,阿姐給你留著。”
“阿姐,你也吃,我不愛吃糖,吃糖牙齒疼。”糖塊本來就是帶回來給她吃的,他說的是實話,他最近處於換牙初期,牙齒特彆敏感。
趙梨花猶豫了一
下,沒再堅持留給他,畢竟能不能放久一點是一回事。她甚至琢磨著能不能泡成糖水喝,但泡水還是甜的,隻能她自己吃了。
到了家門口,趙梨花自然而然鬆開弟弟的手,家裡買回來的兩隻雞還沒喂,加上原來的五隻,一共七隻,給雞吃糧食那是不切實際的,隻能喂些蟲子蚯蚓爛菜葉子。
趙言跟著走近去,眼睜睜看著趙梨花用野菜葉子包裹起一兩隻背部米白、身體蜷曲的蟲子,他打了個寒顫,顫意從腳底板升到頭發絲,瘦弱的手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趙梨花也害怕,更多的是惡心,但沒辦法,她試過隻喂菜葉子,結果養了一段時間,不怎麼長肉不說,毛色變得差勁,母雞下蛋也不勤了,她之後便咬咬牙挖蚯蚓捉蟲子。
喂完幾隻雞,趙梨花收起背簍,家裡雖小,人口少,但要忙活的地方多的是。
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她的皮膚總會尤其粗糙,家裡忙碌,地裡收成,來來回回的,又瘦又黑,趙梨花不怎麼在意就是了,過個冬就能養回來。她也壓根沒想過讓弟弟幫忙。
“石頭,阿姐出門摘野菜去了,你在家呆著不要亂走知道嗎?”山路不好走,還有各種蟲子,趙梨花就算不放心他,那也舍不得弟弟跟著受罪。
“阿姐,我知道了。”趙言乖巧地應她。
籬笆門吱呦關上,趙言伸手摸了把額頭上不存在的汗水,他真是越來越像小孩子了。
他不知道的是,趙梨花一出門就跟張高遇上了,他們倆一起進了山裡,應該說是張高腆著臉想跟著她。
趙言進了灶房,熟門熟路地蹲在灶台下,壁台還是熱乎的,底下的灰早上清理過一次,靠近土牆壁這邊有一堆灰,趙言伸手去扒拉,很輕易地挖到了鑰匙。
趙言拿了鑰匙準備取糧食做午飯,一般而言,窮人家隻興一日兩餐,即早晚各一餐,趙梨花偶爾會給弟弟中午弄一頓,若弟弟吃不完,她吃剩下的,若吃完了,她自個喝幾口熱水,挨著餓一天就過去了。
一般人長時間都是一日兩餐,胃口也會隨著養成習慣,但趙梨花不是,她兩頓都吃得少,一天之中太陽最熱時餓得臉色慘白猛灌水,就為了省點。
雖說要省著,但趙言仍很不讚同如此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