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空無一人的巷子延伸到儘頭。咯吱一聲門開了又關。
這是一座由四間院子合成的院落,寬敞闊氣。
孫嶽背著手穿過前院,饒有興致地觀察了一番他前些日子買回來種下的秋菊,已經有拇指般長,他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往後院走。
後院正中間是大堂,屋中亮著燈。主位上坐著一個四十出頭的婦人,端著笑容,下方還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姑娘。
孫嶽抬步跨進。
“大伯!”聽到動靜,身姿纖細的妙齡少女局促站起。
孫婉柔有一張小方臉,孫家人的典型長相。
孫嶽看向她,語氣和藹,“什麼時候來的?”
“今兒上午到的。”孫婉柔答。
孫夫人越過她迎過去,接過丫鬟手中的濕帕遞給他,“怎麼今日又回來晚了?”一日比一日晚。
一行人爾後移步到一旁打通的偏廳。
孫嶽擦乾淨手,遞給一旁小廝,掀開衣擺在一旁坐下,才道,“有些事拖住了,”
孫夫人也就是隨口一問,她揮退丫鬟,替他盛了碗湯,“多喝一些,”
“婉柔,你也多喝一些。”孫夫人順帶提醒。
孫婉柔說了聲是。
他們回府城不過住個幾個月而已,每隔個四五年這麼一趟,孫夫人早就習慣了。
他們夫婦二人交談著,孫婉柔小口喝著湯,掩去眼中的尷尬,“大伯,我爹爹叫人補了些端午禮送來。”
孫嶽笑,“有心意便成,怎麼還親自送過來了。”
孫婉柔作嬌羞狀,抿唇不語。
一旁的孫夫人,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夜晚,孫嶽上了床榻,手裡捧著一本書,聽到孫夫人說的話驚訝了一番,“婚事?婉柔已經定了?二弟怎麼沒提前告知我一聲?”
孫夫人一噎,他醉心於研究聖人學問,偏在其它方麵有些欠缺。
她揮退替她絞頭發的丫鬟,轉了個身正對他,“婚事還未定呢,二弟是想讓咱們出些力氣,在婉柔的婚事上多幫幫忙。”
孫嶽想也不想便道,眼睛粘在書上不肯離開,“我們能幫什麼忙?”
當然能,單說孫夫人,她自個的娘家便是頂事的,孫嶽的大儒身份,四處交際,所認識的才俊也多是個
中翹楚。
不過這些她沒同他解釋,她隨意道,“你若有認識的適婚小子,也是可以的,你近來在學院可有認識或合眼緣的秀才小子?”
“秀才?”孫嶽合上書,滿不在意地道,“我去府學如今不過幾日而已。”
瞧著他不將這事放在心中,孫夫人醞釀了一下,“那我先叫我娘家這邊幫幫忙?先看看有哪家的庶子還未定下親事的。”
她娘家本家在京城,府城也有幾個五服以內的親戚,平日有些來往。若是她看不中,那就沒辦法了。
“嗯,”
孫嶽躺下,孫夫人見狀吹了燈。
左側東院,孫婉柔卻是睡不著覺,想到白日裡大伯和伯母的反應,她心中不安又不甘心,手中不斷絞著手帕。
這一夜有人睡得踏實,有人心煩意亂。
****
最近一段時日,趙言收獲不小,不但獲益良多,且逐漸與孫夫子熟悉起來。
在他眼中,孫夫子對待學問的態度,與李鬆山有些相像,若是李鬆山再改一下脾性,那就更像了。
李鬆山抬頭看他,微訝,“像我??”
趙言點頭,同他掰扯了幾個方麵,較真、一心隻讀聖賢書、一鑽研起書來常常廢寢忘食。
吳瀚擱下筆,“你這麼一說,有些方麵還真是像,不過我還是不太敢同孫夫子交談。”
待他們聊完,方仲禮忽然提起,“石頭,你近來有沒有發現一件事。”
“嗯?”趙言想了一下,沒有思路,“什麼事?”
“原本孫先生是過來教師兄們的,”說到這,他繼續道,“如今差不多已經成了你的專屬夫子了,有幾個原本羞於求問的師兄,一見夫子下課,如今跑得比你還快。”
“所以這就是我早上被人擠出來的緣故?”趙言忽然明白了。他低頭看著筆記上未來得及解決的兩個問題,十分無奈。
柳書宇也想起來了,“我早上還想幫你擠進去的,不過又被人推出來了。”
“那我們下回再早一些,我們五個人至少能擠進去一個吧?”吳瀚道。
他們討論著怎麼搶到幾個師兄前頭去,趙言反而琢磨了一下,既然如此,他準備與孫夫子再約個時間。雖說幾個師兄是看到他們這些師弟問問題,才跟著學的,即他們在
前,師兄在後。但能體諒便體諒他們吧。
吳瀚轉過頭,“石頭,你想什麼呢?”
趙言沉思了一會將他的想法說出來。
他這麼一說,四人若有所思,也對,對比即將上考場的師兄,他們還有幾年時間準備。
他們也讚同他的提議,畢竟若是未來某一日,他們也要鄉試了,有人同他們搶夫子,他們恐怕也會著急。
當日下午,孫夫子背著手走出課堂,師兄們立馬追了上去。